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这几日来,皇上接连召云昭进宫,商讨如何攻益阳之事。清弦公主每日都在帝宫前等着他,可是云昭的态度一直是冷冰冰的,更是没有她心心念念的礼物。
这日清弦来到宫门口,道:“云将军!”
云昭停下脚步,道:“公主殿下何事?”
清弦的脸红了红,低声道:“云将军明日有事么?若是没事,咱们去梅林赏雪去好不好?我听那里的梅花开了,很是好看呢。”
云昭道:“明日我还要去苏将军府上商讨事情,恐怕没有办法陪伴公主了。”
清弦有些不死心,她咬着嘴唇,道:“云将军怎么总是这样忙?莫不是不想见到我,所以才找这些借口?”
云昭心想,知道了为何还问,口中客气道:“哪里,臣刚回胤国,当然有很多事务要处理的。”
清弦很快就完成了自我欺骗,甜甜一笑,道:“那等你不忙了,带个信儿给我,我去府上瞧你,好不好?”
“嗯。”
清弦想了想,又道:“你……你没什么同我的了么?”
“什么?”
清弦心里一凉,心想莫非那些东西这真的不是送给我的?可是都是女孩子的东西,他又能送给谁呢?
清弦心里有点鼓,可也不好什么,便只对他点了一下头,眼睁睁地看着云昭走了。
云昭出宫之后,清弦心里越想越不安,莫非他竟有了别的喜欢的女子?这样一想,顿觉片刻也坐不住了,当下换了衣裳,细整妆容,带着丫鬟出宫而去。
清弦出宫后,径直来到云昭府上。云昭正巧去了苏威府上议事,许舟、韩彻与白羽又去军营训练了,家中除了下人,便只有岳青衫和楚楚两个。
清弦进来时,楚楚正在屋中忙着整理,清弦看了她一眼,“你是何人?”
楚楚回头,见是一个年轻女子,穿着胤人时兴的兔毛夹袄,头上梳着星云髻,耳畔垂下两捋碎发,挂着细细的珍珠流苏,精致富贵。
楚楚不知来的是什么贵人,怯生生地道:“姑娘……姑娘找谁?”
“什么姑娘!”婢女斥道:“还不见过公主殿下!”
楚楚一惊,忙福身道:“楚楚见过公主殿下。”她没见过皇家贵人,不由得心中一阵乱跳。
清弦上上下下量了她一眼,见她容貌秀美,又娇媚怯弱,令人怜爱不胜,心中顿时恼火起来,她冷冷地道:“你是何人,为何在云将军府上?”
楚楚道:“我……我是云大哥路上救回来的……”
清弦听到“云大哥”三个字,登时怒火上涌,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想这样称呼云昭,可是碍于身份,只能喊他云将军,这个卑微的女子,竟然叫得如此亲密,清弦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胆!什么云大哥,你可知道云将军是什么身份,就连父皇与本宫,也要尊称她一声将军,你一个婢女,乱叫什么?”
“是……云将军。”
清弦明显是故意找茬的,楚楚本来懦弱,哪里是她的对手,只被吓得站着一旁,眼泪含在眼圈。清弦心想云昭不会无缘无故带女子回来,难道是喜欢上她了,那些东西莫不是都给她买的?
清弦心里越想越怒,厉声道:“愣着干什么,倒茶!”
楚楚一惊,手忙脚乱地拿起茶杯,可是又不知道公主喜欢喝什么,拎着茶壶,呆了一下。清弦斥道:“快点!”
楚楚手一抖,那热水便洒了出来,落在清弦的袖子上。
清弦正愁没有借口发挥呢,登时站起身,扇了楚楚一个耳光,“大胆奴婢,竟敢在本宫的袖子上洒水,你该当何罪?”
楚楚一下慌了,跪在地上泪如泉涌,清弦道:“你这等粗手粗脚的丫头,哪里配服侍云将军,还是早日发了好!”
婢女便也在一旁帮腔,道:“是,这样的人还是发了吧。”
“奴婢知罪,请公主饶恕,请公主饶恕!”楚楚跪在地上不住流泪,心里只是自责,自己为何这样没用,给云昭找了麻烦。
这头正吵着,忽听一人道:“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岳青衫走了出来,见楚楚跪在地上,抖如糠筛,面前站着一个女子,竟是清弦公主。
岳青衫俯身将楚楚扶了起来,对清弦道:“公主殿下何时来的?未曾远迎,可失礼了。”
清弦知道这个妇人对云昭有救命之恩,所以也不便和她发作,冷哼一声,道:“刚来。”
岳青衫道:“公主可是来找云将军的?他今日去了苏将军府上,还未归来,请公主在府上稍等一会儿,或者等他回来了我告诉他一声,明日让他进宫拜见公主。”
清弦压下怒火,道:“本来今日来找云将军,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是这么婢女笨手笨脚,不懂尊卑,本宫看着实在生气,少不得替云将军教训她两句。”
岳青衫扫了楚楚一眼,心下登时明白。这清弦明显对云昭有情,看着府里有楚楚这个娇滴滴的美人,岂能快活?
岳青衫道:“不过是一个婢女而已,公主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她不过是云将军在魏国难民中偶然救回来的,本来想把她留在北刹,可又想着那边不太平,还是带回京城来的好。云将军一片善心,若知道因此惹了公主不快,心里只怕要过意不去了呢。”
清弦听她这么,心想云昭好意救人,自己要是为难她,恐怕会惹云昭厌烦,便收了怒火,道:“你的对,那本宫就不与她一般见识了。”
“多谢公主。”岳青衫着,示意楚楚退下。清弦转头之间,突然看到岳青衫头上插着一支发簪。这簪子十分特别,白玉而制,上边嵌着四朵红玉桃花,每个花瓣中间,又点缀着一粒珍珠,清弦只瞧了一眼,就记住了。
她记得这簪子分明是那日在街上被云昭买去了,怎么会插在她的头上?
清弦顿时明白,自己竟怪错了人了,云昭买了那么多东西,送的人竟然是她!
清弦冷冷地看着岳青衫,虽是个夫人,可是年纪却和自己一般大的,而她这容貌……亦不是自己和楚楚所能相比的。
想到云昭对她的种种温柔,清弦又是心惊,又是恼火,她伸出手,一把将岳青衫头上的发簪拔了下来。
岳青衫今日出来匆忙,没有绾发,便随手拿了这支发簪别住,这一被她拿下来,青丝陡然泄落,瀑布淋淋地垂落在肩膀上,更衬得她的肌肤欺霜赛雪,岳青衫皱眉道:“公主殿下这是何意?”
清弦此时一心想着云昭,也顾不得形象了,她举起簪子,“我问你,这可是他给你的?”
岳青衫扫了一眼,顿时就明白了,原来这公主是因为云昭送她的簪子而喝醋,便道:“是云昭送我的,不过是因为我在魏国曾经帮助过他,是他对我的一番感激之意。”
“你骗人!”清弦怒道:“感激你,给你金银财宝也就罢了,哪有一个男子,费劲心思给你买胭脂,买首饰的?”
岳青衫听了这话,也不禁心头微动,清弦道:“你,你和云将军到底是什么关系?”
岳青衫沉吟不语,清弦猛地抓住她的手腕,道:“你这狐狸精,是不是在魏国勾引了云将军,否则他为何对你这么好?”
话音刚落,突然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道:“你在干什么?”
清弦一惊回头,不知何时云昭竟回来了。只见他负手走进屋内,一把将岳青衫拉过来,护在身后,随后又将清弦手中的簪子抢了过来,“你来将军府干什么?”
岳青衫有点尴尬,心想她怎么也是公主,这会儿不假惺惺地一句大驾光临,蓬荜生辉什么的,也不该这样凶巴巴的。
清弦也从没见他这样凶过,眼眶顿时红了,“我……我今日只是无聊,想来看看你……”
云昭冷冷地道:“你来看我,拿少夫人的簪子做什么?莫不是皇宫里少了你的,还要到我府上来抢!”
“我……”没想到云昭如此咄咄逼人,清弦傻了眼,岳青衫拉了拉云昭的胳膊,云昭却没理她,而是对清弦道:“还不向夫人道歉?”
“你什么?”清弦颤抖着,她是堂堂公主,他竟然让她向一个卑贱的魏国女人道歉?
云昭道:“夫人乃是陛下钦封的英烈侯,忠肝义胆,义薄云天,不是随意能受人轻辱怠慢的。请问今日她到底有什么对不住公主的地方,让公主竟然荒唐到抢夺她头上的簪子?”
清弦咬着嘴唇道:“那簪子……是你送她的?”
云昭冷声道:“是又如何?莫是一个簪子,但凡夫人开口,云昭无所不允,难道云昭要送什么东西,还要经由公主允许么?”
清弦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云昭,我到底是公主,你别太过分了!”
云昭道:“只怕过分的是公主而不是我吧!公主冒冒失失来到我家,冒犯我府里的人,还不出任何理由,如今少夫人受了侮辱,你又不肯道歉,看来咱们要到宫里好好讨一个法。”
清弦的脸顿时白了,云昭这是要把事情闹大,闹到宫里她怎么?难道她见云昭给别的女子买簪子,心里有气?那她这点心思岂不是满朝文武都知道了,她的脸还往哪放?
云昭见她退怯,便也不再逼迫她,平静地道:“公主殿下虽是千金之躯,但为臣子者,可杀不可辱,若少夫人没做错什么,就请公主殿下道歉吧。”
清弦看得出来,今日云昭是定要维护岳青衫至死了,所以只好咬了咬牙,走到岳青衫面前,“夫人……对不起,刚才是我冒失了。”
“没没没,公主挺好的……”岳青衫赶紧圆场。
云昭这才消了气,道:“那公主殿下若没什么事,就请回宫去吧,免得出来太久,皇上和太后担心。”
道完歉,就直接下了逐客令了。清弦强忍泪水,猛一跺脚,掩面而去。走到门口,突然听云昭道:“等一下。”
清弦颤声道:“怎么?”
云昭道:“下次公主若是无聊,请到别处去,这将军府,不是你能来找乐子的!”
清弦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头也没回,抬腿而去。
岳青衫看着清弦的背影,叹息一声,她还从来没有见云昭这样凶过,何况是对一个女孩子,这么一想,云昭好像从来都不会怜香惜玉。
云昭转回身,目光又温柔了下来,他看了岳青衫一会儿,忽然抬起手,修长如玉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竟似要为她绾发。
岳青衫微微一呆,本能地向后躲避,却被云昭禁锢住,他将她的头发拢到身后,拿起一把梳子,轻轻地梳顺,“少夫人,其实你披散头发的样子很好看,你年纪又不大,为什么总要梳一个妇人髻呢?”
岳青衫道:“因为我已经嫁过人了呀,这发髻分的是身份,又不是年龄。”
云昭的手僵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听不到的叹息,他仔细将岳青衫的头发梳顺,绾在头顶,梳了一个精美的发髻,又插上了那株桃花簪。
云昭拿来铜镜,道:“少夫人可还满意?”
岳青衫望了镜子一眼,甚是惊讶。她从来没有见过云昭给人梳过头发,这个发髻竟然梳得别致精美,不禁惊叹道:“云昭,你的手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什么都会?”
云昭笑了笑,道:“你喜欢,我可以天天给你梳。”
岳青衫摇头道:“那可不行,你是大将军,这双手是用来上阵杀敌的,怎么能给我梳头呢?”
云昭笑道:“给你梳头,确实不比上阵杀敌轻松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