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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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出去送外卖了,妈妈也出摊了,言辞一个人在家里面躺了一整天。她烧得迷迷糊糊的,意识也不是很清醒。

    言辞中途醒过一次,偏头看着窗外,天已放晴,绿叶如洗,仿佛没有经历过昨夜大雨摧残似的。

    妈妈在出摊前给她熬了粥,但是她没有力气起来喝,也没有什么胃口。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黑暗,然后有一张深渊巨口,就等着把他吞下去,离他越来越近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叫他名字。

    “醒醒。”

    言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间是少年清俊的脸,他弯腰站在自己床边,低声的叫着自己名字。

    “盛南?”她微眯着双眼问道。

    紧接着,一只冰冰凉的手落到自己的额头,温度和它的滚烫截然不同。

    盛南收回手的同时皱着眉头道:“你发烧的太厉害了,我得带你去医院。”

    言慈视线模糊,不过还是直勾勾的盯着他,好一会儿后,用沙哑无比的声音道:“我怎么,我怎么梦里面都是你啊?”

    盛南抿唇不语。

    言慈还是躺着不动,他无奈之下,只好伸手去掀开她的被子,轻握住她的肩头扶起来,将外套搭在她的肩膀上。

    “能走吗?”他低声问道。

    “......”

    言慈抬起沉重的眼皮睨他一眼,反问一句:“你觉得我现在的样子能走吗?”

    须臾后,盛南微叹一口气,俯身弯腰下去,一只大手穿过她的腿弯,另一只放在她的腰间,将她整个人横抱起。

    轻松的像是拎起一只兔子。

    盛南抱着她往外走的间隙,没头没脑的了一句:“真是瘦了很多啊。”

    言慈耳朵里面嗡嗡嗡的,没有听清楚,他在少年的怀里抬起头来,能看见少年坚毅的下颌以及低垂的眉眼。

    无意间扫到客厅里面的挂钟,上面的指针5点不到。

    她有气无力的问一句:“今......今天天放学这么早吗?”

    少年的视线笔直看着前方,没有回答,用脚带上了门。

    现在还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所以的士非常好,盛南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后座,自己也弯腰坐了进去。

    “师傅,麻烦去附近最近的医院。”

    司机声好勒,然后踩下了油门。

    在车上的时候,言慈才反应过来,就根本就不是梦,身边坐着的人的确是盛南,活生生的,正领着她去医院。

    “盛南?”

    “是我。”

    盛南单手指骨扣在额头,偏头看她,耐着性子:“别再问了,就是我,不然你以为还会有谁?”

    “哦......”言辞低低弱弱地应一声,然后就接着问,“我不是过让你别管我吗?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困扰,你听不——”

    “听不懂。”

    他断她,英俊的眉头不自觉的皱起,目光渐渐往下面沉,“言慈,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浪费我的好意,换句话,你别不知好歹。”

    言慈本烧得迷迷糊糊的脑袋,瞬间清醒了三分,她对上少年的视线,发现那样的目光给人一种压迫感。

    她选择闭嘴。

    但是盛南没有闭嘴的想法,他依旧盯着她烧红的一张脸道:“我愿意帮你是我的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唯一需要做到的,就是沉默的接受。”顿上几秒,他又补充一句,“你要知道,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言辞紧紧抿着嘴巴不话,只是偏头去看车窗外景象,道上行人被飞快地甩在后面,有推着婴儿车的妈妈,也有身着西装步履匆匆的年轻人,偶尔还能看见几个衣衫褴褛的拾荒者。

    约莫30分钟后车辆停在医院门口。

    盛南将她一路抱到门诊大厅的长椅上,让她等着,自己去排队挂号。

    医院不论在什么时候,人都非常多,挂号窗口排队的人有十几二十个,等拿到号见到医生最后输上液的一系列过程,都将近一个时。

    病房里面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头顶上的灯光白惨惨,言慈躺在病床上,目光落在吊瓶上,那里面的液体一滴一滴的往下面流。

    拿好药的盛南推门进来,走到病床边,帮她掖好被角。

    “饿不饿?”他问她。

    “还好......”言慈。

    盛南的手撑在她床边栏杆上,手背上的青筋依稀可见,他垂眸:“其实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告诉我,你明明知道我和他们不一样,和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难道不是吗?”

    听这话的时候,言辞就不由的想起了,那天放学的下午,她刚好从垃圾桶里面捡起墨水时候被他看见,然后听见他——

    他是例外。

    她知道。

    但是不会。

    不会向他诉,自己遭受的一切是有多么的难堪,多么的见不得光。

    盛南见她的态度,显然是不愿意多,只是点点头表示尊重:“你不愿意告诉我,我也不会强求,我先出去买点吃的,你好好休息一下。”

    病房门刚被关上,没有一分钟,又被人推开。

    他不是买吃的去?

    言慈缓慢地转过头,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时,眼神微微震住......顾纯薇?她怎么会在这里?

    顾纯薇仍然很美丽,纤瘦身材配上娇俏的脸蛋,无论身处在什么环境下,都是有人注目的,他走进病房里面关上门,然后微笑就朝她招呼:“言慈。”

    言慈很疑惑:“你,你怎么在这儿?”

    顾纯薇一步一步走近,停在她的病床边:“家里面有亲戚生病了过来看看,刚刚我在外边看见盛南了,所以就猜到你一定在里面。”

    为什么猜是她?

    顾纯薇当然读懂了她的不解,只是漫无所谓的笑笑:“盛南他不是很在乎你吗,你生病了,他当然要在你身边鞍前马后。”

    言慈没话。

    她觉得此刻顾纯薇和平时不太一样,至于是哪里不一样,她也不上来。

    顾纯薇双手握住床围杆,身体一点点朝前面倾着,在距离她不过一寸的地方停下,面前是一张放大的美人脸。

    “言慈,你还好吧?”她突然问。

    “我没事,谢谢你关心。”看来真的只是她想多了,顾纯薇只不过想要关心她而已。

    顾纯薇:“经历昨晚的事,还能若无其事地,我好佩服你阿,言慈。”

    言慈一怔,原本因发热透红的脸颊透出惨白,她有些警惕的发问:“你在什么?你什么意思?”

    顾纯薇:“......”

    她不明白这人是真蠢还是假蠢,只好友情提示道:“我在什么,我觉得你应该很清楚,毕竟没人能比亲历者更清楚。我还以为你会要死要活的寻死呢,没想到一转头就柔弱地埋进盛南的温柔乡了?得亏你瘦了呢,否则盛南怎么吃得消。”

    话音落下的时候,言慈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瞪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顾纯薇,脑子里全是昔日这人对她温柔话的画面。

    对于她的这幅吃惊表情,显然在顾纯薇的意料中,她重新站直身子点着头验证自己的猜想:“看来你是真的蠢。”

    言慈还是没反应过来,况且她此刻能做的,也只不过是死死地盯着顾纯薇,仿佛在看待什么从未见过的新生物。

    如一副年深日久的面具,渐渐剥落。

    言慈大脑竭尽全力地处理接收到的信息,把之前的一幕幕,一帧又一帧地连接在一起,仿佛只差高潮结局的补充,就能构成一部精彩的电影。

    从始至终,不论她的内心有着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床边的顾纯薇都只是淡淡雅雅地朝她微笑,笑容里满是意味深长。

    她彻底明白了。

    言慈喉咙像塞着肥胖海绵,斟酌半晌后才沙哑开口:“其实从一开始你就讨厌我,只是你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表现出来,我的对不对?”

    “是阿。”顾纯薇回答得利落,“不然你觉得为什么我要和你搭话,你真以为会有人想跟你做朋友啊,凡事问问自己配不配,你觉得你配吗?”

    言慈死死咬住唇,眼圈开始不争气地泛红。

    这是一种近乎耻辱的戏耍。

    出于最后残存的自尊心,言慈继续问:“那既然你这么讨厌我,那为什么要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帮我话?”为此她还心存感激很久很久。

    顾纯薇弯唇,笑眯眯地:“你觉得呢?”

    把言慈再次问住,她慢慢反应过来:“难道,你都是因为盛南?”

    这下,顾纯薇不再只是满脸讥笑,她露出一点欣慰的表情来,“看来你还不是蠢得无可救药,那你明知道我对盛南有意思,为什么还要这么不自量力的贴上去?”

    又是盛南。

    昨天也是。

    言慈深深呼吸,胸口起伏的幅度很大,她一字一句很重地:“我到底要怎么,我没有要妄想和盛南有点什么,我只是——”

    “别撒谎了。”顾纯薇直接断她,眼角轻蔑至极,“你当我瞎?你真应该拿面镜子照照,看看自己看盛南时候的眼神,大抵你也知道,我对察言观色有一套,你那点女生的心思,根本就瞒不过我。”

    她的眼神?

    言慈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眼神,能让所有人都误会。还是,她从心底......

    “言慈。”顾纯薇突然叫她的名字,断思绪,“你不知道吧,昨天周莱她们那样对你,都是为我出头哦。”

    泪水还是滚了出来。

    她躺在病床上,承受着一身滚烫的热,再面对着反差巨大的顾纯薇,难以置信地问出她想都不想的话:“你都知道,是吗?”

    顾纯薇黑色的眼珠一寸寸往下,最终对着言慈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