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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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风听书先生讲故事时,常常被故作惊恐的神情吓得睡不着觉,如今自己再一次亲自体会了命悬一线的滋味,别提多酸爽。

    “别怕啊,他不会杀你,最多给你个脑蹦儿、或者拎着衣领丢到一边。”

    彼时,江离这般着酒嗝笑嘻嘻地对他。

    骗人!

    风泪汪汪地蹲在彩云间的库房门口,了个响亮的喷嚏。

    大晚上,寒风吹着、猫叫着,不过一眨眼面前便出现了面无表情地睥睨着他的高大男人。

    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哆哆嗦嗦道:“你……你休想拿走机油!”

    赫敬定仍是没什么表情,只僵硬地歪了歪脖颈,发出咔咔的声音,目光冷漠且空洞无神,在漆黑的夜空下显得十分渗人。

    加之他本便长得不近人情,如今更是将孩子吓得哭出了声。

    赫敬定眯了眯锐利的眸子,缓缓抬起手,正当风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抱头痛哭之际,他却用骨节分明的修长五指摸了摸自己的面皮,语气中带了几分诧异。

    “孤……竟生得如此可怕么?”

    昔日江离制作川穹时,模样是她最喜欢的类型——忠诚、可靠、不会被狐狸精勾跑的那种,还得帅,不然她看着不顺眼。

    是以她便出了个歪主意,将傀儡的脸故意做成了高岭之花的凶厉美人,自己越看越喜欢,然而在其他女人眼中,美则美矣……却根本不敢下手。

    风有心想点头,却败给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最终怯生生地摇头。

    实话肯定会被杀吧?

    江离他不会对老弱病残动手,怎么可能?

    镇远王是出了名的凶狠残暴,整个大祁便没有不怕赫敬定的。

    以前风晚上不睡觉乱闹腾时,爹爹便“镇远王来了”,登时将他吓得乖乖大被蒙过头,瑟瑟发抖、心惊胆战地睡了一夜。

    “姐姐了,这些机油都是我们彩云间按正规途径花了大价钱买的,绝不能让偷给偷跑!”

    风壮着胆子爬了起来,张开双臂拦在了比他足足高了将近一倍的男人身前。

    腿抖得厉害。

    赫敬定诚然没杀他,连碰一下都不曾,只是冷漠且疏离地站在不远处,静静地凝视着明明不行却还强撑的孩子。

    “孤此行只为取油,奉旨速去速回,不会伤人以至横生枝节。”

    风这才松了一口气,声音也更大:“反正我不会让你过去的,有本事你我!”

    赫敬定周遭的气息骤然冷冽。

    除了对江离,他的脾气着实也不算很好,如今受归一窍控制,连江离都能险些弄死,遑论是个非亲非故的孩子?

    风欺软怕硬地缩了缩。

    “欺负孩算什么能耐?”

    少女四仰八叉地倒在库房顶上喝酒,砸吧砸吧嘴,笑眯眯地托腮道:“你想要机油,得先过我这关。”

    风惊喜道:“乞丐姐姐!”

    江离郁闷地撇了撇嘴。

    这孩子叫什么不好,非得喊她乞丐,事实证明人的第一印象太重要了。

    根本不必她纵身跃下,赫敬定已然眨眼间便欺身至她面前,语调冰凉、极富威胁道:“给我。”

    江离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偷笑了一下,意有所指地凑近他,附耳轻声呢喃道:“定子,你若是在榻上这话,我还挺高兴的。”

    赫敬定不明所以地微微一顿,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这丫头居然在调戏他。

    当着孩子的面,连傀儡都调戏。

    简直丧心病狂!

    江离自己完自己还脸红得好似猴屁股,极不自在地将脸扭到了一旁。

    赫临逍只吩咐了要取油,没要杀人。被强行控制的傀儡就有这一点不好,什么便做什么、丝毫不动脑子考虑其他的事。

    偃师最初操纵傀儡是牵丝,后来由江家改造出了新一代的傀儡——

    可被赋予思考的能力,并不必与偃师时刻相伴、离了傀儡丝便整个儿瘫痪,而是偃、傀相分亦相连,更强,也更方便。

    江离正因知晓如此,才敢放心大胆着笑眯眯地歪了歪脑袋,“风,回家去吧,我也是老弱病残,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风知道乞丐姐姐是个顶厉害的人,当下也不担心她的安危,放心大胆地连忙屁颠屁颠开溜。

    赫敬定冷冷地盯着她,目光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衫,似乎要将她的身上戳出几个窟窿来。

    “我只是开个玩笑,别生气嘛~”

    江离贱兮兮地揉了揉他的脸,却被男人一把攥了手腕,力道极大,痛得她骨头几乎断裂,怒道:“你还想不想要机油?!”

    赫敬定这才稍稍松了手,只是仍不放心,长剑并未出鞘,直直地立在了江离细腻的颈旁,莫名震慑。

    然而在江离的心中却丝毫也不怕,反而忍不住想笑。

    赫敬定如今冷着一张脸,她虽看不见,却也能想到该有多故作严肃,联想到定子昔日的温柔可欺,便更好玩了。

    他只是行为被控制,又不代表神志不清,如今不被逼着杀江离,自然而然反抗之心也没那么强。

    一想想定子被她气得挠心挠肺、脸上却还一本正经,甚至拿她没办法的样子便神清气爽。

    任何困难来临之际都要笑着面对,找乐子才是王道,否则以她经历的事来看,江离早该疯了。

    她如今睡在库房的房顶上,背后枕着冰冰凉凉的砖瓦,被乌云遮住的月牙儿羞怯地露出了一角,悄悄地偷看着人间发生的一切景象。

    男人的身形犹如一座山,将身下之人挡得纹丝不露,笔直而修长的腿跪在少女的双腿.中间。

    一只手桎梏着她的手腕,高高地固定在头顶,另一只手将长剑挡在少女的颈旁,琥珀双眸在微弱的月光下折射出逼人的冷光。

    江离优哉游哉地用另一只还能活动地手把玩着他垂在自己胸前的长发。

    月华丝摸起来就是舒服。

    一根能买下一整座琅城,钱的手感——绝妙。

    “东西给我。”赫敬定一板一眼地道。

    江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饶有兴致道:“哎——你还怕我占你便宜啊?我还没你欺负残疾少女呢。”

    赫敬定唇角抽了抽:“你到底想做什么?”

    “简单,”贝齿轻咬了一下唇瓣,殷红的舌尖在唇缝间了个转,她似笑非笑地道:“将我伺候舒服了,便给你。”

    赫敬定额角的青筋一跳,一字一句道:“你当我是什么?!”

    江离懒洋洋地躺着了个哈欠,肩膀扭了扭,松动一番筋骨,笑嘻嘻地道:“赫临逍没让你架,只让你取油,你若是不同意我的条件便不可能完成任务。按理来,该是你哭着求我,要伺候我才对。”

    她故作可惜地叹了一口气,阴阳怪气地开口:“可怜的陛下,堂堂一国之君,受着重伤倒血霉,还连机油都没得用哦~”

    不就是捏个肩捶个腿,能累死他?至于那么排斥么……真是给惯的!

    话音刚落,唇瓣便被封住,近乎凶残的啃咬痛得江离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对于普通男人而言,踢裆等同于要命,然而傀儡自然不存在“蛋疼”一,赫敬定毫无反应,甚至啃她啃得更凶了。

    “你好歹也有玩具傀儡的功能,不能这么差劲啊!”江离悲愤地怒声道,“机油休想拿走!太令本主失望了……”

    她愤愤不已地摘下了腰间系的瓶,一把掀开自己的前襟,将机油塞进了自己的怀里,再整理好衣衫,这才红唇一勾,轻蔑地笑道:“有本事你就拿,不然……”

    赫敬定竟二话没,一把扯开了她的衣襟,冰凉的手伸了进去。

    江离大惊,喉间的“放肆”和“下流”还没来得及喊出声,便再度被吻住了唇。

    这次比方才温柔得多,他细心且耐心地用舌尖撬开江离的牙关,掠夺口中的每一寸软肉,手指也极有技巧,没两下便令身下的姑娘瘫软了身子。

    “我真的只是单纯想让他给我捏个肩而已,昨天架累了……”

    江离被亲得五迷三道,根本没脑子去想别的事,只是有些纳闷。

    究竟是谁思想不纯洁?

    赫敬定还真好意思她。

    “舒服么?”

    沙哑而低沉的男声含着笑意,薄唇极轻地摩挲着她的耳垂,时不时地呵一口气,激得江离恨不得将身子蜷缩成一只龙虾,又痒又麻,下意识地迷糊道:“嗯……”

    赫敬定替她整了整衣服,拿了机油便走。

    江离一脸茫然,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当即怒不可遏地从房顶上跳了下去。

    她忘了自己的竹中剑遗落在江府旧址,是以没了拐杖可拄,跳下来时摔了个屁股墩儿,“你给我站……嘶——”

    赫敬定漠然地瞥了她一眼:“又想威胁我什么?”

    他已拿到了机油,还能有什么可顾忌。

    “赫临逍现在是重伤,没工夫对付你,一旦他将自己修好……”

    江离总算是笑不出来了,道:“归一窍控制傀儡,无时无刻都要耗费大量的机油,他没那个条件,一定会对你的玲珑下手。清空你的记忆、从头开始,届时你便真是他手下的杀人机器了!”

    赫敬定不以为意。

    “定子……”

    江离一步一步地走到他身前,垂下脑袋,用她在赫敬定面前从未有过的可怜语气低声问道:“你当真愿意忘了我、再也不回到我身边了么?”

    赫敬定浑身一僵,齿轮艰难地转动,却与归一窍控制的方向截然相反,无比痛苦。

    他蹙了眉,强忍着身体的不适。

    只要在这个女人身旁,他便会变得很奇怪,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江离听着他抬脚离去的声音,不免苦笑了一下。

    他这一走,再相见时又要重头再来、甚至还可能成为永远的敌人。

    “我不要!”

    江离咬了咬牙,拼尽全力向他的方向跑去。

    以前都是定子找她,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接近她,即便被伤害、被击、被怀疑,也从不气馁,更不恼怒,还是一如既往地珍视呵护她。

    如今该换成她去保护自己的爱人。

    瘦弱颤抖的手臂死死地环抱住他的腰身,赫敬定僵在了原地,感受到身后紧贴着少女的炙热体温与急促的心跳,手指也下意识地抖了抖。

    “我的,不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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