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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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之后,铁凌弃果然就将那日在浔阳城外行刺云昭之人查了出来,他为了让云昭满意,特意交出了一名自己在宣州军中的得力干将,此人瞒着自己,不知从何处得来云昭出使浔阳的消息,暗下毒手,已经被他就地正法了。

    此人当然只是铁凌弃的替罪羊,可是他这么做,无异于也断了自己一条臂膀,云昭此时还不想与他翻脸,便只道如此甚好,此人狼子之心,如今自受伏法,无人无忧。铁凌弃这些日子吓得坐立难安,听了这话,一颗心才总算放了下来。

    短短数日以来,云昭已经看出来铁凌弃此人心胸狭隘,胆怕事,谋多而少断,兵多而寡权,难成大器。如今赵奕已倒,再收复七州节度使,大胤天下可尽在囊中。

    这日,岳青衫正趴在桌子上看陆延送来的军机要文,想帮云昭看看是否有什么纰漏之处。只是如今气候炎热,她中午又多食了些,看着看着,眼皮就有点架,正此时,忽觉后心一暖,就滑进了一个怀抱里。

    岳青衫顿时清醒了些,她回过头,脸颊正剐了云昭浓密的睫毛,他俯在她耳边笑道:“困了就去睡吧,撑着干什么?”

    岳青衫道:“不想睡,下午睡了,晚上睡不着反而难受。”

    云昭道:“那就去床上躺一会儿,我陪着你。”完,伸手将岳青衫横抱了起来,大白天被他这番操作,岳青衫有点慌乱,道:“喂,干什么,放我下来,让人看着成什么样儿?”

    云昭笑了笑,一把将她抱到床上,“怕什么,这是在我自己家,抱自己媳妇也犯法吗?”

    岳青衫叹道:“云昭啊云昭,从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谁答应做你媳妇了?”

    云昭笑道:“现在反悔可来不及了。”

    完,他半跪在床边,为她脱去了鞋子,将她两条腿放好,又拿过被子为她盖上,“你乖乖地休息一会儿吧,我在这儿陪你。”

    岳青衫道:“你下午不用去兵营里了么?”

    云昭道:“不去了,今天只陪你。”

    岳青衫心里泛起一丝甜意,这些天她都没怎么看见云昭,也是想他的。只见云昭脱去外衣,随手搭在屏风上,半靠在床边,拿起桌上的一些公文,翻看起来。

    岳青衫闭着眼睛,可是她刚刚明明有些困意,这会儿却睡不着了,便又偷偷睁开,只见云昭看着手里的公文,眉心轻轻皱着,看得十分认真。

    他专注的样子格外好看,少年的青涩已然褪尽,带着一种成熟男人的英气俊朗,岳青衫暗暗慨叹,世上怎么会有人生得这么好看?就连那额上的刺青,都在他雪白肌肤的衬托下,显得熠熠生辉。

    岳青衫芳心荡漾,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他的脸,才一动作,只听云昭道:“别闹。”

    他的眼睛还始终盯着手里的公文,岳青衫撇嘴道:“你到底是看书还是看我?”

    云昭头也没抬地道:“我是行军仗的将军,自然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书和你,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吹牛吧就。”

    云昭笑了笑,就继续看手里的书,岳青衫望着他,心中忽地有些痒痒,她坐起来,飞快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云昭睫毛一颤,他顿了一下,转头看她。岳青衫对他一笑,云昭忽然就放下了手里的公文,俯下身,一头锦缎般的长发从他的肩膀滑落下来,垂落在她胸口。云昭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闭上双眼,吻上了她的唇。

    他的睫毛又密又长,轻轻剐蹭着岳青衫的脸颊,让她感到一阵麻痒。云昭一手撑着床沿,将她的嘴唇整个含在口里,舔舐她的唇珠,反复厮磨,爱意绵绵,正此时,忽听得一声门响,正是楚楚端着汤碗走了进来,道:“少夫人,燕窝煮好了……”

    她看到床上的一幕,顿时满脸通红,“啊”地一声,吓得手中的汤碗都掉在了地上。

    岳青衫与云昭闪电般地分开,看到楚楚,也甚觉尴尬,楚楚红着脸,“对……对不起,我什么也没看见……”完,飞快地跑了出去。

    岳青衫道:“完了……咱们两个,是不是有点不雅?”

    而云昭却毫不在意,他转过头来,目光痴迷地盯着她的嘴唇,闭上眼,又深情地吻了上去。

    岳青衫刚才被楚楚怼了个正着,尴尬至极,此时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她一把推开云昭道:“这是我的房间,出去出去出去……”

    着,便推着他下了床,云昭还没来得及反应,被她推得不住后退,一直退门口,岳青衫开门,一把将他推出了屋。

    云昭一呆,刚要话,却见她“嘭”地一下关上了房门,若非云昭闪得快,这下只怕要拍在他鼻子上。

    “喂,我衣服还在屋里呢!”

    岳青衫没理他,云昭苦笑一声,刚刚明明还挺享受的呀,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

    第二日一早,岳青衫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她望着挂在中天的大太阳,心想怎么没人叫她?

    想来云府的人早已对她的懒觉行为习以为常了,何况云昭早有吩咐,只要她还没起床,便全府禁声,谁也不许饶她清梦。

    岳青衫洗漱完毕,正在考虑早饭应该吃点什么,忽见一丫头进来道:“少夫人,门外有个人男子,自称是夫人旧识,求见夫人。”

    “旧识?”岳青衫有些奇怪,在胤国,她哪有什么旧识?所有认识的人都在将军府里呢,“他了叫什么了吗?”

    下人摇摇头,上前呈上一件东西,道:“来人只送了这件东西进来,还少夫人您一见便知。”

    岳青衫接过来一看,见是一个青底白浮的玉佩,上边雕着盘尾双龙,隐隐透出些翡黄,她认得正是楚玉桁之物。

    岳青衫顿时大喜过望,楚玉桁果然没有死!

    只是他怎么跑到胤国来了,她身为大魏的吏部尚书,这么悄无声息地来到拾目,还公然到将军府来找她,胆子还真够大的。

    不一会儿,只见楚玉桁走了进来,岳青衫本以为他来到胤国,怎么也该低调一些。谁知他穿一身崭新的银白色绣金丝祥云修身锦袍,腰间扎着同色嵌玉宽带,发束玉冠,腰悬美玉,风流雅韵,绝世除尘。

    这件衣服可是楚玉桁为了见她特别定制的。楚玉桁对衣着素来讲究,每次出场,必定锦衣金冠,风流贵雅。可是似乎都引起不了她的注意。后来他便想到了云昭,他平素爱着黑衣,显得清冷俊逸,倒也出众。莫非青衫喜欢寡淡些的颜色?所以思来想去,便做了这套白衣来。

    他自进来之后,便一直盯着岳青衫的表情,见她初瞧见自己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心中甚是得意。

    楚玉桁不客气地在桌旁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岳青衫量了他一眼,见他虽清癯了一些,但气色尚好,喜道:“你的伤好了?”

    楚玉桁笑着道:“嗯,都好了,劳你挂念了。”

    岳青衫道:“那天你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我亲眼看见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我找到云昭之后,又回去找了你好几遍,却始终没找到你。”

    楚玉桁道:“没什么,只是侥幸被人所救,就一路回到上京了。”

    岳青衫点点头,又舒了口气道:“谢天谢地,你总算是没事。”

    楚玉桁挑眉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恨我了?”

    岳青衫道:“我过,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这辈子是你舍命救了我,我很感激你。”

    楚玉桁笑了笑,眼神闪烁了一下,“那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岳青衫顿了一下,道:“你想要我如何报答你?”

    她的语气十分郑重,目光亦毫不闪躲地看向他。楚玉桁道:“我要你跟我回上京。”

    “不行。”

    “为何?”

    岳青衫道:“我不会离开云昭。若真有一日我回到上京,也必是同他一起回去,现在他不能走,所以我也不会走。”

    楚玉桁嗤笑一声,道:“岳青衫,你还真是有恃无恐。是因为你知道云昭早晚有一日会回去的,是吗?”

    岳青衫明白的意思,当初她以为楚玉桁命丧在即,所以向他吐露了自己重生之事,她当然知道云昭会回到上京,他会回到这天下任何地方,因为他是这世间的王。

    可是楚玉桁是怎么知道的?岳青衫觉得有点不对,楚玉桁突然道:“青衫,我不会放弃你。”

    岳青衫微一皱眉,楚玉桁道:“原来你曾经是如此地爱着我,可是我却没有珍惜,反而将一颗真心放在地上践踏,我知道错了,求你给我一个悔过的机会……”

    岳青衫道:“往事已矣,你还要我多少遍,你我缘分已尽……”

    “当初你为了陈旭,不惜下嫁给一个西域奴,是因为那时你就知道,他终会君临天下吗?”

    岳青衫心中猛地一紧,楚玉桁知道了!他是怎么知道的,她明明从未与他过。

    岳青衫的心里惊疑不定,她不确定楚玉桁是也重生了,还是猜到了什么。楚玉桁道:“你为了陈旭,可以如此舍身忘我,那么为了云昭呢?”

    “如今铁凌弃弑君另立,想必云昭已生了夺位之心。他身为大胤飞将军,手握重兵,战无不胜,这本不是什么难事,可若是真有人未卜先知……他的路,也未必会走得这么顺利。”

    岳青衫猛地站起身来,颤声道:“你什么意思?”

    楚玉桁笑道:“你先别这么激动么,你有未卜先知之能,如今我也有了,不同的是,你上辈子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我一人身上,而我,却放在了这朝堂、这家国、这天下身上。”

    楚玉桁的没错,她虽然重生,可是却一点也帮不上云昭的忙,上辈子她只是后宅中的一个女人,她根本不知道云昭是怎么回到胤国,夺取帝位,也不知道他最终是怎么一统天下的。

    可是楚玉桁不一样,他半生运筹帷幄,步步为营,这天下大事都不能逃过他的眼睛。上辈子,魏虽败于云昭之手,他尚能以一己之力,救下上京百姓,假如他真的重生了……

    岳青衫感到后脊阵阵发冷,他一定知道云昭所走的每一步,一旦他在这当中的任何一个环节做下手脚……

    云昭他,必死无疑。

    因为宿命注定,云昭的选择不会改变。

    岳青衫颤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不要害他……”

    楚玉桁叹了一声,语气有些寥落,“想不到你也会这么低声下气地跟我话,可惜却是为了别的男人。”

    楚玉桁道:“青衫,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如果可能,我永远不会违拗你的话,可是我不甘心,只要你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可以让你重新爱上我……只要你答应跟我回上京,我必定全力以赴地帮助云昭,辅佐他成为千古帝王。我可以让他的每一步走得更快更稳,让他永远所向披靡,永远都不会受到伤害。”楚玉桁也站起身,郑重地道:“我愿一生供他驱策,甘心为臣。”

    岳青衫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楚玉桁,你的爱为何总是要这么卑鄙?”

    楚玉桁心中猛地刺痛了一下,却仍旧平静地道:“当初你为了陈旭,甘心下嫁云昭,今日你为了他,为何不能下嫁于我?”

    楚玉桁一字一句地着,仿佛一点点扎在岳青衫的心里。若是往日的楚玉桁,不管他使出什么阴谋手段,只要她和云昭在一起,她也不会怕他,可是重生的他……

    一个掌握了天下所有秘密,又聪明狠绝的人,会是如何可怕。

    岳青衫咬了咬牙,“我收回我刚刚的话,现在我又开始恨你了。”

    楚玉桁苦笑道:“这也没什么不好。相比失去你的痛苦,我甘心承受。”完,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道:“看看这封信吧,不定可以早点帮你做决定。”

    岳青衫低头,只见那信封上写着“青衫亲启”四个字,一看就是岳夫人的笔记。

    看到母亲来信,岳青衫顿时激动不已,她伸手想要开,楚玉桁道:“我劝你还是等一下再看。”

    岳青衫皱眉,“怎么?”

    楚玉桁道:“只是怕你没有准备,会觉得伤心。我一想到你伤心,就会心疼。”

    他深情款款的言语,此时只让岳青衫觉得恶心,正此时,忽然只见一个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满身散发着熊熊怒火,一抬手,就将楚玉桁掀飞了出去,他咬着,从齿缝里透出来一个字,“滚!”

    “云昭!?”这下岳青衫彻底惊呆了,“你怎么在这儿?”

    “我一直在这儿!”

    “你偷听我话?”

    “是你自己没看见我!”

    岳青衫彻底蒙了,他什么时候来的?她怎么可能没看见他呢?

    楚玉桁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看见云昭,心中一颤,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云昭一步步地逼近他,“滚!”

    他怒气勃发,仿佛一头扑猎的雄狮,周身散发着嗜血的气息,让人浑身战栗。

    楚玉桁竭力地镇定心神,云昭一把捏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推到门柱上,“我警告你,再不许青衫的主意……”

    “凭什么?”楚玉珩大怒道:“当初她都是为了陈家,才会下嫁于你,后来被迫随你来了胤国,如今她也不过是看你可怜,才不忍心离开,你以为她堂堂的魏国侯门姐,会喜欢一个卑贱的西域奴吗?”

    云昭一拳在楚玉桁的脸上,他的脸颊高高肿了起来,楚玉桁大喊道:“粗鄙不堪,我以礼相待,你却动粗,实在野兽行径……”

    云昭又一用力,楚玉桁感受他手臂上的肌肉鼓动,惧怕之极,惊慌之下,竟一口咬在他胳膊上,“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当初在浔阳城内,我对你二人有恩,你胆敢对我动手就是忘恩负义,是人行径,你不要脸……”

    云昭惊愕地看着手上的牙印,一个大男人,竟然咬他,还他不要脸?

    楚玉桁趁此机会,一溜烟地跑到门边,直到身后堵上柱子,退无可退,颤声道:“你别过来,君子无锋,君子不器,君子诲人,唯以言德谆诱之……我一介文人,你以武相逼,便是匹夫,是盗匪……”

    云昭不知他在什么,只是越听越烦躁,他一把揪住了楚玉桁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楚玉桁惨叫一声,捂上眼睛,希望自己死的别太难看,云昭推开门,一把将他扔了出去,随后又将门关上。

    只听楚玉桁在外大骂道:“匹夫!”

    云昭也忍不住道:“窝囊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