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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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便到了岳文成回京之期,岳青衫整理行装,与陈旭依依作别。

    临行前,岳青衫瞧见云昭,对他笑道:“怎么样?南边的日子还习惯吗?”

    “挺好的。”云昭向来话少,只了三个字便没话了。岳青衫也不介意,见他正低头忙着什么,便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呢?”

    云昭道:“我检查一下车马是不是稳固,免得一会儿会颠簸,伤了公子。”

    岳青衫惊讶道:“你怎地对他这样好?他给你糖吃了?”

    云昭的脸突然一红,认真道:“才没有,我只是敬重公子的为人……”

    岳青衫忍俊不禁,心想他怎么这么不禁逗。一抬眼,只见陈旭正站在不远的树下,气质温润,雅若松竹,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他这样的人,未免有点太干净了。

    岳青衫望了一眼云昭,道:“云昭,这次去兖州,你一定要照顾好公子。”

    云昭愣了一下,回过头,只见岳青衫乌黑的眼睛凝视着她,满是恳切之意,“云昭,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护好你家公子周全,可以吗?”

    云昭望着她的眼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岳青衫这才放心,而秦卓在旁听着,不禁哑然失笑,这少夫人也真是奇怪,他一个奴隶,能保护公子什么?

    其实岳青衫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不安,又为什么要这样交代云昭,也许只是因为她知道他的身份,他是未来的昭武大帝,他一定能够做到的。

    泰州的事情圆满解决,岳文成心情舒畅,一路游山玩水,愉快地回到京城。进京之后,他先入宫面圣,向皇上奏明漕运工程的进度。皇上提起河蟹之事,亦对他赞赏有加,特别拔擢了罗泾,又赏赐了岳文成数样珍宝翡翠,并一件黄马褂。

    岳文成风风光光地回了家,捧着黄马褂与岳夫人展览道:“怎么样?为夫这一身可英武?”

    岳夫人抿嘴一笑,“嗯,朝野上下,若论英武,什么人比得上忠勇伯?”

    自家夫人的恭维,岳文成显然十分受用。他哈哈一笑,“那倒是,不过夫人更厉害,挑中了这么好的郎君,这才叫慧眼识珠。”

    “呸,哪有这么夸自己的,也不嫌寒碜,我都听不下去了!”

    好在岳文成最大的本事就是脸皮厚,“实话实嘛,又何必寒碜?”

    岳夫人见他这副样子,真是又气又乐。

    京城人最懂得审时度势,如今岳文成成了圣上面前的红人,忠勇伯府顿时被踏破了门槛。每日里都有不同的人登门拜见,外头更是三日一请,五日一宴,络绎不绝。

    这一日,岳夫人叫来青衫与彩灵两个,道:“明日肃王府宴客,请咱们家过去。王妃特意叮嘱,将你们两个也带着,你们回去好好准备准备,王府不比别处,千万别失了礼数。”

    “肃王?”岳青衫豁然心惊。

    岳夫人点头道:“是呀,肃王爷为人谦和有礼,乐善好施,是有名的贤王呢,如今高家的姐做了肃王妃,你们时候常在一块玩,这一晃也好久没见了,想必是想你了,所以特意叫带着你们一块去。”

    高婕她当然是记得的,她们家祖上也是三代的勋贵世家,高姐花容月貌,大方端庄,当初许了肃王,也是京城里一顿佳话。

    的时候,岳青衫曾在国公府里和她见过,两人到是一见如故,了许多知心话。只是后来青衫遇到楚玉桁,整日满心满眼都是他,旧时的朋友到是疏远了。

    而此刻母亲提起高婕来,岳青衫的心里却一片悲凉。她清晰地记得,高婕后来的悲惨结局。

    景德三年,肃王谋反被杀,高公府全家被株连,一家二百余口,无一幸免。

    那一天,乌云蔽日,数百人哭喊哀嚎着,被押赴刑场,刽子手面无表情,一个接一个砍着头,留下的鲜血,将整个地面都染红了。

    “冤枉,冤枉啊……”岳青衫还记得高婕凄厉的目光,她伸出枯瘦的手,瞬间被溅满了亲人的鲜血。

    高婕绝望地咬着牙,泪珠一点点在风里风干,她什么都不知道,只因为嫁了一个男人,就成为了这一场惨案的牺牲者。

    而当年岳文成惨死狱中,身败名裂的第二项大罪,也正是因为这个肃王!

    肃王的确素有贤名,也很受皇帝宠爱,却谁知他暗中勾连藩王谋反,意图弑君逼宫。后被楚玉桁粉碎阴谋,设计所擒,皇上感念楚玉桁功勋,令其入内阁参政,而楚玉桁也在短短三年之内一路升迁,坐到内阁首辅后皇上染病身亡,临终前立楚玉桁为相国,命其辅佐新帝登基,楚玉桁也正式成为大魏朝一不二的第一权臣。

    可以肃王谋反,便楚玉桁飞黄腾达的第一道基石。

    而肃王身死后不久,岳文成就被上书弹劾,其中一项大罪便是,与逆贼肃王勾结谋反!

    随后在忠勇伯府查抄到许多与肃王的军备信件,来往书函,铁证如山,再也无从辩解了。

    而皇上平生最恨的人就是肃王,立时雷霆震怒,下令将岳文成赐死。

    岳青衫至死也不明白,他们家怎么会与肃王有了交情,这么多年,她明明记得只有自己和高婕有些手帕情而已。

    所以她今日听到竟是肃王相请,如何能不心惊胆寒,“娘,咱们可不可以不去?”

    “什么胡话?”岳夫人斥道:“肃王乃皇亲国戚,何等身份地位,他亲自下了拜帖来请咱们,哪有不去的道理。”

    岳青衫心里明白,京城勋贵圈的关系非常微妙,谁也不能轻易得罪的。尤其请客这种,请了谁,没请谁,谁来了,谁没来,稍有疏忽就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拿去做文章,所以面上的事情,一定要做得百分百稳妥。

    这宴是不能不去的。

    岳青衫锁紧眉头,心里思量着该怎么办。岳夫人见她脸色有异,安慰道:“无事,他们家虽是皇亲,可是你什么世面没见过?太子潜邸也是去过的,你两岁那年,你祖母还抱着你去宫里见过太后呢!不必紧张,你只正常话办事就是了。”

    岳青衫只好点了点头。

    从母亲房中出来,岳青衫平复了心绪,才发现岳彩灵自始至终竟一言不发,眼神直直的,好像有什么心事。

    自从回京之后,岳青衫就发现她有点不对,所以一直暗中查看她与什么人往来。可是不知道是她做的太明显,还是岳彩灵太机警,始终滴水不漏,没瞧出一点端倪来。

    “妹妹,妹妹怎么了?”

    岳青衫见岳彩灵自出来就一直看着远处发呆,不禁问道。岳彩灵仿佛突然被叫回了魂儿,遮掩地道:“没……没事。”

    岳青衫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她一直盯着芍药园,脸上有惊恐之色,心觉奇怪,却没点破,只是道:“没事就好。”

    回了房之后,岳青衫暗自琢磨,岳彩灵盯着芍药园干什么?莫非那里有人么?想着,穿起衣衫,悄悄往芍药园而去。

    岳青衫走到那时,只见满园寂静,只有一簇簇芍药开得正艳,没有丝毫奇异之处。她绕着走了两圈,一无所获,正准备离去,忽觉脚下一软,竟然踩到了什么东西。

    岳青衫俯身一看,竟是一个半新不旧的香囊,白底青花,绣着两株海棠,看起来平平无奇,想是府中人不心遗落下的。岳青衫想了想,还是俯身捡起,揣在袖中。

    回房一看,只见这香囊布料精美,针脚细密,到也是个不错的东西。只是京城里这样的香囊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单就府里的奶奶丫头们佩戴的也多,实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眼见没什么线索,便随手将香囊放到了一旁的匣子里。

    第二日,岳青衫穿戴整齐,随岳夫人往肃王府赴宴。岳彩灵也一早就来了,她穿的十分精致,脸上也铺了脂粉,只是那容色总是有几分憔悴。

    岳夫人握住她的手道:“你怎么了,脸色这样苍白,这几日没睡好么?还是如今夜里转凉了,我叫张妈再给你送两床丝绵的铺盖过去。”

    岳彩灵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不冷的。”

    岳夫人瞧她这样,更是觉得担心。她转头看了一眼丫头映月道:“你是怎么照顾二姐的?这才几天,瘦了这样多,脸色也这么不好。”

    映月眼中闪现出一丝惊恐之色,“夫人,奴婢……奴婢……”她了两句,偷偷瞟了岳彩灵一眼,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岳夫人还要再,岳彩灵忙道:“算了太太,不关下人们的事儿,不过我这几日胃口不好,你若为这个担忧,那可是我的过错了。”着,眼眶又有些发红。岳夫人素来最怕她这副样子,只好叹息一声,不再了。

    而岳青衫心下一动,觉得映月似乎知道了什么,便看了她一眼,映月对上她的目光,果然慌张地扭过了头去。

    岳青衫先上了车,映月也心翼翼地扶着岳彩灵上来,看她坐下之后,神色十分紧张,一路上低头不语。

    岳青衫向来和岳彩灵也没什么话,便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忽然,马车似碰到了不平之处,猛地颠簸了一下,岳彩灵轻呼一声,映月惊慌道:“姐,二姐,您怎么样?”

    映月一脸紧张地看着岳彩灵,而岳青衫有些奇怪,不就是颠了一下,岳彩灵有这么娇弱么?岳彩灵脸色微变,斥道:“没事,你坐到一边去,什么大事,就大呼叫的。”

    映月规矩地坐到一边,脸上满是委屈。岳青衫轻轻扫了她一眼,没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