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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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青衫从父亲屋中出来,岳文成连夜写好了信,吩咐管家迅速将极乐珠变卖,不必计较价格,所得银两火速送往泰州。

    了却了一件大事,岳青衫才放下了心。一时心中又想,彩灵是从来不关心政务的,她怎么知道朝廷会拨给岳文成修建漕运的银子?又为何会在这时候提出来?可若不是她自己的想法,又会是谁指使她的呢?

    岳青衫只觉面前如有层层迷雾,幕后一定有一双手在推着他们。她路过岳彩灵房前,见她屋里还亮着灯,心中微动,便推门走了进去。

    岳彩灵坐在桌前,不知在写着什么。见岳青衫突然进来,慌得连忙抓起桌上的纸,背到身后。

    “姐姐进别人房间,都不知道敲门么?”

    岳彩灵的脸色十分恼火,却掩不住眼底的慌乱。

    岳青衫什么也没有,眼角轻轻扫过桌子,只见桌上点着两盏烛灯,刚刚研磨的墨迹还没有干,旁边放着一个火漆信封,似乎是在写信。

    只扫了一眼,岳青衫就悄无声息地挪开了,“妹妹这么晚还没睡?”

    岳彩灵道:“就睡了。”

    岳青衫笑道:“那妹妹早点休息,我告辞了。”

    “嗯。”

    岳青衫转身出门,回到自己房中坐下,她想了想,道:“墨画,我有件事吩咐你去做,你一定要心办妥。”

    墨画见她神色郑重,便知道是大事,忙点头道:“大姐请吩咐。”

    岳青衫瞧了一眼门外,压低声音道:“你今日帮我查一下,晚上有没有信差出入行馆。”

    “信差?”墨画有些不解。

    “嗯,”岳青衫点头道:“你可以去向门子听,也可以自己留意,总之想办法查探二姐今晚有没有送信出去,切记,如果有,你就记下那信差的模样姓名,千万不要草惊蛇,也别让人别人知道你听过。”

    墨画道:“姐放心,奴婢一定办妥。”

    岳青衫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知道墨画一直都是靠得住的。

    这一夜过得十分漫长,岳青衫心里有事,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一直快到天亮,方才睡去。她睡了两个时辰,醒来时,只见墨画已经回来,岳青衫忙拉住她的手,“怎么样,查到了么?”

    “查到了!”墨画欢喜地道:“昨夜当真有一个信差来过这里,此人叫韩阿牛,预计今日晚上离开泰州。”

    “太好了!”岳青衫心头大喜,她不敢在昨晚有所动作,也不敢亲自去查,就是怕被岳彩灵发现。等今日岳彩灵放松警惕,她就可以暗中查明这封信到底是送到哪里去了的。

    岳青衫让墨画服侍她起床洗漱,不动声色地陪着父母和彩灵去吃早饭,走时又吩咐墨画道:“你昨晚也忙了一宿,好好休息下,我一会儿再过来找你。”

    墨画知道姑娘定然还有事吩咐她,便听话地点了点头,到床上休息去了。

    约到了巳时,岳文成准备到河堤上巡视,岳彩灵怕晒,便在行馆里陪夫人,岳青衫道:“爹,我已在行馆里待了四天了,实在闷得厉害,不如你带我去吧?”

    岳文成道:“爹是去干公务,又不是去玩!那河堤上太阳那么大,气候又炎热,你去干什么,吃得了苦吗?”

    岳青衫道:“你就让我去看看嘛,反正都是着伞,要是真热得厉害,我就坐轿子回来。”

    岳文成见她一脸雀跃的样子,终究不忍心拂了她的热情,便道:“好吧,看归看,可切记不能惹事。”

    “知道了爹!”

    岳青衫高兴地换了衣裳,带着墨画出门。她先是假模假样地跟着岳文成去河堤上转了一圈,很快又天热,转道跑了。岳文成就知道她受不了这个苦,也没有深究,只是嘱咐她快点回到行馆云云。

    岳青衫却领着墨画来到了信馆,此处在各大州府都设有专司衙门,以供百姓通信往来。专门跑腿送信的人被称之为信差,他们收集好信后,一天要跑上百里地,两班日夜兼程,尽快将信件送到。

    昨夜岳彩灵的信,应该也是从这些信差手里偷偷送出去的。

    岳彩灵进了屋,便听一吏道:“要送信吗?写好地址,放在那边。”

    岳青衫道:“不知韩阿牛大哥走没走?”

    “你找他啊?”吏道:“要往京城送信?”

    岳青衫心头一动,原来岳彩灵这封信是要送到京城的,便道:“恩,昨儿我邮了一封信,想起来里边有些东西漏了,所以找他来填上。”

    吏道:“只怕都封了火漆了吧,是你的吗?这信可不能随便开看。”

    岳青衫道:“是我的,昨儿韩阿牛不是去了罗府的行馆么,她一看我就知道了。”

    吏听到“罗府行馆”四个字,知道那知府的府上,往京城送信,多半是官家姐,顿时就恭敬了起来,陪笑道:“事,封了火漆再开也无妨,姐随我来,韩阿牛就在里间呢,准备今夜走。”

    岳青衫大喜,对吏笑了笑,又吩咐墨画赏了他几两碎银子,跟着他往里间去了。

    信馆里边是一排排的厢房,上边写着编号,住的都是来往的信差。吏走到一间屋子前敲了敲门,道:“喂,韩阿牛,走没走呢?有位姐找你!”

    屋里静悄悄的,没人回答。

    吏奇怪道:“不应该啊,这时候了,不在这儿等着在哪?”

    吏又敲了几遍,还是没有人。岳青衫心里也焦急起来,心想不是提前走了吧?若这样可糟了,她便也喊道:“韩大哥,你还记得昨晚我送了封信给你么?信里有些话忘交代了,你拿给我再改一改。”

    屋里还是没有声音,吏嘀咕着,“莫不是出去了?”转身对岳青衫道:“姐真是不巧,韩阿牛不在。”

    岳青衫甚是焦急,道:“他几时回来?”

    吏挠挠头,这个他也不知道,按这个点了,应该不会出去的啊。

    岳青衫只好耐着性子道:“好吧,那我就在这里等他。”

    吏道:“那姐到前边坐去。”

    岳青衫点了点头,正转身欲走,低头一看,顿时脸色大变,“这……这是什么……”

    只见地上一片鲜红,竟从那门缝里渗出点点血迹,散发着刺鼻的腥味。吏也吓呆了,喊道:“血……血……”

    墨画浑身发抖,吓得握紧岳青衫的胳膊,岳青衫强自镇定,伸手一推,那房门竟然开了。

    而看到屋中的一幕,三人同时双腿一软。只见个年轻伙子躺在地上,胸口插了一把刀,鲜血满地,已经死去。只是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似是死不瞑目。

    岳青衫倒抽了一口凉气,而吏早吓疯了,喊道:“死人了,死人了!”着,撒腿便跑了。

    岳青衫颤抖问道:“墨画,这人……这人是韩阿牛?”

    墨画拼着胆子看了一眼,拼命点头。岳青衫则一脚走进屋里,在那尸体旁边翻找起来。

    墨画吓呆了,“姐……你干什么?咱们快走吧,一会儿官府的人来了,可脱不开关系了!”

    岳青衫一言不发,只低头寻找,不一会儿,额头上已经出了层细汗。她翻了一阵,却是一无所获,那一袋子信件,竟然都被人拿走了。

    时间越来越近,岳青衫也没有办法,便提着裙摆出了门,往前厅而去。见那吏早已没了魂儿,她上前道:“哥,快……快报官吧!”

    吏回过神,道:“对对。”

    刚要起身,岳青衫又拉住他的袖子,哭道:“哥,我……我从来见过死人,我怕死了……”

    那吏本来自己也怕,可见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对自己示弱,一时又有了几分男子气概,“放心,没事,他……他早被人杀死了,与姑娘无关,我可以作证的。”

    岳青衫感激地点了点头,随后眼圈又红了,道:“好哥哥,可我见了那么多血,心里还是好怕,一会儿官府的人来问我怎么办?你……你能不能从来没见过我?”

    吏呆了一下,心想此事到也没什么大不了。岳青衫可怜兮兮地道:“你就帮帮我,我平生最怕见官的,你肯帮我,我定会一辈子感激你的。”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瞟向那吏,盈盈如画。

    吏哪里见过这样貌美的姑娘,被她抓着胳膊,已经飘飘忽忽,再被这么一看,魂儿也没了,当时拍着胸脯道:“姑娘放心,姑娘来过这的事儿,我谁也不会和谁出去的。”

    岳青衫大喜,道:“那可是真谢谢你了!”完,转身抓着墨画走了。

    一直走出了好远,岳青衫心里还是砰砰乱跳,她还是不甘心地问墨画道:“那个……那个死人,当真是韩阿牛吗?”

    墨画道:“是他没错。姐,你究竟找他干什么啊?他……他怎么突然就被杀死了,这泰州,可还有没有王法了?”

    岳青衫镇定心神,拍了拍墨画的手背,安慰她几句,可是自己却又觉得后脊背一阵阵发凉,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被杀,难道当真是因为岳彩灵的那封信吗?

    那么自己昨日让墨画偷偷调查信差,会不会已经被他知道了?这个人杀人的人,又是不是想害岳家的人?如果真的是,他随手就可以取人性命,如此歹毒残忍……

    岳青衫越想越惊,脸色已经惨白,墨画只道她被死人吓着了,道:“姑娘……咱们快回行馆去吧,那里都是官府的人,一定是安全的。”

    岳青衫点了点头,道:“走吧。”又吩咐道:“记住,回去了谁也不可。”

    “知道了姐。”

    岳青衫匆匆回到行馆,先偷偷回到房间沐浴更衣,洗去身上的痕迹,她镇定了心神,出门来见彩灵和岳夫人,进了大厅,只见岳文成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正坐在屋里,与什么人着话,两人相谈甚欢,时不时发出浅浅笑声。

    “爹,你这么早回来了?”岳青衫进屋问道。

    岳文成“哼”了一声,“嘴里的好,要陪我巡视河堤,结果我都回来,你自己到出去野了半日,还不快来见客!”

    岳青衫吐吐舌头,抬眼一看,岳文成面前还坐着一个人,青衫磊落,淡如青竹,竟然是陈旭!

    岳青衫万万想不到会在泰州看见他,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陈旭转过头来,含笑望着他,那目光灼灼的,满是重逢之后的欢心。岳青衫觉得心里一暖,不知为何,她一见到陈旭,适才的那种慌张和害怕竟全都没了。

    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让人觉得舒服心安,有所倚仗,有所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