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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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青衫不停地跑着,她感觉自己一下子被掏空了,她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只是告诉自己不能停下来。泪水不停地从她眼中落下,眼前只有楚玉桁死前的那一幕,他那蕴满了凄惶,悲伤,痛苦,和深沉爱意的眼睛。

    这辈子,楚玉桁竟然为她而死了,这让她如何承受?

    上辈子那些债,他都还清了吧?

    她不想欠了他的……岳青衫边跑边哭,直到体力耗尽,泪水也要流干。忽觉身子一轻,被一人拦腰抱到了马上。

    “青衫……”耳畔传来了云昭的声音,在这凄冷的夜里,那样温暖而分明,岳青衫终于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了他,大哭道:“云昭,你终于来了,你终于来了……”

    云昭心疼不已,一手勒住马缰,一手抚摸着她的脊背,道:“对不起,是我来迟了,吓到你了,你没受伤吧?”

    岳青衫摇了摇头,又扭过身道:“快……救楚玉桁,救楚玉桁……”

    云昭愣了一下,心知楚玉桁可能是遇险了,当即调转马头,向后飞奔而去。

    二人来到刚才楚玉桁遇害的地方,却见人已不见了,也没有见到尸体,只留下满地的鲜血。岳青衫下了马,疯狂地趴在地上寻找着,大喊道:“楚玉桁,楚玉桁……”

    山野中只有她一声声回音,却无人应答。云昭上前将她抱在怀里,道:“冷静点青衫,我来帮你找……”

    岳青衫却仿佛没听见一般,不停地抓着地上的杂草,哭喊道:“楚玉桁,你别死,楚玉桁……”

    岳青衫的声音已经嘶哑了,心神激荡之下,只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岳青衫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个舒适的大床上,身上的泥土已被洗去,换了干净衣裳。屋子里燃着淡淡的熏香,有静心安神之用。

    云昭就在一旁守着她,见她睁眼,上前道:“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眼神里满是关心,岳青衫冲他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只是脑袋还有些混混沉沉的,她用手扶住额头,道:“这是哪里?”

    云昭道:“这是浔阳城内,我叫唐大人寻了一个安静的屋子给你休息。你饿不饿?我叫人煮点东西过来?”

    岳青衫摇了摇头,脑海里猛地又浮现起昨晚的一幕,她一把抓住云昭的袖子,颤声道:“楚玉桁呢?楚玉桁在哪里?”

    云昭僵了一下,他温柔的握住岳青衫的手,道:“你先别着急,你大病初愈,昨夜又受了惊吓,要好好休养。”

    岳青衫急道:“楚玉桁到底在哪里?他是不是死了?”

    岳青衫只觉一颗心已提到了嗓子眼,她迫切地想知道,又害怕听到云昭的回答。

    云昭想了想,道:“你先别着急,昨夜你晕倒之后,我在山前山后仔细寻找了很多遍,可是一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我猜想……”他停顿了一下,终于道:“也许他没死,是被人就走了。”

    其实云昭看到昨夜的鲜血痕迹,知道楚玉桁受了极重的伤,恐怕很难保住性命。至于为何没有见到他的尸体……多半是在与杀手肉搏之中,滚到山崖下边去了。

    可是他怕岳青衫会难过,便瞒着没有告诉他。岳青衫的眼睛里果然露出希冀之色,默念道:“被人救走了?没错,他一定是被人救走了,他不会有事的。”

    “嗯,”云昭安抚着她道:“所以你别担心了,先养好身子,我这就去派人探,一有了消息,就马上告诉你。”

    岳青衫点了点头,云昭便扶着她躺下,她又道:“昨晚那些杀手,到底是谁派来的?”

    想起他们的凶悍模样,岳青衫还是心有余悸。

    云昭面色微沉,道:“暂时还未查出来,我昨日虽然故意留下了两个活口,想不到这些人眼见被生擒,竟然都服毒自尽了。只是我看他们的身手与做派,大概都是胤人。”

    “胤人?”岳青衫惊道:“难道是皇上要派人杀你?”

    云昭摇头道:“不会,皇上让我出使魏国,是希望兵不血刃夺下浔阳,他杀我,有什么好处?”

    岳青衫心想也是,云昭沉声道:“恐怕拾目出了大变故了。”

    岳青衫心中一紧,如今图苏宁和赵奕已死,皇上又如此信任云昭,到底是谁想要害他呢?云昭见她满脸担忧之色,又心疼道:“不是告诉你好好休息了么?怎么又想这些?”

    岳青衫勉强对他笑了笑,心里始终还是放不下。云昭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放心,我已经让韩彻带着阿玉先行回去了,一旦拾目出了什么事儿,便叫他及时通知我。如今你且在浔阳城内养两天,至于劝降的事情,等到韩彻带回消息再。”

    岳青衫点了点头,眼下也唯有如此了。

    不一会儿,下人送了一碗热粥进来。那粥里放着香草、蛋花、肉糜,瞧来青翠讨喜,散发着阵阵香气,很是诱人。

    云昭道:“你饿了一天了,吃点东西吧。”

    岳青衫便要起身下床,却又被云昭按住了。只见他端着粥碗过来,道:“你躺着吧,我喂你吃。”

    岳青衫道:“这又何必,我有手有脚的,又没生什么大病。”

    云昭道:“那也躺着吧,有我在,你只当没手没脚就行了。”

    岳青衫忍不住一笑,云昭伸手拿了一个芍药靠垫,放在她身后让她半躺着,一手端着粥碗,舀了一勺,仔细吹凉,才送到她唇边。

    岳青衫张口喝下,心里一阵温暖甜蜜。她这会儿确实饿了,加上这粥色香味俱全,没一会儿便吃了个精光。云昭看了一眼碗底,满意地放下,道:“再睡一会儿吧。”

    岳青衫道:“刚起来,这会儿哪还睡得着了?再吃完就睡,要长肉的。”

    云昭道:“那还不好?我盼着你多长点肉呢。”

    岳青衫听了,不知怎么就低头看了下自己胸前的两团,想起他每次见了那副饿虎扑食的样子,这会儿来嫌弃她了?“哼”了一声道:“我才不要。”

    云昭笑了笑,道:“好吧,那不睡我陪你话可好?”

    “什么?”

    云昭着,也脱鞋上了床,两手从背后穿过的她双臂,将她抱在怀里。岳青衫感觉他的唇贴在自己后颈上,有些酥酥麻麻的,笑着躲避道:“不是话么?你跑到床上来干什么?”

    云昭道:“抱着不是能听得清楚一点么?”

    岳青衫对他这奇葩理由很是无语,也只能由着他了。

    二人在浔阳城内耽搁了两天,两日之后,京城里终于传回消息,云昭看过之后,表情骤然凝重了下来。

    拾目不仅出了变故,且是极大的变故。

    岳青衫见他神色,也是心中一紧,忙拿过他手中信函来看,竟是胤帝薨了。

    陆延在信中明,皇帝染急症暴毙,临死前立年幼的五皇子图隐为新君,并急招宣州节度使铁凌弃进京命,命其辅政监国。

    胤国分七州十二郡,每州各有节度使领兵把守。这些节度使皆听皇上号令,若论功绩之大,兵马之强,当属宣州。而宣州比邻赵国,数年来戍守边关以卫赵,而赵国势弱,安居洛水河外,年年朝奉胤国,所以一直相安无事。

    皇上为何会突然召他进京呢?

    显而易见,皇帝之死,绝不是染疾暴毙这样简单。

    云昭抬手,将信函放在火上,烧成灰烬,道:“即刻回京。”

    二人与唐文哲作别之后,暂未提招降之事,两人一骑,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京城。

    天子新丧,京城笼罩在一片悲伤压抑之中,满街素白,门户紧闭。到了傍晚便已宵禁,禁止饮酒歌舞等一切娱乐活动。

    云昭入城之后,并未声张,直奔火烈军军营,与陆延会面。他摘下斗笠,坐于主位上道:“去吧韩彻、白羽和许舟都叫来。”

    “是。”

    陆延一拱手,不一会儿,三人都走到屋中,见了云昭,都恭敬地站到一旁,肃穆而立。

    云昭沉思了一会儿,道:“陆延,宫中的事情,可调查清楚了?”

    陆延道:“有了一些端倪,只是具体细节,还有待排查。”

    云昭道:“查到了什么仔细来。”

    “是,”陆延道:“五月初六,皇上突发疾病,罢了早朝,具体细节却一直秘而不宣,除了宫中侍寝的两个妃嫔,及贴身内侍之外。旁人一概不见。并且暗中下了密令,召铁凌弃进京。”

    云昭目不转睛地听着,到是陆延自己停了一瞬,看了他一眼,又道:“因是密令,所以我也是七天之后才知晓的,当时铁凌弃已经到达徐州,离京城不过八百里之遥远了。”

    “八百里?”云昭一下子变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若是六月初五皇上暗中下旨,短短十天,铁凌弃绝不能到达徐州,何况宣州三万兵马,他岂能不做好部署事宜?想必入京,他已是早有准备了。

    云昭沉声道:“接着。”

    陆延道:“铁凌弃到达徐州之后,却并未入京,三日之后,宫中传来消息,皇上因病薨逝,我才知情况不对,快马加鞭往浔阳送了信函,通知大哥。”

    云昭忽然道:“清弦呢?”

    陆延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云昭会突然提起这个人来,想了想,道:“她被皇上流放北呈,暂时到是并没有听到她的消息。”

    云昭沉默了一瞬,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抬眉道:“陆延,你马上去一趟宣州,调查一下清弦流放期间,是否在宣州逗留。铁凌弃又是如何处置宣州兵马的,还有,他是何日赴京的。”

    “是。”

    云昭又对韩彻道:“韩彻,你即刻前往火烈军北营,调五千骑兵前往徐州边界,严密监察徐州节度使蒋涛,如有任何异动,即刻报知于我。”

    “是。”

    云昭道:“白羽,我命你率二十名火烈军影卫,驻守在皇城周围,严密观察宫中迹象,尤其是,”他凝紧目光,“清弦是否已经回宫。”

    “是。”

    许舟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道:“大哥,那……那我呢?”

    云昭扫了他一眼,道:“你暂且留在将军府里,听我吩咐。”

    许舟“哦”了一声,多少有些失落。

    云昭站起身,负手道:“明日我便去会会这个铁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