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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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的初雪,将光秃秃的不死峰山尖点缀成了可爱的洁白色,一改往日的单调,倒有了几分情致。

    银装素裹的山间好景,美则美矣,却苦了山路难行,方圆十几里内唯独一家客栈可歇脚。

    这腊月的天儿里寒风料峭,若是能有上一碗温热的酒,入口辣喉,暖了身子热烘烘的,更方便赶路。

    “这还有只‘铜雀’,市价少也值斗金,今日算我亏本,加上铁骨扇,只换一坛碧云天润润嗓子,掌柜的行行好嘛~”

    少女一身单薄的鹅黄棉衣,大完全不合身,上面补丁摞补丁,这么冷的天穿得如此不合适,冻得那粉雕玉琢的脸通红,不停地跺脚取暖,口中呵出的白雾如轻烟飘散。

    只看身形是个娇弱的可怜儿,脸也惹人疼,唯独一双合该衬得上美人身份的眸子却被一条约莫二指宽的白绫遮挡得一丝不漏——

    原是个瞎子,怪不得手里攥根半人高的竹棍戳来戳去。

    掌柜开客栈,见过了不知多少形形色色的过路人,像这丫头一样的乞儿多得是,当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去去去,一只玩具鸟和一把破扇子也想换好酒,大白天的就做梦?过会客栈还有贵客要来,叫花子滚远点!”

    “你别推我啊!”少女被重重地推了一把,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几步,好容易拄着竹棍稳住身形,“白给便宜都不占,没见识的二货。”

    没要到酒,她格外沮丧,将铜雀和铁骨扇往后随手一丢,“大山,东西收好准备赶路。”

    近九尺高的魁梧巨汉沉默地站在客栈外,落雪将他全身染成了霜白,结实的肌肉被包裹在单衣内,手臂与腿皆青筋毕露,站在及膝的雪地中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冷意。

    大山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少女掷来的东西,一语不发地听命行事。

    “姐姐,喝碗热茶吧,你看你耳朵都冻红了。”

    掌柜的儿子看着只有十一二岁,却异常懂事,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茶水送到少女面前,后者笑嘻嘻地接过,另一只手摸索着找到他的脑袋揉了揉。

    “谢谢,好人会有好报的。”

    男孩羞赧地挠了挠头,拉着少女在客栈的偏僻角落背风处坐下,“风雪太大,姐姐最好再等等,外面那个大哥哥让他也进来吧。”

    少女摆了摆又白又嫩的爪子,“不碍事,他不会冷的。”

    男孩诧异地歪了歪脑袋,等着少女一口一口地啜饮茶水,好奇地问:“姐姐哪来?看你虽然穿的破旧了点,但皮肤那么好,像大家姐,怎么会大雪天的来这儿?”

    “我啊……我叫江离。”少女了个嗝,不紧不慢道:“五岁时被不死峰上的老妖婆抓去,欺负了十二年,她好不容易才许我出山,若不完成任务便不给自由。”

    男孩不信。

    江离哈哈大笑了几声,不再多言。

    雪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的意思,茶很快便要喝尽了,她正欲起身,便听得嘈杂的脚步声接连步入客栈内。

    很多人。

    “我饿了,想吃蘑菇,出门不足百步的婆娑密林里就有,你能帮我去摘些么?”

    江离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只机关蝴蝶,循循善诱地骗孩,道:“作为答谢,这个东西便送你了。”

    十几岁的男孩最是喜欢这些奇怪玩意的时候,想着自己反正常去密林里玩,路线熟、离家也近,便拿了机关蝶一溜烟地撒欢跑了。

    “这谁啊?诶呦我的娘,丑得辣眼睛,杵这跟粪球一样,碍事绊脚的……”骂骂咧咧的声音传入江离的耳中,她偷笑着摇了摇头。

    所有见过大山的人,没一个不嫌弃的,就连杜若也发出过灵魂的疑问“把他的脸做成那样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奈何江离自己乐意——反正她看不见。

    掌柜陪着笑脸,鞠躬哈腰地将一群人迎了进来,亲自奉上好酒好菜,道:“军爷们在后面呢?”

    “我和几十个兄弟头先过来探探路。”

    那人骂骂咧咧:“操,我就不明白,赫敬定又不会吃人,有必要把他形容得那么恐怖吗?他这次就带了十个人,曹副将至于留三百多号兄弟断后?”

    掌柜叹了一口气,语气凝重:“天子守国利器,以一人抵千军,被镇远王盯住绝对不是闹着玩的,心为上。”

    江离失声笑道:“‘真冤枉’?这位王爷的封号有意思啊。”

    众人这才注意到犄角旮旯处还有个丫头片子。

    “叫花子还没滚?”

    掌柜撸了袖子,作势要赶人走,那人果断起身,拔了腰间的长刀,步步紧逼娇俏瘦弱的姑娘。

    “为襄王殿下做事必须谨慎,你既然听到了不该听的,就和外边那丑鬼一起上路吧!”

    江离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大山,这可不是我主动挑事,日后杜若问起,可不准污蔑我。否则她又得唠唠叨叨,什么我嗜杀成性……分明扯淡!”

    那人皱了眉,不明白她在废话些什么玩意,也懒得深究,当即举起了刀,狠狠劈下——

    鲜血染红衣衫,血泊中倒下了一具尸体。

    那人怒目圆睁,脸上全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尸身上下仅颈项正中央处有一道极细的伤痕,似是被某种极为锋利的丝线所伤。

    头颅与身体倒地分开,血液喷涌而出,死者竟是顷刻间被直接割断了脑袋!

    江离翘着二郎腿,没个正行地坐在台阶上,手中的竹棍甚是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口中哼着八仙的曲儿。

    优哉游哉,全然不似刚杀过人的样子。

    “踏踏歌,蓝采和,世界能几何。”

    几十个士兵大骇不已,纷纷拔了刀朝江离冲去,掌柜眼尖,敏锐地察觉到那女孩的十指上缠着亮晶晶的银色丝线,在窗外寒雪的映照下更显彻骨的冷意。

    那丝线连的是……

    “不好,大家快跑!”掌柜大声叫嚷,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江离手指微动,大山已经冲入客栈内,眨眼间两个士兵的头已被那双巨大的铁拳击碎,脑浆粘得一片墙上都是。

    “红颜三春树,流年一掷梭。古人混混去不返,今人纷纷来更多。”

    大山闯入人群中,面对几十把长刀竟丝毫不惧,刀砍在他身上竟如同劈石头,直接卷或断了刃。

    有些人被震得刀脱了手,只能任其宰割,或是被捏爆头颅、或是拧抹布一样揪成麻花段。

    红的血、白的雪,染在一处犹如冬日寒梅图,霎是好看。

    “朝骑鸾凤到碧落,暮见桑田生白波。长景明晖在空际,金银宫阙高嵯峨。”

    江离拄着竹棍,不紧不慢地走到横陈的尸体中央,拿棍子随意戳了戳,确认在场除了掌柜之外再无活口后,长叹一声。

    “活人就是这么不经造,没两下便死了,无趣至极。”

    掌柜瘫坐在地,尿了一裤子,竟是被吓得失禁了。

    江离一脸嫌弃地捂着鼻子:“见鬼!”

    她和竹棍哒哒哒地朝酒柜走去,这货胡乱地摸来摸去,一瓶一瓶地开酒坛闻味,总算是找到了碧云天。

    江离当即心满意足地笑眯眯抱了坛子起身,道:“哎,这不算抢哈,酒钱我已经给你儿子了——一只机关蝶,和活命的机会。”

    掌柜哆哆嗦嗦地道:“你你……你什么意思?”

    “那位‘真冤枉’殿下怕是就要来了,人家奉天子之命兴讨乱臣贼子,你个通敌叛国的玩意儿少也是株连九族。”

    江离抱着坛子灌了一口,脸蛋红红地了个酒嗝,心满意足地揉了揉自己的肚皮。

    “那孩子人不错,死了可惜。我的机关蝶虽不值大钱,十几两还是有的。他被我骗去婆娑密林了,应该能躲过一劫,躲不过便只能自认倒霉咯。”

    大山默不作声地凑到江离身前,挡住了她的路,后者怒气冲冲地拿竹棍戳了一下他的腿,“悄没声的吓我一跳……干啥?”

    大山的脸上露出了委屈的神色,将“受伤”的手臂放到了江离的掌心处。

    她沉吟片刻,蹙了漂亮的秀眉,喃喃道:“涵光铁果然娇贵,早知道用玄铁了。这荒郊野岭的,我上哪找材料给你补膀子去?”

    大山站在原地,也不吭声,只那样憨憨地望着江离。

    她虽看不见,但也熟悉这厮的尿性,当即无奈地抚了额:“怕了你了,补便是。先离开山道吧,看看外面哪儿有质量好的,管用的时间久一些。”

    江离刚出客栈门便听到了马蹄声,当即手指微蜷,笑吟吟地道:“又有人来了,大山辛苦,等有钱了我给你灌最好的机油,喂个饱!”

    马蹄声亦越来越近,终于到了不得不发时,她唇角一勾,正欲牵动大山之际,剑风猛然袭来,是她从未直面过的强势。

    江离根本来不及出手便被一柄长剑挑破了眼前的白绫,剑尖旋即直至咽喉。

    只差分毫便能刺破娇嫩的皮肤。

    白绫缓缓落地,与白雪融为一体。

    她用那双空洞无神、却形状完美的丹凤眼中的银灰色眼瞳“看”向来人。

    男人一身玄色的长袍,墨狐裘衬得那张冷漠的面容愈发俊美无铸,轮廓过于锋利,侵略性十足。

    薄唇微抿,高挺的鼻梁上是锐利的鹰目,瞳仁犹如极美的琥珀,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竟微微一怔。

    江离歪了歪可爱的脑袋,笑吟吟的唇角两侧还有梨涡。

    “他们要杀人灭口,你是来救我的么?”

    全文纯属瞎扯淡,古代机甲伪科幻。

    恶魔偃师的玛丽苏历险记~

    江离是真的瞎,她自己不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