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魏肖波是在腊月二十五回来的,学校在市郊,搭了城际班车到县城的汽车站,又坐了两个时的班车到村口,下了车提着一个行李包走了十来分钟后,被一个出村办事的伯伯瞧见,顺带给带回来了。
那个伯伯不知道魏家没把魏宏民出事的事儿告诉魏肖波,在路上就漏了个底朝天,还安慰他别太难过,有为家里分担的心是好的,但年轻人还是以学业为重,兼职的事不着急……
陈彩霞跟着陈忠文他们一起出去办年货了,家里就魏宏民一个人,坐在干檐上晒太阳,腿上搭了条厚厚的毛巾被。
在看见魏肖波时,一时慌忙下意识地就要站起来,伤脚用力后回传给大脑的疼痛提醒了他,才让他冷静下来。
十五岁的少年,长的尤其快,往那儿一站像个竹竿一样,又细又长。处在变声期的嗓子发声时听起来怪怪的,但魏宏民听见那声“爸”时,还是激动不已。
这个用伤痛换来的年过的还算圆满。
陈彩霞听娘家哥嫂的话,去魏宏山家吃了年三十中午的团年饭,晚上则是在她们家。魏肖波难得的没再闹脾气,许是因为长大了懂事了,也可能是因为魏宏民这伤。
大年初一的团年饭是在陈芳圆家吃的,这也是隔了两年,陈家一大家子再次聚在一起吃团圆饭。
魏宏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句内心话,之前他确实嫌弃过陈彩霞娘家这边的人。因为陈彩霞是算计他嫁进来的,连带着他对陈家人心里就没了好感。
而且陈家三户都是土房子,难听点叫穷的叮当响。他住红砖瓦房的,自然瞧不上。之前也不过是为了表面功夫才维系着来往,没用上几分真心。
可现在落了难,对方还能尽心尽力的帮忙,让魏宏民不禁又羞又愧。陈家三兄弟帮他是真心真意也好,单纯是为了自个儿亲妹妹也罢,总归是没袖手旁观。
都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年初一这顿饭,魏宏民是喝的酩酊大醉,陈彩霞拦都拦不住。他脚上伤还没好,要戒烟戒酒,可魏宏民愣是将酒杯夺过去,要给几个大舅子敬酒。
六个孩子在一旁的桌上吃饭,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男孩子天生的自来熟,篮球漫画和游戏,随随便便一个话题就能成一片。
陈昕超拉着魏肖波在问他学校的事儿。魏肖波的技校在市郊,而陈昕超在镇上的初中,差了两个档次不,每周还要回家里报道挨训,对于魏肖波这种爹不管妈不问的状态,他早就羡慕了。
过了初九,陈昕超就要去学校报道了。初三年级学习抓的紧,开学也比初一初二早。等陈芳圆他们开学时,陈昕超已经坐了一个星期的苦牢了。
大概是新年新气象,这一年,陈忠文的二道贩子事业也逐渐走上正轨,凭着不乱喊价的口碑,他在东阳镇的四个村,大大十来条沟扎下了根。
在他收香菇的这段时间里,早期也碰上了浑水摸鱼的卖家:看陈忠文是个眼生的贩子,便拿了混合菇给他。除此之外,还有将半干菇塞袋子中间糊弄人的,在蛇皮袋子里装泥土沙子来压秤的,准备两袋差不多重量但质量不同的香菇,在验完货谈完价后,趁着上烟的功夫来金蝉脱壳的……
起来,还多亏了之前被老孙骗的经历,使得陈忠文苦练眼技,一眼能够分辨出大棚菇和椴木菇。再加上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收香菇的路上也留心不少,才免了掉进这些坑里。
老话还,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都半生不熟的,人心隔肚皮,一个二个被红绿钞票熏了心,谁知道会有什么坑等着他。
不过胡艾梅耳提面命三令五申的交代叮嘱过,碰见这种,也没必要当场就戳破,互相留点面子。陈忠文也没指出来,只笑这次缘分没到就不收了,下次再来看。
心虚地,自然理解是什么意思,红着脸也就不过多纠缠。而那种脸皮厚的还死缠烂磨牙的,陈忠文也就心里有了数——这家以后就不再来了,算是上了“黑名单”。
陈芳圆提议的手机,胡艾梅和陈忠文一合计,咬咬牙也买了。花了近一千块钱,翻盖的,拿在手里一个,陈忠文一边感慨它的神奇,一边又肉疼的嚷嚷,“就这么点儿东西还千百块,五十斤香菇呀!啧!”
但归,用起来还是挺香的。陈忠文的裤腰上也别了个卡包,天天铃声不断,被胡艾梅戏称“业务繁忙”。
这一年里,陈芳圆家一共种了两千多的中温香菇,两千多的低温香菇,错开了生长期,也省的人手不够忙不过来。陈忠文也不去做工了,以种香菇收香菇为主。
有空也去帮帮陈彩霞,免得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还有魏宏民,脚的外伤好了,但不能再使力,平时都杵着拐棍,或者坐轮椅。出去工作是不用提了,连农田里的活儿都不能指望,只勉强顾顾家里。
六月份,初三年级中考。考点在县里实验学,由学校统一组织坐大巴去,三天之后,又一车一车的大巴将人给拉回了学校。
因为考点不在本校,所以初一初二年级正常上课。下午时分,课上的好好的,就听见外面突然炸开了锅,闹哄哄的,像进了一群猴子一样。
别的班不知道,反正陈芳圆她们班是没法好好上课,老师在台上讲着,扭身板书的功夫,靠窗户的同学便伸长了脖子去看热闹,然后还要着话转述给没能看见的同学。
就像老师数次过的那样,人还在教室里,心早就飞了。
后半节课索性也不上了,老师让大家各自写作业。自个儿背着手在教室转了一圈后,偷偷摸摸的从后门遛了。
陈芳圆坐在教室中间位置,看也看不见,热闹也没听上,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才有机会奔到走廊上看个实况。
初三那栋教学楼上下楼层全是人,一个二个在外边上蹿下跳地叫唤,而那场白色书雨早已下过了,只剩下地面留下一地的垃圾,教导主任站在楼底下嚷,“考完了都无法无天了是吧?我还管不着你们了?别忘了,你们志愿还没填,成绩单也还没拿!都给我扫地去!”
大概是受初三年级的影响,陈芳圆感觉自己心里有种冲动,迫切地想迎来属于自己的那一天,想跳,想叫,想好好地疯一回。
一旁趴在栏杆上两个同班女生在聊天,“天呐,好刺激,等我毕业的时候我也要来一回。把那些书本啊作业的,全都撕碎了从三楼撒下去!”
“撒完了还得自己扫,没意思!还不如卖废品,还能买根雪糕吃。”
“那不行。雪糕什么时候都能吃,光明正大的扔垃圾可就这一回了。而且,到时候年级主任,班主任,肯定都站一楼扯着嗓子嚷,但也绝对没人听他们的,撒完了再。这样一想,有没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你好天真啊!到时候别人都被吼回去了,就你一个人站那儿撒,绝对的靶子选手。还非得快毕业了挨个处分啊!”
“才不会!”那女生一脸不在乎,拉着好朋友声道,“我上次听我哥,所有的处分啊记过什么的,到了初三老师都会给你消掉,不会留档案上的。你想想,等上了高中,别的学生档案都是良啊优,就咱们学校学生档案上是处分,学校自己不觉得丢人吗……”
话未完,某个班的老师站在一楼花坛上指着手训,“二楼的,不许趴栏杆!马上上课了,回教室去!”
第二天一早,学生家长纷纷来接人了。
陈昕超终于有了自己的专属坐骑,不用再蹭车,也不用趴油箱。陈忠华把胡艾梅和杨玉芬托他带的一些饼干零食交给了陈芳圆两姊妹,然后才跟着陈昕超去男生宿舍收拾东西。
睡了三年的被褥又黑又扁,中间位置的褥子像是被谁薅走了,破破烂烂地。陈昕超迅速将褥子一卷抱在怀里,然后又指指自己的木箱,示意他爸帮忙抱着,家当就算是收拾完了。
陈昕超回了家就有种放飞自我的感觉,只要有叔叔婶婶伯伯嬢嬢来问,一律回答成绩没出来,答案没对过。那副自信劲儿,让彭兰兰都有了一种他能顺利上高中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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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给你们表演个时间快进魔法:咻————二零零三年过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