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离开与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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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薏苡

    年龄:十六

    实际年龄:二十八

    户籍:原生态居民, 非穿越

    身份:水家大姑娘水莳与“墨池三杰”之一杨自远私奔后,所生之女。

    角色定位:虐恋而生, 虐恋而止。

    柳纡荥

    年龄:十七

    实际年龄:三十四

    户籍:原生态居民, 非穿越

    身份:柳家少主(实际家主), “墨池三杰”之一柳屺之子。

    角色定位:感情主线,前世今生寻找一人。

    “虐恋而生, 虐恋而止”八个字, 陆薏苡大概不能理解。

    因为和柳纡荥相遇,意识到爱他时,两人就已经在一起了;

    遭伏身死, 印象里只是酣畅淋漓地了一架, 然后就重生到了这里;

    柳纡荥活不过二十,她终于重新研究起了古书, 暂缓痛苦也好。

    这么也算生死交托的两个人,到晚也整理起了行李。

    陆薏苡物品不多,而且近年简朴惯了。多的倒是柳纡荥这个男人。

    “咦?要不改天你教教我这个玩意!”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开后盖,里面灌满了金针, 薏苡怀疑是暗器,或许还要加个“又”。

    这是今天搜出的第三种了, 每种的长相都各不相同,显然出自不同的能工巧匠之手。

    “十一年前大难出来,怎么还能留下这么多兵器家当?”薏苡笑道。

    柳纡荥正在把自己的大青瓷笔洗,心翼翼地装进去, 倒是看了一眼。

    “成熟的武学世家,研发几样兵器不正常?而且我这也不算多,而且不方便携带,主要是防守用的。”

    “好好好,防守!你守城吗那么多?”薏苡分门别类给他放进暗袋。

    “兵器利刃,那是男人的收集爱好。你呢,就会收集街头巷尾的风闻八卦!我还觉得你比田询还能扯。”柳纡荥笑道,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要不你做我的暗卫吧?”

    薏苡耳根微微泛红,面上镇静,想想回亲了一口才冷静下来。亲热这种东西,不回击,就像吃了亏一样。至少薏苡是这么觉得的。

    江湖儿女,要亲便亲,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她就是看她家阿荥可爱。

    晚上收拾行李并不算奇事,但是两人就有点像是连夜撤退的感觉了。可能阵仗太大了,而且一次性收拾得太干净。

    此时也是雨水刚过,天气未热。到了万物争春的时候,但还未到万物勃发的时候。

    追究两人搬家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所谓“大隐隐于市隐隐于野”的这句典故了。这个铺面实在太偏僻了,偏僻得干点坏事回来,人家一准发现是他们。还临着江,柳纡荥据又俱水,搬就要搬了。

    不过新房子薏苡倒也去看过,不像才准备的,就在李民生区的东面,也不知道柳纡荥到底拿到了怎么样的一组消息。

    最后的洗漱包放入,两人击掌庆贺完成。当然这还不是结束。

    薏苡立刻往窗下喊:“阿律哥!”

    一个瘦拔的青年抬起头,总像蒙了一层面具。因为柳纡荥总阿律的身份需要保密,所以薏苡也未深究,当着一般的大哥敬重。

    “好了啊?”青年微微笑了一下,即便从正门进来,薏苡就在窗口望风。

    临江风景当然是好的,而且僻静。地处中心公园西面,虽不是繁华地带,但客源也还可以。不过要搬了嘛,有的都是借口。

    陆薏苡看着下面,以防有人接近。不过想来是多心。直直的一条江边路,江对岸的人过不来,东西侧一来人可不就被发现了吗?

    “哎,你们先到的会是陈家,还是张家?就在近几天了吧?陈家来莫城上任,怎么可以拖这么久?”陆薏苡眉眼具笑,不过话语显然透露出她对陈家的不喜。

    他们现在居住的莫城,是墨池城的附城,就横卧在墨池城旁。墨池城已经是场废墟,但是莫城就是在十年内扩大了十倍不止。

    柳纡荥冷笑一声,对这个话题不屑,阿律却是所答非问:“陈家可没有张家的底气,虽然都是大家,陈家可没有出过什么绝顶高手,至多在一流二流之间罢了。”

    薏苡也撩袖子主动搬起了行李。外面凉风习习,明月正朗挂于天空,江平岸阔,千里楚楚。

    这里,应该还会回来的吧,薏苡心里默默安慰。至少等一切完结以后。

    没什么迟疑,行李搬完,一言不发,锁门上车。

    出去旧范围,陆薏苡才在车内调侃柳纡荥:“你们柳家就被这样一个陈家给亡家了?啧啧,看着真不好看。”

    柳纡荥笑得不以为耻,轻弹着薏苡的额头,神情微扬,道:“以为我会生气吗?光凭陈家,那个诗书礼乐大家?给他十年都不可能。”

    对着车外朗月灯光,柳纡荥突然心生感慨,不过想想还是收敛了,只转回头对薏苡笑:“所谓书生造反,三年不成。陈家没有一个枭雄产生,就更下了一等。不过他们还有胆量来惹柳家,这就是……”

    柳纡荥突然卖了个关子,薏苡心里痒痒的,直问:“这就是怎么样?”

    “这就是……送上门的节奏。”柳纡荥笑。

    薏苡扫兴,给了他一下。“他们本来就要来了,你不他们也要来,你这话得毫无逻辑,毫无意义。我当是什么大狠话呢!”

    “狠话不必多,陈家一时半会也走不了,改天让他们吃全套的。”柳纡荥笑道。

    陆薏苡为难,当着阿律的面揭穿他:“你一个最近都流年不利的人,还谈计划,信不信明天就来个大惊喜……”

    柳纡荥想捂她的嘴,奈何还是没拦住,出了口,随即“呸”了一声道:“乌鸦嘴,知道什么叫好的不灵坏的灵吗?你老公的风水都让你给破坏了。”

    不过到底不经心:“也不定啊……”

    柳纡荥,无论报不报仇,都是处于风暴中心的人物。

    六岁即定的下一任柳家的家主,在柳家被破家的情况下,一般报仇也是他不二的选择。

    可惜他是个重生的。

    可惜他也对原柳家不满。

    可惜他生了一身的反骨。

    不像一般主角那样,有些大侠的风范。

    这人表面上看着风神疏朗,十分大气的样子,其实内里早就已经黑透了。

    陆薏苡就是上辈子瞎了眼,被他的外表给骗了。当然事实可能也是没那么无辜~

    不管怎么,不一样的套路遇上不一样的倒霉指数,总是有些神奇的效果出来。对手也很难捉摸柳纡荥下哪一步棋。

    只是这一切,依然还是未知的……

    上辈子,可没有被破家灭族这回事啊!

    ***

    墨池旧城,居住着不少的大武学世家,论有名的,也就柳、白、水、杨、陆、花六家。

    穷文富武,自古以来,世家们招募私兵,豢养门客,屡见不鲜。这里也不意外。墨池城依山带水,环绕群湖,美的不止是风景,还有天然的守势。

    那时甄陈两家,还只是迁来根基尚浅的大家族;张生昀也更多以一名学艺者的身份,在墨池城行走。

    只是转眼风水轮流转,新人更胜旧人。

    那晚,是柳、水、陆、花四族,活着遗民的噩梦。而白、杨两家早在之前,就化作了墨池历史里的烟云。对柳纡荥,出乎意料,是解脱。

    那时,柳纡荥一心认定柳家,就是害死他父亲的幕后人。那个女人,柳飞白,也是柳家人。

    怀着憎恶,怀着畅快,笑着看墨池城被毁了。他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是个可好的借口,万般无奈也可叹一句万般无力。

    只是世事难料。

    前阵子,当年的疑惑突然解开,陆启圣成了凶手,对柳纡荥反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陆松为何甘冒风险给京城陆家送信?他又为何干脆承认了父亲的过错?

    子不言父过。陆松,他敢。所以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什么境遇变化,柳纡荥不是神人,柳纡荥也不知道。

    真相来得太过容易,顺着自己的心意走,反而容易产生质疑。

    那一刻,柳纡荥隐隐感到还有一股势力,但是不出现,也不能疑神疑鬼了不是。

    只是下棋的人,又多了一个。也不知道是老是幼。

    ***

    大清早,又有个作死的人,上门来。

    经过昨天,大厅里,堆了一些拆开的箱子,但是已经叠到了靠墙的一侧。

    陆薏苡正在收拾,柳纡荥提着一支铁笔,正在作画。

    一时“咚咚”的敲门声起,陆薏苡连忙开了门,柳纡荥只得抬眼。那人油滑的一样从门缝挤了进来,薏苡摇摇头关上门。

    “少主,那个言洵风,已经和程门一行六人一起离开了。而言洵风也没有往和城方向去,去程门的可能性相当的大。照顾言洵风的那对忠仆,正在莫城满大街地寻找言洵风的踪迹,都没有结果。”

    柳冼逸,是凭自己的能力,到了能……咳,“直面觐见”的程度。正面看脸,是个二十多,特意留了胡子,稍许油腻,稍许稳重的一个人。

    好歹生活在实力话的柳家,不然他这样的品行,鲁莽的性格,除了厚颜无耻的行径可取,都是进入不了清贵人的眼的。

    于是正经不过几句,柳冼逸的目光又往四周瞟。

    “嘿,少夫人,又换新发型了!头发黑乌压压的可真是光可鉴人呐!”

    陆薏苡在旁捂脸,这可真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这么吧。

    上次来,他夸了薏苡的鼻子,被柳纡荥当面撒了辛辣粉,涕泗横流地走了。

    上上次来,他夸了薏苡的耳朵,被柳纡荥刺了二十个之多的耳洞。他省下了一笔不的赶潮流的开销,溜了。

    这回……柳纡荥“失手”,顺手把一盒孔雀石颜料洒到了他的头上。

    真的——绿了!

    “下等孔雀石就给你这种人染毛!”柳纡荥“啪”地把碟子放下。

    谁知柳冼逸只是得意挑了挑眉,陆薏苡顿时觉得现在还不是该嘲笑的时候。

    只见柳冼逸抹了一把头,看了看手上痕迹,立刻一脸油腻笑容地,对着柳纡荥笑道:“谢少主赏赐!等我回去把颜料筛筛,多浸两次。哎,我刺青的还只是人工染料……”

    最后一句的时候,已经半个身子跨出了大门,溜得好快。

    柳纡荥扶额摇头,一大早就诸事不顺,乌鸦嘴的威力恐怕得持续一天。

    ***

    是不是乌鸦嘴的威力暂时不知道,柳纡荥最近的确是流年不利。

    在学校到了□□点,张清莹突然到了门口,敲了敲,依旧是绿色的卫衣加头饰,离得远远的。

    “柳纡荥,校长找。”

    柳纡荥皱了一下眉,隐隐已经想到了。

    张生昀,还是提前来了。

    今晚的一切布置都要泡汤,人家还直接找上了门。

    柳纡荥轻声在陆薏苡耳边:“张生昀来找我了,直接动手也不定,要不要一起去?”

    陆薏苡想了一下,声回:“你了,那就去吧。”

    “那不用,你在隔壁坐着,和叶春秋喝喝茶就行。”柳纡荥笑道。

    “你又什么主意呢!我也不管你,反正你出事我就改嫁。”陆薏苡眯眼。

    “……”

    旁观人李民生:这话的人,貌似没有考虑旁人的感受啊。

    ***

    室内绿影缭绕,环境清幽,袅袅而有茶香,陆薏苡倒是第一次到校长这里来。

    三中曾经是莫城当地有名的私塾,第一任主人就姓叶。叶春秋叶老也才六十岁出头,据他在莫城待过的年岁,也有这么多。还和当年的白长民、也就是后来的白舜韶,同过窗。

    据这就是他活下来的原因。

    他不懂武,也不懂棋,仅仅因为故人相逢,觉得他还不错,他就还继续待在这里。而其他人都已经死了。

    深层原因却不是这样的。柳纡荥提过。

    当年同门之争,花、陆容不下白长民这个天才的异类,得到家里支持,阴谋将白家整个的覆灭。整个消息滴水不漏。

    白长民得到消息并归家时,只目睹到了亲人的离世。

    当时被花家暗算的白长民,路过这里。叶春秋顾念同窗之情,当即把手中快马交给了白长民,使白长民得以脱逃。而叶春秋也因此被破了内腑,从此不得习武。

    出去莫城后,白长民正式改名白舜韶,又正逢乱世,有平定内乱的战功。当一切安定下来,那时,才是剩余四族的末日,十一年前的真相。

    柳纡荥知道那么多,陆薏苡大抵能猜到一些。柳家保持泰半的完整,没有有权的人,是做不到的。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此时校长叶春秋,正微微笑着,像个笑面虎,再想不到当年,也有为朋友那么英勇的时候。

    而白长民固然是战场英雄,权场枭雄,那都已经逝去了。张生昀,在这个见血的江湖,同样有着一席之地。

    柳纡荥走进接待室,直觉就是张生昀眼神变化很大。很突兀的眼神,不该闪露的精明。

    一屏息,身后!杨家冲拳,直接就是二十八手的象拳,力量震人肺腑。

    才进去就斗?陆薏苡一把站起,同时剑也从脚腕拔了出来,叶春秋坐在对面拿茶叶的手猛然一抖,摇头叹道:“太年轻啊……”

    薏苡无法判断胜负,到底出于信心,站着没动,不过看校长一派镇定的样子,又坐了下来。

    “叶老,有什么讲究吗?”薏苡左手握剑,右手托腮看着他。

    气势平息,薏苡帮叶老递着茶盏,的确没发生什么。

    叶老抬眼,本来正经的脸,突然慈祥一笑:“电热水壶烧开的水,你想能有多讲究?”

    薏苡瞪大了眼,惊呆了。

    叶老犹自往下:“啧啧,用松针或者松球,将火炉慢火烧开,放入新茶……那才是人生享受啊!可惜今年新茶还没上。”

    薏苡抽抽嘴角。

    ***

    刚刚阿衡象拳直冲柳纡荥后心,好险柳纡荥反应及时,但也不敢正面接手,脚下直接狂笑步,避开来势。

    柳纡荥仗着比一般人熟知穴位,手法也比较灵活,招招都要拿捏分寸。而阿衡看来只想奇袭,拿手招式依然在剑招上。

    于是以慢快,以柔刚,分筋错骨十余招,因为都无战意,渐渐平息。

    “贤侄,青阳只想给你开个玩笑。”座上的张生昀固然纹丝不动,柳纡荥依然觉得不对劲。

    阿衡横跨一步,昂首道:“伯父,他清莹那一掌……”

    “退下。”声音稍显深沉,张生昀眉眼微微带笑,当然谁是谁的贤侄,已经搞不清楚了。

    张生昀生了一双笑眼,这和张清莹很像。高鼻阔口,品格端方,很正直的美男子,五十岁左右的年纪。

    “张伯伯,好久不见。”柳纡荥无意看他们的表演,径自谦逊一颔首,在旁边主客位置坐下了。

    “张伯伯,见侄,就不必用替身了吧,这样多见外。”

    柳纡荥话音落下,脸庞笑意不浅。年轻的脸上,些许幼稚,不过戏谑的眼神自信而张扬。

    主位上,健硕的人影纹丝不动,微微拨动手上扳指,也启笑有度。

    “你既然称我一句张伯伯,我也当你是故友之后,你就该知道,长辈的话、做的事,自有其道理。你年纪轻轻,怀疑一切固然可贵,但若是无事生疑,以后怕就要无事生非了吧。”

    柳纡荥心里越冷笑,面上也笑得越和顺。

    “既然张伯伯想这么谈,那就这么谈。都敬重长辈,长辈愿意开这个玩笑,辈自然愿意接这个笑,谁让我们是做辈的呢,是不是啊张伯伯。”

    只看旁边的“阿衡”。

    主位的人还要再,这个“阿衡”却是径直走到了这个人的身侧。

    “哗”撕下面皮,那个“张生昀”吃惊中给主子让了座。

    “怎么认出我的,估计连阿莹,一时也不能察觉吧。”这个人才是轻提轻举,完全曝露出来也不在意,坐下微微含笑。

    “气韵总归是不够神似,拿捏也有,不够方寸。”柳纡荥笑道,“刚刚初次相见,这人不该暴露野心的。张伯伯这样的老狐狸,怎么可能把精光放在眼睛里?”

    “野心?”张生昀轻笑,“谁没有野心,你没有吗?而且你又怎么知道我躲在阿衡的壳里。”

    “难道在伯伯眼里,我还不配您亲自到场吗?”柳纡荥抬眼,微露不满。

    张生昀顿时哈哈大笑,直道“有意思”。

    “你倒是自信。”张生昀笑起来比多年前温和多了,似乎生了一个女儿,把硬气霸道都烧化了。

    不过这都是表象。

    “有意思,真的有意思,你一点都不像是柳峻养出来的,倒像是有名师指教。”意有所指。

    “我的名师就是我自己。”柳纡荥推盏道,“张伯伯远来,不用一些茶水吗?叶老的收藏,必属精品。”

    “老叶也还是老样子,守着故地,念旧,想必对你颇多照顾吧。”张生昀催力推开茶盏,柳纡荥也不多做勉强。

    “照顾不上,他只是一个闲散人,不然你们何必留他到现在。”柳纡荥道,不再强颜欢笑。

    “你还在介怀。”张生昀笑道。

    “不,我就是不留恋破败的东西。”少年语出惊人。

    “你不会也认为墨池城被毁,只是因为它是一座封建的渣滓吧?”张生昀手上空空,习惯在手心划着,不紧不慢。

    “不是吗?”柳纡荥嗤笑道,“开了眼界之后,我还是有些顿悟的。”笑容讽刺:“我生身父母都死在他们手上,把他们扒皮鞭尸都不为过,何必为他们可惜呢。”

    话语透露出一丝狠厉。如画的眉目上如同沾染了一丝世俗的煤灰,不再清韵悠长。

    只是手指修长,骨节略粗,刚刚手心略有粗糙,显然练武不怠,又哪里是什么不思进取呢。

    张生昀轻笑再次开口:“有趣,难怪阿衡都对你赞赏有加,你能明事理这很好。”

    “能得张伯伯赏识也很重要啊。”柳纡荥道。

    这是偷换概念了,不过张生昀不介意,而是转头起其他的。

    “听你喜欢了一个姑娘。阿莹当初也是对你念念不忘,舍阿莹而选择她,想必有什么过人之处吧?是哪家的姑娘?”

    柳纡荥眼神微闪,终于有了波动。

    “我们的感情就只是我们的感情,不会成为任何人利用的筹码,张伯伯,如果你意有所指,我劝你不要触到我这个点。这是基准。”

    “当然。”张生昀应。不管是真是假,柳纡荥都表现出一根软肋。

    “那么,柳二呢?被你用蛊毒套走,再没回来?”

    柳纡荥依然一派镇定。

    “我手上可是没有一点血腥气的,而且杀人的胆子都没有,张伯伯你不会怀疑我把他毁尸了吧?没有的事。我给他的向阳香,可是除非他自己走,旁人都近不得他身的。”

    虽然是笑语,但是张生昀还是有一瞬的色变。向阳香!

    和柳家人面谈,还是太危险了!不过张生昀混到今日,缩手缩脚是办不成大事的。

    “会不会有更擅毒的人?莫城的地界我都快不认识了。”还是惜命,张生昀探道。

    “当然,花拒茵。”柳纡荥道。

    三字一出,张生昀好好想了想,才反应道:“是她?”

    “不,她死了,先我一步被人杀人封口了。”柳纡荥道。

    花拒茵还是不在张生昀眼里的,只是:“你的刁钻和难缠,还有人能在你眼皮子底下杀人?”

    “刁钻?”柳纡荥轻笑,“我只敢认这个词。难缠,哪能比得过伯伯你成名招式。”

    张生昀肃整了脸,恍然有些错觉感,成名时?绕了一大圈子,还没有绕出——此来的重点。

    “听你是柳屺的儿子,五官周正,果然像他。之前找我叙旧,叙的哪一段旧?”

    来了。

    “那要看伯伯你要到哪一步了。如果只是适度而止,聊完这段就可以离开了;如果还要更进一步,我也只是一个中间调度人。”柳纡荥道。

    “中间人?”张生昀皱眉。

    “我手上,已经没有四方之石了,也就是没有筹码。”柳纡荥无辜式微笑。

    张生昀直觉不好,果然柳纡荥紧接着抛出一颗重雷。

    “水家,和杨家那两块,都不在我手上。你需要去找另外一个人,不过未必找得到。”

    “这是要隔岸观火。是谁连你都不敢惹,要抛来给我?我可不一定会接。”张生昀反而失笑,“想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也要有命活着,年轻人。”

    “很有意思的对手,张伯伯你会考虑的。”柳纡荥微笑道,“另一个执棋人一直等着呢。”

    “谁?!”张生昀神色一凛。

    “有参与的,杨家人。”

    “杨梦世?他当年能知道什么……”话才出口,却愣住了,张生昀目光一滞,看着柳纡荥。

    “张伯伯真是一个明白人。”柳纡荥赞扬道,“这个对手如何?”

    张生昀眼中却闪过一丝闪避。

    “不可能!”但是又像想到什么,张生昀抬头,“你亲眼见过?不,你不可能见过他,还认得出他。你谎!”

    “这有什么不可相信的。他当年虽然中了毒,但是他的老仆,背着他去找了一个人,还留下一具尸体替死。”柳纡荥有板有眼地道,“金蝉脱壳的计策多得是,怎么可能就一条。难道张伯伯亲眼见着他被烧死了吗?”

    张生昀久久沉默,深叹了一口气。

    “你年纪轻轻,知道这么多过早的辛秘?”张生昀目光是想要把他看穿。

    柳纡荥也认真道:“杨梦世和王奇,张伯伯想必也听了。不一样的路数,一个飘逸一个沉稳,却出自同一个人之手,难道不熟悉吗?”

    张生昀心里一动,其实是信了:“你也要动他?!”

    “什么动他?如果他连假死都会,这人也太忍辱负重了。而且江湖上一点风声都没有,实在危险透顶,不除了他我当然也不安心。”柳纡荥道。

    又是一段沉重思考,张生昀再次开口。

    “可是你还有另一个身份,我就不能和你合作,柳纡荥。你现在是叫柳纡荥吧?名字取得蜿蜒曲折,和你弯弯道道一样多。

    柳家,是墨池城的守护人,你也是柳家的实际掌权人,你会允许外人取得四方之石吗?只怕你今天拿我来对付他,改天也会来对付我。

    你们这种没有原则没有利益的相帮,我一点都不看好。等改天你有了筹码,再来找我谈吧。”

    张生昀总结道。

    “不多考虑一下吗?”张生昀起身时,柳纡荥抬头道。

    “不了,我连女儿都没叙旧,赶来见你,我对这件事是重视的。但正如我的,很多细节都要详谈,这些一两句话不清。改天来我家谈吧。”

    张生昀正要离去,后面替身也随从跟上。

    “是我错了。”柳纡荥突然语出惊人,“你的江湖习气,还是在这十年就被磨光了。”

    张生昀顿住,在他听来这番话少年意气,但是这样的意气不改,还是难以和自己抗衡。就不再话,径直带人离去。

    从出门,到合上门,柳纡荥从愤愤难平,到严肃下来。

    深叹了一口气。

    “你睁着眼睛的瞎话,我都要信了。”杨梦世从窗口跳下来。

    “他想从我这里摸出深浅,现在反手把他推在陈家身上,真是有些可惜。”柳纡荥道,“不过我原本就不算深交。看到没有,从我手里拿过去的石头,转眼就成了他的筹码,我已经不配和他谈了。”

    “这是生意人。”梦世笑道,“你刚刚不会是心里话吧?”

    柳纡荥无奈。

    “我能对他出‘对,我们就是组织刺杀你’,这种大实话吗?明显兴师问罪来了。不过至少试出,他还是怕你这种不怕死的,对吧?”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怕死?不,我怕死了,好怕怕哦~”

    “……”忘了杨梦世还有这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