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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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早上,岳青衫刚去春熙堂陪父母吃完早饭,只见墨画正从架子上取来几件衣衫,道:“姑娘,您今天准备穿哪件衣服?”

    岳青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哪件衣裳?今天要出门吗?”

    “今天是十五了呀!”墨画惊呆地看着她,“姐半个月前不是就和楚公子约好了吗,今天要去湖上泛舟?姐还天天盼着,喏,还在那纸上写日子呢!”

    岳青衫回过头,果然见身旁的一个琉璃木架子上贴着一张纸,上边写着几个奇怪的数字,不过自从她十天前重生时就停止了。

    想到自己竟做过这么无聊的事情,不觉脸上微微发红,她将纸扯下来,“今儿不去了。”

    墨画道:“可是眼看就要到时间了,这会儿再恐怕来不及了吧?”

    正着话,果见门外的厮进来送拜帖,墨画出去接了,回来时,苦着脸道:“姑娘,楚公子的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咱们——是去还是不去?”

    岳青衫道:“不去,你告诉他,就我伤了脚,今天不能出门。”

    墨画又再出去传话,没一会儿又回来道:“姑娘,楚公子留给您这盒东西,叫您好好休息。”

    岳青衫低头,见楚玉桁送来的是一个黑色檀木的匣子,两侧绣着滚金的镶边,看起来很是精致。她将匣子开,见里边放着一瓶治疗扭伤的伤药,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墨画感慨道:“楚公子真是细心,对姑娘真好。”一时又觉得自家姑娘未免有点不近人情。

    而岳青衫却没有一点感激的样子,虽然她不知道楚玉桁为什么这么做,却清楚地知道绝不是因为喜欢自己,因为没多久之后,他就和岳彩灵暗度陈仓了。

    岳青衫随手将匣子扣上,扔到垃圾桶里,看也没看,就转头读书去了。

    墨画吐了下舌头,意识到姑娘心里已经变了天,这楚公子不仅不再是心尖爱,恐怕还让她十分讨厌。

    岳青衫看了会儿书,快至晌午,又准备出门去逛一逛。她叫墨画为自己束起头发,换了一件清爽的衣衫,腰间袖口束着银色绸带,对镜一看,娇美中又带了些许英气。

    主仆二人出了门,正准备上车,忽见岳家的墙外竟站着一个人,玉带锦袍,风流秀逸,竟是楚玉桁。

    这时候看到楚玉桁,岳青衫的西洋镜便拆穿了。不过她也不太惊慌,只是好奇楚玉桁在她家门外干什么。

    楚玉桁的脸色显然不是太好看,他上前道:“青衫。”

    这两个字是那样的熟悉,尤其是从他的嘴里出来,他的声音隽永而低沉,以前常常在他的耳边呼唤,青衫。

    可现在听起来,却让岳青衫感到十分的刺耳,她皱了皱眉,“公子还是叫我岳姑娘的好。”

    楚玉桁大惑不解,明明几日前两人还好好的,他还去岳家提了亲,她也答应了,怎么转了两天,就像变了一个人?

    楚玉桁忍着怒气,道:“青衫,我又哪里惹着你了?”

    岳青衫道:“楚公子言重了,咱们两个又不熟,什么惹着不惹着的?”

    楚玉桁无视她的冷嘲热讽,沉声道:“你的脚明明好好的,为何要骗我?你可知道,我今日怕你着急,一早上就过来了,后来听你脚受了伤,心里不放心,在这儿等了一个上午?”

    岳青衫皱了皱眉,心想楚玉桁为何要在自己面前做戏,若非自己重活一世,真的很难不被他动。她回过头,对上楚玉桁的眼,他的眼神澄澈,黑白分明,此刻压抑着焦虑、怒火,都从眸子里丝丝缕缕地渗出来,可那神色,却又无比的真诚。

    他的眼里,全是青衫的影子。

    这种眼神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自从楚玉桁娶了岳彩灵之后,岳青衫就再也不愿见他,楚玉桁每次来,两人都要大吵一架,不欢而散。她一心只想离开楚家,几度哀求楚玉桁休了她,可是他就是不放,即便岳青衫再也不见他,他也要把她拴在府里。

    前世的恨意一点点袭来,岳青衫侧过眼眸,不想再看他,“是,我的脚什么事儿也没有,答案不是很清楚么,楚公子还问什么?”

    “我哪里清楚了?”楚玉桁道:“既然咱们两个好好的,我又没惹你,你为何总是对我冷言冷语,还假装脚伤,故意避开我?”

    岳青衫道:“我的脚伤与不伤,都跟你无关。而且我过,咱们两个男女有别,非亲非故,还是别走得太近的好。”

    “什么非亲非故?”楚玉桁的声音有了戾气,表情却波澜不惊,“我是你的未婚夫!”

    他生气了。

    他就是这个样子,前世的他极擅隐忍,即便经历大起大落,两入牢狱,受尽羞辱折磨,他也会从泥坑里站起来,把愤怒和痛苦咬进牙齿,再咽进肚子里。

    你休想看到他失控的样子。

    可他又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你永远都别想着这些怒火会在他心里消弭,只会一点点的磨出来,烧起来,直到将那些得罪过他的人踩在脚下,永远不能翻身。

    他就是这么一个可怕的人。

    岳青衫的手心凉了凉,她握紧拳头,虽然她不明白,可她知道上辈子的楚玉桁是恨她的。

    这辈子,她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

    岳青衫深吸口气,道:“楚公子怕是有什么误会,父亲的确已经为我订了亲事,却并不是楚家。”

    “你什么?”

    岳青衫有礼道:“青衫所言句句属实,家父确实已经给我订了亲,许的是洛阳陈家,至于公子求娶的是哪一位,青衫就不知道了,所以还请楚公子自重。”

    岳青衫完,与墨画乘车而去。留下楚玉桁站在原地,愣愣地回不过神来。

    墨画和岳青衫坐在车上,吃惊道:“姑娘……你、你刚才的是真的?老爷把你许给了陈家?”

    岳青衫点点头,“对呀。”

    “怎么这样?不是二姑娘许的陈家吗?他们怎么能这样欺负人!”

    墨画气得胸口一阵起伏,她知道自幼二姐就总爱和自家姑娘攀比,衣裳要,吃的要,首饰也要,可是没想到连夫君也要,楚公子明明是大姐的,被他们这样棒鸳鸯,姑娘心里该多难受?

    墨画想着,眼圈都也红了,“姑娘,你去跟老爷,把楚公子抢回来吧!”

    岳青衫看她那样,忍不住有点想笑,“抢回来干嘛?你喜欢他?”

    墨画满脸通红,啐道:“奴婢是替姑娘着急,姑娘倒好,反到来拿我趣。”

    岳青衫淡淡道:“既然他们两情相悦,那我就成全他们好了,何必要抢?”

    “两情相悦?”墨画有点不信,“楚公子喜欢的明明是姑娘你,根本就不是二姐……”

    岳青衫忽然叹息一声,她抬起眼眸,目光飘向远处,“是呀,莫是你,就是当年的我,也看不明白。”

    “啊?”

    墨画没听懂,觉得今天姐的话总是怪里怪气的。

    岳青衫道:“行了,你放心,我是心甘情愿嫁给陈家的,他们家有的是钱,将来你跟过去,保证咱们俩吃香的,喝辣的。”

    墨画脸上微微一红,但听到姑娘将来出嫁了也带着自己,又莫名有些欢喜,开心地笑了起来。

    楚玉桁回到家,厮一眼就看出来主子今日心情善,他快步地走进房中,坐下来,一瞬不转地望着面前的茶杯,就想要给被子看碎似的。

    厮战战兢兢地道:“世……世子,您……您要喝茶……”

    “出去!”楚玉桁简简单明快地结束了对话,厮忙吓得退了出去。

    楚玉桁盯着眼前的茶杯,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当日他去岳家,已经把话的明明白白,楚玉桁想求娶令爱为妻。

    岳家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是耍着他玩么?

    可想想也没这个必要,刚才岳青衫,至于楚公子许的是哪一位,我就不知道了。难道岳文成许给他的,根本不是岳青衫,而是另外一个女儿?

    二人的八字和姓名还没有合过,到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她她许了陈家,她何时许给陈家的?她……她……

    楚玉桁想着,心中竟慌乱起来,霎时间愤怒、嫉妒、懊悔、恐惧一同袭来,让他僵立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间,楚玉桁又感到一阵茫然,他这是怎么了?他为何这么生气?反正他的目的就是取娶岳家的女儿,娶的是谁有什么分别?

    难道他真的爱上了岳青衫?

    想到这里,楚玉桁的心里猛地一沉,绝不可能,求娶岳青衫,不过是他人生路上的一步棋,他怎么可能会爱上岳文成的女儿!

    一丝狠毒与憎恶爬上楚玉桁的脸颊,他握着拳头,仇恨将掌心都划出了鲜血。

    岳青衫自从上次和楚玉桁清楚后,楚玉桁当真没有再找过她,而岳彩灵得偿所愿,便也相安无事,岳青衫心想,假如这辈子他们三人能这样无爱无恨,就算再无瓜葛,到也很好。

    半个月后,陈家派了人过来,与岳家过了八字,订下嫁娶相关事宜,岳文成问起出嫁日期,陈家只一切都听世叔安排即可。

    老父嫁女,无疑是悲痛神伤之事,所以岳夫人按照年纪大,安排岳青衫先出阁,而岳彩灵则再等待一年。

    转眼到了端阳佳节,岳家的两件大事都筹备妥当。陈家又送了不少礼品过来表达心意,岳夫人道:“陈家在京城也有些日子了,如今又值过节,何不将他们请到家里来吃顿便饭?也好让青衫和陈旭两个人见见。”

    岳文成心觉有理,又道:“若是这样,不如把楚也一起叫来,既要办筵,就不该厚此薄彼,”

    岳夫人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从前我以为楚和青衫两情相悦,只怕咱们这样一搞,他们心里会生嫌隙。现在看来,到是我多虑咯。”

    岳文成笑道:“自古婚姻大事,讲究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看的出身门第,又不是看个人,青衫还是彩灵,还不都是一样?”

    岳夫人呵呵笑道:“好好好,你的都对。不自己太娇惯女儿,反而总能讲出道理来。”

    岳文成不禁也哈哈一笑。

    岳青衫也听了端阳节陈旭要来赴宴,心中到有些期待。她如今虽然早没有了少女怀春的心思,却也很好奇,这辈子她会嫁给什么样的人?

    不管是谁,只要不是楚玉桁就好。她不需要轰轰烈烈的恋爱,也不要像上辈子那么计较,那么不堪。她只希望平平淡淡地,嫁一个男人,操持好家,跟自己的母亲一样。

    墨画道:“听陈妈妈,这次楚公子会来呢。”

    “这样啊,”岳青衫点点头,“挺好,咱们家可好久没有这么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