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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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是爱,至少那一刻的言慈是明白的,除爱以外的任何一种感情,都已经没有脸面再拿出手。

    爱意汹涌澎湃——

    像是高高城墙上被人扔下一颗爱弹,一瞬间,心的城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分崩离析,如同一个庄严的仪式,提醒着对盛南满怀爱意的她,要快乐。

    言慈跪匍在他的脚边,泣不成声,垂在身侧的那只手紧握成拳。

    ......

    那场博弈,没有胜者,各有各的偏执倔强,仿佛三人都输得一败涂地,言慈怕控制不住崩溃的自己,心疼得要死,在他进行下一步举动时,她起身冲出了别墅。

    盛南没有去追,他现在的身体条件也不允许。

    寂静里,是男人因疼痛紊乱掉的呼吸声,他的身体仰躺着,目光看向气白脸的盛印,轻轻开口。

    “父亲。”

    “......”盛印偏开脸。

    “父亲。”

    “......”继续无视。

    “爸爸。”

    盛印霍地转过头看着他。

    很久没有唤过他一声爸爸了......在盛印的记忆中,至少有七年时间,他都是冷漠疏离地喊他一声父亲,爸爸的称呼,仿佛停留在遥远晴空里的明朗世界里,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最后一次听到叫爸爸,是在医院。

    那天,他在酒局上商讨圈地的事情,突然接到陈白的电话,盛南现在就要见他,情绪非常激动,什么见不到他就要断自己受伤的那条腿,到底他还是一个父亲,撇下酒局生意去了医院,还没走近病房,远远就能听着少年的咆哮声,吼着、喊着、声嘶力竭地。

    踏进病房后,他反倒很安静,平静地和他谈判,“你帮我救她出来,我什么都肯答应你。”

    起,他就知道盛南的心不在经商上,他想学医,几次流露过高考志愿会报医学专业,那时候,他斟酌一番后,:“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出国留学,以后继承家业。”

    没想过他会答应的那么痛快,从病床上滚下来,拖着条没有痊愈的伤腿爬到他的脚边,用手扯着他的西装裤脚,

    “爸爸,救她。”

    那是最后一声爸爸,那之后,永远以父亲称他,没有亲密只有疏离冷淡。

    是,他把他养成理想中的模样,性情、手段、行事风格,都一如年轻时的他,但是他没有想到,那个女人的出现,会完全破一切平静。

    ......

    盛南撑着身体坐起来,没起身,手肘落在沙发扶手上,“除开她,我什么都依你,我会把HK做得越来越好,不会让你失望。”

    服软,以他的方式。

    盛印缓和心绪,摇头叹气,:“盛家百年名门,娶的女人理应是名门淑女,你喜欢的那个我见过她之前的照片......我真的没办法接受。”

    盛南额角冷汗遍布着,还在往下滑落,“轰隆”一声,窗外电闪雷鸣顷刻间就下起瓢泼大雨,他看一眼窗外,声线温温沉沉,“那妈妈呢?”

    盛印愣住。

    他又:“你当时娶她的时候,她不也是个实实在在的灰姑娘吗?最后,她不也成为这座城市的市长了?”

    具有实质性服力的例子。

    于是,迎来比反抗更苍白的妥协,盛印问:“就算我不阻挠你们,你们也不会轻易就能在一起,走着瞧。”

    那走着瞧。

    ......

    盛夏大雨,瓢泼得要淹没整座城市,天空里是一道接一道的惊雷闪电,轰隆隆作响,映照着女人惨白的脸。

    言慈失魂落魄地出现在医院。

    守在江渡病房里的沈妮刚好走出来,她穿同色的米白长裙,相比较起来,言慈可就显得太狼狈了,本该飘逸的裙摆湿洼洼地粘在一起,人也呆呆地站在长廊尽头,无声无息。

    沈妮差点以为是见鬼。

    “言慈?”

    沈妮迈步朝她走过来,看见她浑身湿透的模样,下意识地透过走廊的窗户去看外面的雨势,问的第一句话,

    “他答应没?”

    沈妮爱江渡,她知道。

    她也爱,

    但不是爱情的那种。

    言慈没有话,用手抹一把脸颊上湿漉漉的黑发,咽了下嗓子,有些艰难地想开口,但是什么也没。

    沈妮的眉皱了,“你倒是话啊?”

    但她始终沉默。

    沈妮瞧出端倪,上前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言慈,你该不会被拒绝了吧?那你就真算眼睁睁地看着江渡去死?”

    “对不起。”

    那声抱歉,苍白无力,低弱如蚊。

    沈妮瞪大眼睛,一分一分的,最后直接狠狠一把推在言慈的肩膀上,“你他妈是不是个东西?”

    沈妮很少会爆粗口,江渡喜欢乖的,可想而知现在的沈妮是有多么的愤怒,以及多么的恨她,恨她就是一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总想着不能辜负任何人,却在不经意间,全部辜负了,那种感觉,几乎要将言慈吞噬。

    她也爆发了。

    长廊里,是言慈压抑又颤抖的声线,“要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去求了,我真的去求他了......”

    沈妮口口声声都是江渡,没有关心言慈到底在盛家别墅里经历过什么,她将言慈推到在地,指着言慈的脑门谩骂,“我就知道我不能把希望放在你身上,你去看看江渡,他活不过一个月了!让他看看,他保护了这么多年的居然是个白眼狼,当初就不该救你,就该让你被那些人侮辱到死!”

    沈妮几乎用尽认知中的所有难听词语。

    言慈双手撑在冰凉的地板上,眸光散着没有交点,也没有再和沈妮争辩,只是默默听着,耳里是极具侮辱性的字眼以及轰隆的雷声......

    不知怎的,沈妮的声音骤止。

    与此同时,面前的白色地板上投着一道暗色阴影,在白炽灯的拉扯下,十分显眼。

    顺着沈妮震惊的目光看去,在言慈的身后,就在咫尺的地方,站着挺拔英俊的男人,不过他的表情寡淡阴鸷,写满不善。

    言慈转头——

    盛南就活生生出现在眼前,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昂贵程亮的皮鞋给人一种疏离感,没有穿的很正式,没有领带,扣子也解到第二颗。

    完全没有一个时前在别墅里的模样。

    他与沈妮对视,如果目光能有利剑,沈妮已经变成一个筛子,开口时的语调亦是迫人,“这么想救你自己想办法?道德绑架算什么回事。”

    沈妮被问得哑口无言,好半晌,等她想要点什么的时候,盛南已经淡漠地收回目光,弯腰俯身去将地上的言慈一把拉起来。

    他来得很快,她前脚刚到医院,他就到了。

    “我送你回家换衣服。”

    沈妮站在原地,看着英俊高大男人将瑟瑟发抖的言慈拥进怀里,离去,心里一下就有些不是滋味了,怪不得多年来言慈都没有和江渡在一起,原来身后是藏着个那么耀眼的男人阿......江渡,她求而不得的男人,可能言慈根本就不屑。

    ......

    盛南亲自开的车,车内只有两人,隔音效果非常好,那么响的雷声都听不见一星半点,他开足车内暖气,倾身过来替她系安全带。

    离得近,气息浓烈,言慈心跳如擂。

    盛南没有察觉,好看的手指将安全带插好后,准备抽身。

    鬼使神差的,言慈伸手拉住他的指。

    人停下来,他偏过脸,视线落在言慈脸上。

    谁都没有先话。

    他的手温热干燥,光是轻轻握着就能让人觉得特别安心,她稳住呼吸,心中慌乱渐止,仿佛只有握着他,才能心安。

    平静的沉谧没有维持多久。

    她主动开口:“盛南。”

    以前吧,读书时叫他名字的女生不少,大多兴奋雀跃,又激动颤抖,唯有她,连名带姓叫得冷冷清清的,又清清脆脆的。

    一声仿若回到七年前。

    他凝视着她的眼,低低地,“嗯。”

    一想到他的腿伤何来,一想到她如何得以逃出生天,言慈就心痛得无以复加,所有的情绪都拥堵在喉头,像是根上不下也下不来的鱼刺,扎得人难受。

    又是良久,她稳住声线,还是微微发着颤:

    “你.....”她抿着唇,艰难地咽了下嗓子又问,“还疼吗?”

    “哪里?”

    心,还是腿?

    言慈清晰看见自己的脸映在他黑眸里,温溺平静,她伸出自己另外一只手,轻轻指了下,“你腿......”

    “现在不冷。”

    不冷也就不疼,只能将他的话这么解读,言慈只信三分,也有可能他蓄意隐瞒不想让他担心。

    盛南抽走手,淡笑了下,拍了拍她的脸蛋儿,“你要是真心疼我,就乖乖听我话,比什么都强,真的。”

    他样子看上去很轻松,仿佛没有经历过那场恶战般。

    言慈怔怔地看着他。

    他点火起步,搭在黑色方向盘上的腕骨精致,戴着块儿英式机械表,银色的,简约低调很符合他清冷的气质。

    沉默一路。

    中途,听到他平静地:“不用担心,一切交给我就好。”

    “那我呢?”

    “你负责待在我身边。”

    ......

    家里有个蒸脚的机器,言慈从储物间里翻出来,没顾上浑身湿漉漉的自己,一股脑地组装插电,好一阵忙活。

    洗完手出来的盛南就看见言慈蹲在客厅中央,对着一个蒸脚器捣鼓,他走过去,伸手把她人拎起来,“去洗澡换衣服。”

    “马上就好,”她指着蒸脚器,对他,“我把这个装好,你蒸一会儿会很暖和,腿就不会那么疼。”

    他睨一眼,还是看着她,重复,“听话,先去洗澡。”

    “你先蒸嘛。”

    美国进行康复治疗时,医生建议他最好不要汗蒸蒸脚等,虽他的腿遇寒会疼,但是刻意烘热也不可取,对腿不是好事,但是他不想击她的好意,

    “好吧。”

    他主动去把蒸脚器搬到沙发边,已经插好电,进门时也换上拖鞋,弯腰挽起裤脚,露出来的腿紧实有力以及......好几处肉眼可见的伤疤。

    盛南坐到沙发上,脚还没伸进去,她就走过来蹲在一边,仔仔细细看着他的腿上的伤疤。

    表情看上去很难过,“当时弄的么?”

    那是没办法忘记的疼痛,不是粗糙的,而是异常尖锐的疼痛,许多块儿玻璃插进肉里触到骨头的感觉,嘶——光这么想都疼,他都不知道当时自己怎么熬过来的。

    “别看了。”

    他淡淡一声,很快把脚放在蒸脚桶里面,高高的一截,正好能挡住所有的伤疤,不愿多,“快去洗澡。”

    见他已经好好蒸上,言慈才回屋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