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最难忘却美人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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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握一杯热茶,摊开一本书。

    不是第一次来,却是第一次遇到薏苡口中的水均叔。

    尽管薏苡转述的水均的特征都对,也是水均可以知道的,但纡荥不认为水均这个人可以逃脱那场浩劫。

    今天终于见到了本尊,五十岁开外,年龄也符合逻辑,右脸颊一点黑痣,只是仿佛细微处有些出入。

    “柳纡荥。”纡荥停顿了一下,“为薏苡而来。”

    “柳家人?”水均似在观察。眼前这个斯文的少年,和薏苡似乎有着特殊的连系,薏苡却在之前丝毫都没有提及。孩子,也会瞒人了吗?微微点头一笑。

    而柳纡荥依然试探了一手:“我是柳家人,柳渝,柳家旁支,今年刚回来。”

    水均似笑非笑,也不拆穿,但柳纡荥已经心里有底:这个人绝对不是水均。

    今天柳纡荥毫无伪装,如果是水均,即使认不出他,也会有熟悉感和猜测范围,毕竟连薏苡都可以牵连到。但这个人完全不猜测,眼神也完全陌生。

    好吧,这一切都是反推。

    右手无名指的那道深疤……

    柳纡荥一直不了解的杨自远,就是完全不在一个精神层次的长辈。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杨自远从见花萼开始,便无法自拔。

    年少慕艾,慕的无非就是容颜,他这样君子之名在外的人也不能免俗。

    但花萼嫁人后,他就放下就放下了。娶了一门妻子,相敬如宾,好好过日子。搬到了西林,又极少出门,天天饮酒。

    外面看来如此。

    内里与水莳相约私奔,相忘于江湖,做一对逍遥夫妻,抛妻弃子。

    让纡荥无法理解,记了两世的事,是他的眼里是否有过薏苡这个女儿。

    上一世薏苡去世后,柳纡荥秘密拜访过杨自远,希望他与其共同为薏苡报仇。

    但杨自远得知后竟然丝毫不为所动,甚至劝谏他放下。

    那天杨自远叹着气,送别柳凌逸,击节悲歌。

    眼前的水均和久远的杨自远身影逐渐重合。

    “我一直看得出来,你真的是一个相当执拗的人。”水均道,“无论薏苡是否喜欢你,都没法轻易挣脱。可惜薏苡也最终养成了缺陷的性格。”

    今天,杨自远化名的水均依然坐在了柳纡荥的面前。无情的父亲?无伤无悲?

    今世的相遇,薏苡仍在他的影响之下,变不了的偏执执拗,变得了的时过境迁。

    “无论缺陷,也是你的女儿吧。”柳纡荥突然道。

    “水均脸”愣了一下,仔细回想着什么,好一阵才爽朗地笑了起来:“没错,是我的女儿。”

    杨自远浑不在意,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

    “实话,薏苡的母亲,水家的大姑娘水莳,是个与众不同烈性的美人,而且美得不自知。在只把她当做妹妹的时候,有时都会被她的艳丽所吸引。”

    “她和她大哥水荇有七分相似,但是已经截然不同。”

    “世家里的女子,很少有像她活得那么肆意张扬的了。爱穿红衣,明眸艳丽,乌黑的青丝与红衣相得益彰。”

    “但是我们成婚后,她一样有了母亲的样子,变得懂事、能干。只是担忧并不能活得我们那么久。”

    “那时我就告诉过她,生虽不能久伴,死必同寝而居。所以只需要有个人愿意为我收尸罢了。”

    柳纡荥心里不屑、冷笑,如果只换来一个死同穴的结局,他上一世就已经认命了。

    不过的时候,杨自远眼里终于有了光芒,着那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野日子。两个人不识疾苦,跌跌撞撞做着农活,第一年也就收获了一斛豆子,但是第二年却是满载而归。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望着美人的背影,还能吟诵出:

    相携夕阳万点红,苦无采摘倾台盆。大剪裁出绢素衣,身披彩霞万带浓……

    素衣的水莳,依然浓烈的颜色,夕阳下微笑的眉眼,睫毛浓密,瞳孔幽深,能映出他的脸。

    曾经的荣辱,都能化在美人的笑容里。

    柳纡荥深叹一口气,眼里仍有浓重的戒备。

    但是,柳凌逸,未尝不是凌云壮志都消散了,只是大多数人未必能人如其名。

    美人消磨人的意志,但美人未必向往繁华,何必红颜祸水喻人,不过人的贪念止不住,嫁祸红颜罢……

    但是今天的目的!

    “你来找我,是想什么?”杨自远呷了一口微凉的茶水,放下道,“还能在这里悠闲地听我讲,想必薏苡也没有出什么事吧?”

    “我只是想来看一个无情的父亲,到底能见死不救到什么程度。”柳纡荥直视着他,像是要钉入意识去探寻他。

    “你一点不像柳峻的样子,一点不像。”杨自远突然道,至于像谁,他便缄口了。

    难道是见过母亲?

    柳纡荥皱眉,涉及母亲,涉及命数,纡荥总是慎之又慎,但是没想到杨自远会突然来袭!

    反应性回击,总是会暴露一些特点。比如:

    “年轻人,太过阴毒了。”

    柳纡荥克制下眼中的灼火,手段放低,和杨自远一对一拆出十几招。不愧,是当时的墨池三杰!

    招式不快,但总是能截取在恰当的位置上,谁也看不出深浅。

    难道,还逼不出那步吗?

    招式放缓,感觉突来的后继无力,柳纡荥步步心。但杨自远真的慢慢收了手。

    交手暂停,杨自远神情严肃,依旧重新量他。

    “蕴灵功,被你练成这幅样子还没有走火入魔。该你……运气好呢,还是,天赋实在是高呢。”

    轻掸开,细雨牛毛,杨自远只垂着首道:“这样的天赋,很难活过二十吧……”

    虽然只是没有音调的一语,但柳纡荥只觉浑身颤栗,如卧寒冰。

    “你们柳家的嫡系,总是过世太早,导致枝繁干弱。上一个,柳屺,也没活过二十五吧。”

    还从来没有人——这么直白地出来!

    那就是,他的命门……

    “更远的传,墨池城,会因为再出现一个天才少年而结束……”杨自远目光如炬,直直扫视着他。

    “不愧是前辈。”柳纡荥搭着椅把的手还有丝丝的颤抖,但是面上已经镇定了,“不过墨池城,已经结束了。”

    “并没有,你我都清楚,还有很多人都知道。”杨自远道,抬眼,却突然出轻松的话题,“怎么样?要早成亲吗?你和薏苡的婚礼,我可以主持。”

    这样的冷清冷情,明知道女婿活不过二十岁的情况下……

    “不必了。”柳纡荥起身冷漠回绝道。

    “情深不寿,少年郎。”杨自远和蔼道,“断弃绝爱,没准还能守得长久。”

    “守着枯坟吗?”纡荥回头,“你想得到什么?永生?”

    “永生……”杨自远苦笑,随着柳纡荥的身影消失,也精神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