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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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青衫的计策奏效之后,二人的流放之路舒服了许多。虽然依旧被关押在囚车里,但每日三餐酒水都能满足。有些吃不了的,岳青衫就都偷偷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这一日午后,天气实在太过炎热,官吏们接二连三地晕倒,张超便命人暂时安营扎寨,等日落后再启程。岳青衫只见旁边的囚车里也关押着一个十四五岁的西域奴,不知经历过多少虐待,瘦得不成人形,此时蜷缩在囚车里,看起来还没有身上的镣铐粗壮似的。

    岳青衫见那西域奴闭着眼睛,神情痛苦,不禁问道:“喂,你没事吧……”

    少年回答不出来,他因为太热中了暑,身上滚烫,嘴唇干裂的全是鲜血。岳青衫声道:“你渴了么?饿不饿,我这里还有点吃的……”

    少年仿佛听到了一点希望,缓缓睁开眼睛。岳青衫心看了看,从袋子拿出来半个馒头,一壶水,递到少年手里。

    少年接过来,狼吞虎咽的吃了,喝了大半袋子水,总算是回复了点精神。他看了岳青衫一眼,脸上微红,“对……对不起,我竟给吃光了。”

    岳青衫道:“没事儿,吃了就吃了吧,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道:“我叫许舟。”

    “哪年被捉来的?”

    “刚刚不久……”少年吸吸鼻子,“前些日子魏人派了兵马在边疆草谷,村里许多人都被杀了,年轻强壮一点的,就被他们捉来魏国做奴隶……”

    少年着,也许是想到了自己的亲人,眼圈微微一红。云昭突然问道:“你是哪个地方的,离京城远么?胤国现在如何了?”

    许舟道:“我住在北刹不远,没去过京城,不过听如今邝世祯大人做了丞相,推行了新政策,鼓励农耕,接连迎了两个丰收大年,国家很是富裕呢。”

    云昭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许舟见他面色沉郁,鼓励道:“没事,咱们千万不能气馁,别看着魏国这两年神气,等过两年咱们缓过来,非把他们个落花流水,将这些年的债连本带利讨回来不可。”

    云昭没有话,许舟又问道:“哥,你是哪年被俘的?”

    云昭道:“诚利四年。”

    他的是大胤的年号,正对应魏国的景德元年。许舟道:“是上阳谷大战那一年?唉,那一年咱们真是损失惨重,不少同胞都被捉来了。”

    他提起“上阳谷”三字,云昭不由紧握了手心。岳青衫看在眼里,她知道云昭就是在那一战中被俘的,心想以云昭的本事,应该不会这么容易被俘虏,当中只怕是有什么隐情。

    许舟没有察觉到云昭的表情变化,继续道:“而且那一战,朝廷到现在都没给个准确的法。只是听家兄,是因为大皇子好大喜功,不听飞将军的劝告,轻敌冒进,中了敌人的计策,才导致那一战惨败。后来还是飞将军孤身一人,率领三千轻骑,将魏军五万人杀得丢盔弃甲,咱们才得了喘息之机,大皇子也才能平安回到皇城,不过那三千将士……却尽数殉国了,飞将军他,也不知所踪,多半是……”许舟喉头一哽,“凶多吉少了。”

    云昭沉声道:“你兄长怎知道这些?他是谁?”

    许舟道:“我大哥就是上阳谷那一战中,被飞将军所救,逃回来的一个幸存者。他叫许良,可惜他断了一条腿,再也不能上战场了。”许舟神色黯然,“不过大哥,比起那些死去的兄弟,他已经很幸运了。”

    云昭皱眉道:“许良他断了一条腿吗?”

    “你认得我大哥?”许舟有些惊讶,“呀,对了,你也是那一年被俘虏的,难道你也经历过上阳谷之战吗?”他的眼睛亮了亮,“那你认识飞将军吗?他……他是不是还活着?”

    云昭没有回答他,只是问道:“你很想见飞将军吗?”

    许舟道:“那当然了!”

    云昭道:“为什么?”

    许舟道:“飞将军是我们大胤人的骄傲啊!谁不知道将军他年纪轻轻,却战无不胜,攻克了魏国无数城池,魏国人一听到飞将军的名号,都吓得屁滚尿流……”

    云昭的目光飘于远处,神色木然。许舟不满道:“喂,你有没有听我话啊……”

    云昭冷笑道:“的这么厉害,不还是在上阳谷之战全军覆没,沦为阶下之囚?”

    许舟大怒道:“哼!那是魏人使了诡计,陷害了飞将军,若真枪真刀的,他们怎么可能是飞将军的对手?五万兵马,不还是被将军带着三千人就突围了吗?你等着吧,飞将军他一定不会死,早晚有一天他会回到胤国,带领我们胤人攻城掠地,横扫魏国,一统天下的!”

    云昭还是没有话,脸上有讥诮之意,许舟愤怒道:“喂,你什么表情啊?你听到我的没有?”

    岳青衫道:“兄弟,他可能是累了,让他休息一会儿吧。”

    许舟哼了一声,有些不忿地坐回去了。

    休息过后,队伍复又启程,再停下来时,已至深夜,月华升起,山谷里一片幽深,几个奴隶被指挥着,在四周安营扎寨,点亮篝火。

    岳青衫见云昭一个下午都不太话,便主动上前道:“你今儿怎么吃的这么少?没胃口么,我这里还有干粮。”

    云昭道:“没事,我不饿。”

    岳青衫沉默一会儿,突然道:“许舟今日所的飞将军就是你吧?”

    云昭抬起眼睛,“怎见得是我?”

    岳青衫道:“就是猜的了。”

    云昭没有否认,岳青衫又问道:“那一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本来胤国还是很有胜算的,为何会在一瞬间战事逆转,以至于全军覆没呢?”

    云昭淡淡地道:“是因为大皇子。皇上有意立大皇子图苏宁为储君,又怕朝廷中有人不服,便让他率军出征,建功立业。图苏宁便有些急功近利,想多立军功,而当时军中的一个参将正好被魏人买通,设下了计策引图苏宁中计。他让魏兵先假意败走,再引胤军入上阳谷,然后在此伏击。我当时已瞧出来此事有诈,可是那参将不知怎么讨了图苏宁的欢心,图苏宁十分信任他,我便在军营里和他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图苏宁恼羞成怒,便命人将我绑了起来,准备当夜暗杀。”

    岳青衫抽了一口凉气,临阵之前,自相残杀,还要杀军中主帅,这大皇子当真恶毒又荒唐。

    云昭道:“图苏宁本来不是我的对手,可他与当时的副将赵奕设下毒计,将我软禁,好在我暗中联系火烈军心腹,连夜逃了出来,可惜已经晚了。我出来时,大军已经向上阳谷进发,并且在此遭遇了惨烈的伏击,几乎全军覆没……我只好带着三千火烈军死士前去相救,可惜……终究不能扭转战局。”

    岳青衫心觉黯然,她感受到云昭眼里剧烈的痛苦,不由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云昭,你别难过,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么?”云昭凄然道:“不会过去的。这五万将士,无一不是保家卫国,热血勇敢的大好男儿,他们既然选择参军,就不怕死,可是他们不应该这么死。”

    岳青衫明白,他们愿意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可是不愿意死于这些肮脏龌龊的阴谋诡计。

    岳青衫叹了一声,望着远处月色下那起伏的山峦,天空寂静,星夜美好,山河大地都显得那般优美神秘。这样的大好河山,为何一定要仗呢?为何要用这些男儿的尸骨堆积?他们在战场上拼杀的时候,鲜血掩埋进大地的时候,又有多少人春闺梦断,哭断肝肠?

    “云昭,”岳青衫悠悠地道:“你是胤人的神,我相信你有一天,会为这五万人,讨回公道的。”

    云昭道:“也许吧。”

    约莫走了半个月,一行人已经到了雍州境内。一路上岳青衫差不多送了苗壮三千多两银子,苗壮上下典,收买人心,张超竟然是越来越没有地位了。

    虽张超的官职要比苗壮大,可俗话天高皇帝远,一出来,许多平日不服的便开始蠢蠢欲动。那些本来没想法的,也都被苗壮买通,这日竟公然抗命起来。

    “张统领,按照如今的进度,咱们到幽州的日子又没超期,干什么紧赶慢赶地和赶路,这么大的日头,你是要累死兄弟们么?”

    张超道:“这是什么话?按期到达幽州,也不是我一个人事情,若误了,咱们这一行二百多个人,只怕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如何就误了?”吏们七嘴八舌地抱怨起来,“敢情大人你自己坐车,我们这一天一百多里路,不累死也热死了!”

    张超大怒,正要话,只听苗壮道:“不走了!今儿我了算,兄弟们,扎营休息!”

    众兄弟们顿时欢呼起来,张超勃然大怒,“苗壮!这里到底谁了算,赶紧给我赶路!”

    苗壮冷笑道:“张统领好大的官威啊!张统领想提前到幽州邀功,也不能拿这么多兄弟性命做代价!雍州气候恶劣,兄弟们吃不好睡不好,再这么劳累,得了热疫,可是玩的?”

    “苗副官的对,张统领,好歹让我们休息休息!”

    “张统领为了邀功,可是也得顾及兄弟们不是,兄弟们跟着你出生入死这么多年,难道竟比不上几百两赏银吗?”

    张超勃然大怒,他心知这苗壮只怕居心叵测,想要趁机夺权,今日若是退了步,以后想要管束这些人只怕就难了,这一路上若真让他得了势,回到京城还不得骑到自己脑袋上去,当即厉声道:“我走就走,今儿谁敢不走,依法处置!”

    众人当即不出声了,苗壮却浑然不惧,只斜睨了他一眼,“就不走了,又能如何?”

    张超气极,“苗副官这是什么意思?兵队出行,军纪如山,今日谁敢不听,依法处置!”完,对左右吩咐道:“把闹事的给我拿下!”

    “是!”张超的心腹当即上前,将苗壮架住,谁知苗壮反手一抓,竟将他按倒,“今日我看谁敢动手!”

    这一下,张超的人纷纷上前,哐啷啷地抽出兵刃,刀光森寒,在日头下熠熠发光。苗壮的护卫也不示弱,便也抽出兵刃,登时两方人马针锋相对,虎视眈眈。

    张超冷笑道:“好哇,看来你们今日是早做了谋反的算,要拿我开刀呢?”

    苗壮道:“也别把话的这么难听,你一个的参官,废了你,还称得上谋反么?”

    他这话已然是撕破了脸,张超心知自己和他已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当即下令道:“给我上,将这逆贼拿下!”

    “是!”

    话音一落,众人蜂拥而上,刀光剑影,做一团。苗壮数日暗中筹备,张超的人许多都已倒戈,眼看不敌。不一会儿,只听“砰”的一声,一个护卫被砍倒在囚车之前,圆睁双眼,喉咙鲜血直流,看起来恐怖之至。

    岳青衫吓了一跳,忙向后退了一步。低头一扫,忽然发现了他腰上的钥匙,忙对云昭道:“快,快拿钥匙!”

    云昭登时会意,他从囚车里伸出手,一把将护卫身上的钥匙扯了下来,他迅速地将囚车开,拉着岳青衫逃了出去。

    忽听许舟大声叫道:“大哥,救我,你们救救我!”

    云昭想了想,转身回去,试了好一会儿,找到了许舟囚车的钥匙,将他救了出来。其他奴隶看见,也如困兽一般纷纷呼喊求救。可是这钥匙较多,这护卫只负责三队,也不是每个都有,他开一个,就要耗费很长时间。而苗壮已发现有奴隶要逃走,登时大喝道:“给我抓回来!”

    此时张超的人几乎已经被制服,腾出了数十个好手,向云昭扑了过来。云昭翻过身,铁链挥舞,一把将两人摔倒在地,右手长伸,从他腰里抽出了一把钢刀。

    护卫前扑后拥地冲了上来,可不想云昭武勇非凡,只见他手中刀光飞舞,如虎豹一样穿梭在敌阵之中,鲜血飞溅,数人已被他斩于刀下。

    岳青衫从未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只觉双手冰冷,胃里一阵翻滚。云昭一手护着她,一脚踢在一护卫的膝盖上,霎时传来骨头碎裂之声,那人惨呼倒下,云昭手起刀落,一下插入了他的心脏。

    鲜血喷涌而出,飞溅在云昭脸上。他得皮肤苍白如雪,如今被鲜血染红,凄美妖异,宛如地狱修罗一般。

    奴隶们还在不停呼救,护卫也越来越多,云昭本想再多救些人,可知道再耽搁下去,只怕自己也跑不了了。当下咬了咬牙,拉住岳青衫的手,向远处飞奔而去。

    许舟和刚刚救出来的两个奴隶也跟在云昭身后,护卫们大喊着,在后边追赶。好在此处是一个山谷,山路崎岖难走,还生着很多树木,官兵们一时半会儿到不易追上。

    春节假期,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戴口罩多通风少聚集。爱你们~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