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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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十三,初春细雨,本来是一个极平凡的日子,却在魏胤历史上,写下了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一日,益阳城破,胤国的铁骑踏入大魏的国土,为魏国带去了致命的一击,这意味着整个幽州、闽州、赣州、漳州都暴露在了胤国的刀剑威胁之下,天下再无宁日了。

    捷报传回京城,胤帝欣喜若狂。他连夜祭拜了皇家祖庙,他知道胤国千百年来的梦想也许会在他这一代实现。

    而正在胤帝兴奋不已的时刻,一场阴谋却在紧罗密鼓地进行。

    十三日晚,御林军守卫被调离东宫,皇城提督守卫京西龙武门外,数百名火烈军死士包围了皇城。

    图苏宁进了宫,掩不住脸上狰狞而兴奋的笑容,今夜之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登基,趁云昭回京之前,把控朝中,架空云昭的君权,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只要云昭一死,他便将韩彻和火烈军收归赵奕麾下,从此整个大胤将再也无人能与他抗衡。

    图苏宁想着,忍不住得意地大笑起来。

    而此时的胤帝尚在睡梦之中,还浑然不觉。子时过后,太监忽然来报,“不好了陛下,有人闯宫!”

    半夜惊扰皇帝清梦是死罪,所以除非发生致命大事,太监是绝不敢进来的。胤帝陡然惊醒,宫女们忙进来披了龙袍,胤帝冷声道:“何事喧哗?”

    长乐宫外火光冲天,只见影影绰绰的人围在宫殿周围,胤帝皱了皱眉,又见一太监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脸上染满了鲜血,不知道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不好了陛下,大皇子带人包围了皇城,是……是要逼宫!”

    皇上眸光陡然一紧,“御林军何在?”

    内侍上前道:“陛下……张大人已经被暗中调离了皇城……”

    “大胆逆子……”

    皇帝眼前一黑,竟猛地咳出一口血来,他谋算一生,想不到最后竟然毁在自己的亲儿子手里,“来人,传朕旨意,命陆延进宫平叛!”

    可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圣旨刚落,宫殿门口传来一阵厮杀之声,叛军已经攻破了最后一道防守。图苏宁立在宫殿之外,听着探子带回来的消息,笑容越来越浓,他吩咐身旁的谋士道:“快,马上替我的好父皇起草诏书!”

    “是,殿下。”谋士完,又谄媚地一笑,道:“现在应该叫陛下了。”

    图苏宁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谋士写好了让位诏书,恭敬地呈递给图苏宁。图苏宁狞笑着向长乐宫中走去,正此时,忽见远方火光闪烁,竟有一群人向外殿围攻过来。图苏宁心觉不对,忙问赵奕道:“什么情况?今夜不是吩咐韩彻在长乐宫外等着么?怎么好像杀过来了……”

    赵奕也是心中一紧,“殿下,难道有变?”

    二人顿时面色大变,图苏宁道:“快!快出宫,等弄清楚了再……”

    图苏宁和赵奕扭头向宫外跑去,没走出多选,忽见一对人马向他围了过来,势如破竹,将赵奕带来的人纷纷砍杀,鲜血流了一地。这群人凶神恶煞,身手敏捷,图苏宁一时没瞧出是谁,惊恐地喊道:“快,快叫韩彻救驾!”

    “殿下叫我么?”

    明灭的火光之下,走出一个阴鸷的身影。只见韩彻身着铠甲,上边溅满了鲜血,在夜色里发出奇异的寒光。他对图苏宁笑着,却散发着入骨的冷意。

    图苏宁的牙齿微微颤抖着:“你……你怎么在这里?”他此刻不应该在长乐宫中围杀皇帝么?

    韩彻冷冷一笑,道:“我来送殿下一程。”

    “你……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韩彻道:“殿下逼宫弑君,人神共愤,天下人人得而诛之,韩彻特来替天行道,殿下不明白么?”

    “你……你……”图苏宁猛地退后两步,吓得面如土色,“为什么?孤已经许诺你,等我登基为帝,授你火烈军军权,杀了云昭为你报仇,许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为何还要叛我……”

    “我不是叛你……”韩彻阴鸷地走到图苏宁面前,将他整个笼罩在他得阴影下,“殿下的这些,韩彻从来没有答应过……”

    “不要……不要……”图苏宁颤抖着,“韩彻,你这么做没好处的,你杀了我,你也活不了,今日是你带火烈军入宫,不管什么原因,皇上也不会放过你……”

    韩彻只是冷冷笑着,一言不发。图苏宁疯狂地道:“你不会做这种傻事的,除非你疯了,快……快跟我到长乐宫中,杀了皇帝,从此天下就是我们的……朕答应你,让你高官厚禄,赐你爵位,赐你黄金万两,让你韩家世世代代成为大胤国最尊贵的人……”

    “用不着了,”韩彻完,一刀将图苏宁的人头斩下,鲜血似喷泉一样,不住从他脖颈里喷出,图苏宁翻着眼皮,那已经没有了头颅的尸身上,手指还在不住痉挛着。

    赵奕吓呆了,他连滚带爬地往后跑,“你疯了,你带军闯宫,你杀了皇子……”

    “他不该杀吗?”韩彻提着大刀,一步步逼近他,宛如索命的修罗,“图苏宁今□□宫弑君,我诛杀了这叛贼,可是有功于社稷呢!”

    韩彻完,一把拿起图苏宁手中的禅让书,用力一抖,轴卷散落开来,上面字字鲜明,写满了图苏宁的野心和梦想,此刻却已粘满了他的鲜血。

    赵奕颤声道:“你以为皇上是傻子吗?今日率军入宫也有你一份,就算你杀了大皇子,皇上也不会放过你……”

    韩彻厉声道:“我今日既敢进来,就没做活着出去的算!我只是要让你们两个人,来给我陪葬!”

    “你疯了你!”

    “我没疯,”韩彻道:“赵奕狗贼,你听好了,韩彻今日就以我之血,和你们两个的狗命,祭染皇城,还云将军清白,也为上阳谷死去的五万男儿,讨回公道!”

    赵奕这才明白,他从始至终都是在为云昭卖命,不可思议地道:“云昭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为了博得我的信任,竟一剑伤了自己的心脉,你知不知道你能活着乃是奇迹,至少会要了你十年的寿命……”

    “那又如何?”韩彻轻蔑一笑,“韩彻早抱着必死之心,还在乎活十年还是二十年吗?”

    赵奕震惊地看着他,他不敢相信世上竟会有这样坚忍的人。他为达目的,使用苦肉计自伤心肺也便罢了,而他在拾目挺受了怎样的酷刑,都是赵奕亲眼所见……

    而今日他设计引图苏宁入瓮,将自己也葬送了进来,他……不要命了,他是疯子,他真的是个疯子!

    “把赵奕带走!”

    韩彻一声令下,他杀了图苏宁,却饶了赵奕。因图苏宁是皇子,韩彻怕皇帝会一时心软,饶他性命,而至于赵奕,谋逆之罪,恐怕会抄家灭族,五马分尸,若一刀宰了,反倒是便宜了他。

    就在韩彻倒戈的瞬间,皇上得了喘息之际。御林军见皇子大势已去,纷纷赶入长乐宫救驾,将宫殿层层包围起来,宫中局势顿时逆转。

    皇上本来都已绝望,却想不到突然死里逃生,他命人为自己换上龙袍,端坐在长乐宫内,即便泰山将崩,也绝不能堕了帝王威严。

    不一会儿,侍卫来报,皇子已经被韩彻所以杀,因尸首分离,只得将人头呈了刚来。

    只见图苏宁人头瞪大了眼睛,仿佛能从那眼神中感到临死前的恐惧,大殿里立刻弥漫着一股血腥气息。看到这场景,皇上也不禁脸色一白,内侍道:“大……大胆,你们竟敢把这样血淋淋的东西拿到大殿上来,惊了龙驾……”

    话音一落,又陡然惊醒,这血淋淋的东西,可指的是皇子的人头!心中一慌,便哆嗦着跪了下来,不敢再。

    皇上努力镇定了心神,冷声道:“大胆!皇子有罪,自该朕亲自发落,你胆敢滥用私刑,随意戕杀皇子,你可知是死罪!”

    侍卫忙跪地道:“陛下恕罪!大皇子乃是被叛贼韩彻所杀……”

    “韩彻?可是今日率军进宫之人?”

    “正是。”

    皇上一阵惊异疑,这才明白为何宫中局势会瞬间逆转,原来是因为韩彻倒戈。可他为何会临阵倒戈呢?皇上一时想不明白,厉声道:“韩彻人呢?”

    侍卫有些惊恐道:“恐怕……恐怕是趁乱逃了……”

    皇上大怒,厉声道:“马上给朕抓回来,抓不回来,朕便拿你们抵罪!”

    “是!”

    御林军统领退下之后,内侍也看着面前的人头,惊怕不已,颤声道:“陛下,这……这……”

    这毕竟是皇子的人头,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置,皇上平静地道:“你们都出去。”

    内侍呆了一下,都出去,什么意思?难道这人头就这么放着?

    皇上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面无表情。内侍揣测不透,只好先躬身退了出去。

    偌大的宫殿之中,霎时只剩下了皇上一人,屋内烛火通明,照在明黄色的柱子上,发出璀璨金光,光影明灭之下,只见一室幽深,更增了空旷寂寞之感。

    皇帝就这样坐着,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头。

    那人头的眼睛也没有闭上,仿佛也在盯着他。他的眼中带着一种恐惧却又疯狂而贪婪的表情,嘴唇半开,仿佛在跟他控诉着什么

    皇帝终于忍不住潸然泪下。

    他已经是个四十三岁的老人了,晚年丧子,这是常人无法忍受的悲痛。可是即便韩彻不动手,他今夜也必须要砍下图苏宁的人头。

    这里只有江山权利,也可以有社稷百姓,有悲天悯人的仁心,却唯独不能有他们的父子之情。

    皇帝站起身,颤巍巍地走到了人头面前,他俯下身,和那恐怖的眼睛对视着,“你太着急了,你是朕的儿子,竟然也来抢朕的江山?”

    大殿里寂静无声,只有他空旷的回音,死人自然是不能应答的。皇上直起身,四周望着这高壮雄伟的宫殿,还有此时被金光笼罩,显得如此神秘而又高贵的龙椅,那是天下人都梦寐以求的宝座。

    皇帝突然哈哈大笑,神色却满是狰狞,“朕是真命天子,千古帝王,尔等蝼蚁不识好歹,竟敢觊觎朕的帝位,终究也只会身败名裂,死无全尸——来人!”

    内侍慌乱地走进来,跪在地上,皇上冷声道:“传朕的旨意,将赵奕押赴死牢,凌迟处死,家产尽没,九族尽诛。将皇子图苏宁尸首悬于午门示众三日,挫骨扬灰,永不可入皇家宗籍。朕要让他——生为国贼,死为逆鬼!”

    内侍的牙齿已不住起颤来,“是……奴才……遵旨。”

    两只下章就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