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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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一场冬雪在夜半悄然落下,陈芳圆在学校冻得瑟瑟发抖。不止是她,所有的同学都是一样,摇身一变成了一屋子的起床困难户,穿衣困难户,写作业困难户。甚至连上厕所都不愿去了,太冷。

    也幸好离放假没几个星期了,熬一熬就过去了。

    倒是可怜了她爸陈忠文,大冬天的还要跟着工程队铺沥青路。每天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在他们裸露在外的手上脸上撕扯,即便戴了白线手套,也依旧冻得他连锄头都握不紧。

    再加上冬□□服穿得多又厚,他们干的是体力活儿,难免忙出一身汗来。胡艾梅还特意给他准备了好几条隔汗毛巾,但效果不大。

    在发热出汗脱衣,凉汗受冷穿衣的来回循环中,陈忠文没熬住,被感冒逮了个正着。

    胡艾梅又心疼又埋怨,这遭的什么罪啊!自己受累挣的钱来买药治干活生的病,不是瞎折腾一场嘛!

    人受了罪,钱还没挣多少,还伤了身体,怎么算怎么都是本亏账。又想起来那次陈彩霞的事儿,嘴动了动就想劝陈忠文。

    陈忠文自然也是知道胡艾梅想什么的,这些日子里,每当看见陈忠文疲惫不堪的回家时,胡艾梅都来劝一劝。到后来,胡艾梅还未开口,陈忠文就知道她要什么了。

    “你不用再提了,矿上我是不会去的。”陈忠文完之后又觉得自己的太果决,怕怵到胡艾梅,解释,“那矿上每天上班人数都是定的,搭班子干活,我要是去临时缺工和我搭伙的怎么弄?”

    “一次两次就算了,长时间的请假别搭伙了,连老板都有意见。怕是要指着我的鼻子骂‘这又不是菜市场,让你三天鱼两天晒网的’,而且还承了宏民的情,让他也难办。”

    陈忠文搂起衣服把垫在背上的毛巾扯出来,“再了,上次她那事儿我还没找她算账呢!还去找她?想得倒美!”

    陈彩霞和陈芳圆发生冲突的当天,胡艾梅并没有和陈忠文这事儿。但有句话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去修路的都是一个村的人,干活儿时难免聊起来,一来二去免不了起这事儿。

    陈忠文听到消息时脸都气绿了,他没想到陈彩霞竟然挑事儿挑到家门口了。气的呆滞时,还要被人问,“忠文,彩霞到底咋回事儿,你看这事儿给闹得,姑子欺负嫂子,外甥女咬姑姑,跟演电视剧似的。”

    问话的是老孙。要搁旁人,绝对是看他笑话的。

    老孙算是陈忠文玩的好的弟兄,也给他了句知心话,“艾梅没和你,肯定也是怕你知道了冲彩霞闹。你今天回去了别发火,好好聊一聊。别又闹得……你也知道,村里村户的,就这么点儿人这点儿事,嚼起舌根来没完没了,到时候传起来别提多难听了。”

    若是陈彩霞闹事儿时陈忠文在场,他当时训斥陈彩霞一通都不为过;若是那天晚上陈忠文知晓了这事儿,他追去魏家指责陈彩霞一两句也的过去。但陈忠文知晓这事已经是好几天后了,再去提这事就有些晚了。

    他若要真做了,被肚鸡肠斤斤计较还算轻的,简直是把这一桩家丑又一次给掀开露在众人眼皮子前让人议论笑话。

    像连续剧一样,笑话一次还不够吗?

    如今胡艾梅想让陈忠文去找魏宏民谋个事儿,是万万不可能的。

    胡艾梅可以不在乎自己被陈彩霞挑衅,但陈忠文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够容忍被妹妹三番五次这样羞辱欺负。他不去找陈彩霞算账已经是念在兄妹情分上了,怎么可能再去求人办事儿?那不是自个儿将自己脸面放地上请人踩嘛!

    见胡艾梅还想什么,陈忠文又劝道,“这不马上要过年了嘛,找事儿做年后也不迟。再了,这袋料一天天的也在长,我也不算是闲着。”

    胡艾梅皱着眉头想了想,“那行吧,你要是不舒服,修路也别去了,在家里玩几天也不是玩不住,挣钱也不差这一两天。”

    “听你的。”陈忠文一副好话的样子,“袋料咋样了?”

    “长了,你去看看。”

    袋料自从点完菌种一直放在正屋里,陈芳圆家的房子是坐北朝南的,正屋是前面的一间房,干檐的右边儿。

    按理应该是房堂屋后边才好避光避荫,但陈芳圆的家和陈香圆的家是共墙的,而且分家时为了分的均,两家紧挨着的那前后两间房,是两家各一间。

    换句话,两栋房子挨在一起,算是堂屋的话是五个隔间,每户两个半的隔间。因此,后面避荫的那间房是陈香圆家的,袋料只能放在前头那间正屋。

    不过好在土房子厚实,有个冬暖夏凉的好处,比起那些钢筋水泥的楼房,更容易散热些。

    那些袋料好好的在正屋里放着,陈忠文开灯,能看见原来黑色的袋料开始露白了,那是菌丝在生长。

    从点菌种的菌窝开始,白色的菌丝慢慢的朝周围扩散生长,在这期间,胡艾梅也给他们放气扎针了。每一袋都得拿针扎上孔透气,让菌种像人一样,也能吸两口新鲜气。

    原本堆码在一起的袋料就这样一筒一筒的扎针后,两两横竖错开呈井字堆成一摞,一千来袋全都是胡艾梅一袋一袋经手摆放的。

    陈忠文平日里忙着干活,晚上回来也很晚了,冬天天黑的早,他每天都累的不行,吃完饭后匆匆擦两毛巾倒床就睡。所以这些事儿他压根不知道,看着一屋子的井字堆,脑子里一时涌出好些个想法,惊讶,欣喜,震惊,感动……五味杂陈。

    “辛苦你了。”陈忠文一个庄稼汉,也不会什么花言巧语,心里涌动千万,最后却只能出这么一句。

    “嘁。”胡艾梅撇撇嘴,嘴角还是隐隐带着一丝笑,又有些不好意思,“辛苦换来快活吃,我挣我自己的钱,还什么辛苦。”

    嘴上的轻飘飘,好像没多大的事儿,但陈忠文知道,胡艾梅每天在家忙着家务,忙着田里的事儿,还有家禽喂养,根本没空闲下来,这都是她咬牙一点一点儿省下来的时间。

    陈忠文甚至能想到那个画面:三口两口吃完一顿饭,屁股都没沾上凳子;提着竹篓去田里的路上焦急的跑;哄睡陈满后点着灯来熬夜扎针……这一幕幕,即便是陈忠文想象的,他仍觉得十分了不起。

    又觉得对不起她,转头换了个轻松的笑,“行,等明年出了菇买了钱,好好给你买身衣裳,让别人看了都嫉妒羡慕的那种!”

    胡艾梅更不好意思了,想笑又想绷住,嘴撅着动动,最后哼哼两声儿,“稀罕哟,羊毛出在羊身上,你还好意思出口!”

    陈芳圆在学校熬了好几场冬雪后,终于迎来了期末考。在冻手冻脚面前,令人闻之丧胆的期末考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连陈香圆都闭着眼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早晚都躲不过的一顿,还不如早早心安,早死早超生。赶紧考完了我还能回家烤火去!”

    学没几门课,两天就考完了。

    不过不像后来那种放假回来再受刑的好制度,老师们需要加班熬夜将试卷给批改出来,甚至在第二天监考的时候,老师都在改着第一天考完的卷子。

    考完之后,依旧要上自习。寒假作业已经发了,虽然背后的答案早就被收了上去,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防不住学生三五成群的‘互帮互助’,按人按科分工协作。

    这和平时的抄作业不一样,大概是知道寒暑假作业老师是不会看的,所以写的时候也不讲什么正确率,那做起来,速度是杠杠的,好几个同学在正式放假之前就已经完成了任务。

    陈香圆是又气又恨,她始终觉得陈芳圆是个叛徒,从芳圆成绩变好开始就背叛了她们这个学渣组织,之后更是各种奸细行为。她爸她妈会拿着陈芳圆的成绩来对比她的成绩,然后问问学习情况,成绩排名,在校表现……

    不管芳圆怎么回答,陈香圆最后都免不了被杨玉芬一顿骂,“同样是在学校学习,你看看芳圆的成绩,再看看你!你还是姐姐呢……”简直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诠释到了极致。

    陈香圆感觉自己受到的伤害是一万点大。连抄作业也是,每每有这个念头时,陈芳圆就面无表情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然后用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轻飘飘的:

    “你要抄就抄呗,看我干嘛,反正是你的成绩。到时候期末考试能抄到是你本事,抄不到也是你的事儿。就是期末成绩与平时成绩太大的话,你爸问我我不好。”

    这样一,陈香圆哪还敢抄,愤愤又恨恨。而且还想不通,明明自己是姐姐,结果活的像个跟班一样。她爸妈就是大地主,陈芳圆是地主,自己就是食物链最底端的奴才。

    一边愤恨不满的被奴役,一边又憧憬希冀着有朝一日能农奴翻身把歌唱。

    不过托陈芳圆告状警告的福,陈香圆期末成绩提升不少,甚至挤进了班级前十。在放假那天的国旗下讲话中,给杨玉芬挣足了脸面,足足拿了两个奖状,那可是之前都没有过的战绩。

    陈芳圆自己也不错,抱着班级第一,三个奖状的成绩高高兴兴回家过上了有火炉烤有肉吃的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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