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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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忠文呆住,似乎是被陈芳圆这番话吓了一跳,三五秒后才找回自己的微颤的声音,“这去哪儿收啊……”

    胡艾梅脑子转的快,立马就明白了陈芳圆的意思,眼睛一亮,“对啊!咱们可以自己收香菇,与其求着别人来收,咱们自己赚自己不成嘛?”

    陈芳圆一听有戏,便继续劝她爸,“光咱们队里就这么多种香菇的,别的不,这些人你都熟吧!干货站不要零货,你把咱们村里的香菇收了去卖,不比囤咱们自己家的香菇要快的多?”

    “芳圆的没错,那些贩子一个比一个精,牙口也深,砍起价来让人肉疼,这些香菇他们收得我们就收不得了?咱们自己收,至少自家的香菇不会贱卖吧!”

    胡艾梅也劝,“你就当是顺带收了其他家的香菇,多多少少能赚点吧,只要把跑车子的油钱保住,就是赚了!”

    陈芳圆听得哑然失笑,“姨,油钱肯定是能保住的!”

    “嗐,我就是做个最坏的算,给你爸听。这笔账肯定是有的算!”

    陈忠文被她们娘俩你一言我一句的脑子晕晕乎乎,又惊又喜,细想一番后,又发出了疑问,“那这不是抢了他们的生意?”

    之前还每个香菇贩子都有自己的收购范围,陈忠文突然冒出来,岂不是挡了别人的财路?

    胡艾梅愣了一瞬,然后果断反驳,“咱们是各凭本事吃饭,又没有什么强买强卖,向孙国要真做的好,我们也抢不走啊!”

    陈忠文一琢磨,这话有道理。

    这不就跟买东西一个道理吗,货比三家自由买卖。他去收香菇,到时候也是看的收购价,种植户自己选择。

    想通了这个,陈忠文瞬间有了干劲儿,刚才那股死沉气消失不见,换上了一副兴冲冲的模样,大有挽起袖子大干一场的感觉。

    陈芳圆赶紧提醒她爸,“爸,这事儿我就是提个意见,你如果真的做收购,也要先去了解下行情,干货站那儿肯定也要个招呼,问问看看,以后免不了交道,顺便也问下有哪些注意事项之类的。”

    “对,这事儿急不得。”胡艾梅赞同的点点头,“咱们还是得一步一步来,先把准备工作做好,稳稳扎,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这我知道。”陈忠文也点头,“吃了那么多亏,还不长教训能行?”

    “呸呸,吃什么亏啊,吃饭!”胡艾梅又给陈忠文夹了一筷子菜,扭头去夸陈芳圆,“咱们芳圆长大了,有主见了,能干!”

    “那是,我这书可不是白读的!”陈芳圆给力的捧了哏。

    一家人乐融融地吃完了一顿饭。下午,陈忠文便骑上摩托车去干货站了,他得自己了解了解行情,不无准备的仗。

    干檐上放了个方桌,陈芳圆和陈满各占一半儿,坐在那写作业,胡艾梅在一旁剪香菇把,不时抬头提醒她俩,“眼睛,隔远点儿!背挺直!”

    陈芳圆写完了作业便坐那儿算账,现在虽然给她爸出了主意,暂时不用受香菇贩子的压迫了,但时间长了也不是个事儿,总归是受上游的限制,而且收香菇也受农户的选择制约。

    她得想个可持续性发展的路子。

    若是往后推个十年,陈芳圆觉得自己能想出来,比如朋友圈做微商卖,开淘宝干货店,亦或者发传单宣传,这都是途径。

    但就当下的整体经济状况以及互联网发展状况,就有些不现实了。

    陈芳圆皱着眉头苦大仇深的想了半个时,都没憋出来,倒是发现了自己的问题:白了就是知识面不广,也没见识到什么,思路受限。

    她自以为自己是活过一遭,“先知”一样了解未来,但实际状况是她仅仅是知晓,谈不上了解——

    初三辍学,离家工,论知识,没接受基本的九年义务教育。

    论经历,因为学历不够年级,所以找的工作都是工厂女工,饭馆服务员,洗发店学徒……在这种环境里,她周围的同事和她都是差不多大的年纪,差不多的经历,能接触的有限,所了解的内容也有限。

    一群女生围在一起聊天,能聊的也就如何化妆,服饰怎么搭配,以及怎么纠正发音才能一口好听的普通话。

    哦,还会有四五十岁的好心阿姨来告诉她们,哪家饭店的饭菜最干净,菜市场哪个摊位的菜最新鲜最便宜。

    至于网络与手机,陈芳圆是用过,也了解。“了解”手机可以用来上网,百度,淘宝店可以满足足不出户的购买需求。

    若是问陈芳圆工厂里的倒班制度,作息规定,或者洗发店里的各种染发剂,烫发机器是怎么使用,以及有什么外人不知道的“潜规则”,陈芳圆还能道两句。但怎么去销售,她真的不清楚。

    隔行如隔山,不仅是行业有壁,还有思维限制。

    就像是你去问一个医生,怎么种地,他可能回答你:先铲地,然后播种,再浇水。

    你接着问哪个季节种什么菜,对温湿度有什么要求,怎么预防病虫害,他就不知道了。

    同理也是,若是问农户,什么病吃什么药,剂量与时间,有什么禁忌,出现什么不良反应,他也无法回答你。

    面对没网络没电脑,不能人均一部智能机的乡下,陈芳圆一时半会儿真没想不出来什么办法。

    正头疼时,陈香圆神秘兮兮的蹿过来,拍拍陈芳圆的肩膀,给了她一个眼神儿。

    陈芳圆起身将桌子上的作业收好,和胡艾梅了声后跟着陈香圆出门了。

    两人手挽手一起去了二妈家,二妈和二伯都不在家,三兄妹围坐在堂屋里的方桌旁悄悄话。

    “芳圆,你听没?魏肖波他爸下岗了!”香圆碰碰陈芳圆的胳膊,咧嘴问她。

    陈芳圆一惊,“你听谁?”魏宏民不是在煤矿上吗,怎么可能下岗,而且之前她姑还得意洋洋地过来炫耀,魏宏民好歹是个组长,只要陈忠文开口,就能给他安排进去。

    陈昕超也不知道这事儿,不过没陈芳圆这么惊讶,“下岗就下岗了呗,关咱们啥事啊!”

    “我没关我们的事儿,你咋这么讨人厌呢!爱听不听!”香圆一把推开陈昕超,坐到芳圆身旁和她嘀咕,“中午姑来找我妈,亲口的。”

    “为什么下岗啊!煤矿里又没什么编制,就多劳多得呗,他咋下岗了?”

    “听是前几天在地下挖煤的时候受伤了。”陈香圆也不是很清楚。

    当时陈彩霞过来找杨玉芬话,陈香圆在一旁没待多久,就被她俩赶出来了。所以也只是听了个大概,被赶出来后立马过来告诉好姐妹。

    陈芳圆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在煤矿受伤,大概率就是地下瓦斯爆炸,然后塌方会把人埋进去。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不是“受伤”这一,而且这种事儿一般动静很大,瞒不下来,她爸不可能不知道。

    照陈香圆这么来,陈彩霞也没哭也没闹的,应该不是太严重,估计也就磕碰。“伤的哪儿?没事儿吧。”

    陈香圆耸耸肩,“我不知道啊,我也没看见……应该没事儿吧!”

    陈昕超在一旁插嘴,“肯定没事儿啊,要是有事,那姑不得哭天喊地,要死要活啊!”

    “爱卿言之有理!”陈香圆扭身同陈昕超击了个掌。

    “不定是煤矿已经赔了钱把事儿摆平了呢!”陈芳圆发问,“姑又好面子,不想别人知道姑爹受伤了。”

    陈香圆点头,“有可能!”

    陈昕超立马反驳,“可能个屁!煤矿要是赔了钱,那姑还不得谝上天呐,逢人就谝赔了多少多少,哪能这么安静!”

    陈香圆就像根墙头草,本来觉得芳圆的对,陈昕超一开口,她又觉得堂哥的有道理。伸手去揉陈昕超的头发,“哟,伙子,你最近聪明不少啊!”

    陈昕超眼疾头快的闪身躲开,瞪着眼睛吓她,“你是没被过吧!哥的头也是你能摸的?不知道男人的头摸不得?”

    “不知道!我今儿还非要看看,到底能不能摸!”陈香圆蹿的一下跳起来去抓陈昕超,陈昕超也不傻,赶忙往后躲。两个人瞬时扯着衣服闹起来。

    一个斥对方,“哎,你干什么啊!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我看你是个女生让着你,你别得寸进尺啊!”

    另一个招呼陈芳圆,“芳圆,快,帮我摁住他,我今儿非得让他看看,到底谁让着谁!”

    “陈香圆!好男不跟女斗!你给我放开!别扯我衣服!放开,我可只警告这一次!”陈昕超被陈香圆扯住外套,挣也挣不脱,反手挥了两下也没挨到人,气的抓狂。

    “芳圆,快点,咱们一起把他一顿。”

    “芳圆,你把她扒开,我今年过年给你压岁钱!”

    陈芳圆岿然不动,笑呵呵的隔山观鼠斗。

    那两人正着急,第二轮劝人大赛还没开始,就见陈芳圆蹭的一下站起来,老老实实地对着她俩身后叫人,“大伯。”

    陈香圆条件反射的放了手,陈昕超也趁机遛了。她转身去看,哪里有人!顿时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叫,“芳圆,你跟谁一帮的?叛徒!”

    “啊!我刚刚看错了。”陈芳圆无辜的摊摊手,又招呼陈昕超,“哥,红包。”

    “过年一定!”陈昕超拍拍胸脯,表示男子汉大丈夫,到做到。“只有你有,其他人都没有的!放心!”

    他那句“其他人”加了重音,气的陈香圆伸腿就要踢他,被他躲了过去。

    边绕过陈香圆往屋子里跑边指着她,“好男不和恶女斗,我炉子上水开了,我兑水去。认真的,你别闹了啊!”

    陈香圆还想追,被陈芳圆拉住。嘴上仍旧不饶人,“你有本事别出来。”

    “你有本事你就进来,我这儿刚好有刚烧开的水,来就请你喝一杯。”

    “滚!”陈香圆气的大叫。

    陈芳圆拍了拍身旁的凳子,示意她别闹了赶紧坐下,“你都十二岁了,怎么和陈满一样,又不是孩子。”

    “你才十二岁,怎么和我妈一样,啰里啰嗦。”陈香圆怼完之后又想起来骂她,“芳圆,你真是个叛徒,我一听到消息就来告诉你,结果你不帮我去帮陈昕超,叛徒。”

    “你听什么消息?”陈芳圆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我听姑的消息啊!刚给你听的!你又不是鱼,还七秒钟的记忆哟!”陈香圆又气又恼,郁闷的很。

    “这有啥听的啊!”陈芳圆搞不明白,“姑爹受伤了就受伤了呗,跟我又没关系……你顶多是八卦!”

    “你是不是傻啊!”香圆急的站起来点芳圆的额头,“姑爹受伤了下岗,她们家不好过,你以为你家能好过?”

    陈香圆一语惊醒梦中人,芳圆顿时警觉起来。

    自那次姑在场子里被爷爷责骂后,就再也没来闹事了。

    不过每次在路上或者别人家里碰见面,对她们也都是歪鼻子斜眼的,没什么好脸色。

    逢年过节也是,基本不往芳圆家来。陈芳圆乐得清静,就是偶尔陈忠文会觉得这个妹妹蠢得出奇,无可救药。

    这几年姑爹魏宏民混的也不错,听煤矿效益不错,在矿上每个月都能发一千好几的工资,好的时候还有两三千。累归累,但钱也是真的多。

    比陈芳圆家种香菇赚的多多了。这也使得陈彩霞在陈忠文一家面前可以趾高气昂,目中无人。

    也正是姑一家过的比陈芳圆家好,他们才能安稳几年。如今按香圆的,姑爹受伤了,也不在煤矿上班了,那她姑还能闲的住?

    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