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当家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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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眨了眨眼睛,试着插话:“姑”

    却是连“丈”字都没会出,凤修便又开口了:“工部涉贪渎,早已不是一夕之事。这些年,从朝廷到地方,大大的工程,皆是要被工部层层盘剥,因此衍生的惨案也不是未曾发生,不过,湘王总是能有办法欺上瞒下、只遮天。可是此次,坍塌的竟是城门楼,事关皇城门户安防,且重伤了五皇子,尚不明生死,折损的乃是皇室血脉。如此,再无人能进行遮瞒,势必上达天听、引发天威震怒”

    既然姑丈不放她走,非要让她听这些,公输檠便也只能是既来之则安之了。且看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她端着青瓷盏,喝的是口中茶,品的是耳中话,且越咂摸越觉得不是滋味儿,不禁微微抬起了眉角:姑丈这前前后后、话里话外的,如何得湘王竟像是个受害者似的。难道今日城门之事,并非只是因了湘王与工部的贪渎,而害了滕王性命吗?他可是想,此事另有隐情?

    就在这时,又有仆从入内报奏。

    公输檠抬眼去瞧,就见并不是之前来禀的那个。看来,城门之事一出,凤修这是同时撒出了大量人,密切地监视着各方的动静呀。

    “禀家主,晋王已召集了一众谋臣于晋王府密谋,内厅退避了所有仆婢,无法获悉所谋具体事宜”

    公输檠不禁撇嘴:嘿!姑丈这暗桩都已安插进赫赫晋王府的“内厅”里去了。

    凤修微微频首,追问道:“可有折杏苑里的那位?”

    “禀家主,折杏苑掌事人,柳下薇,亦在其中。”

    凤修摆摆让那仆从下去了,面上倒是平静。

    可公输檠却是不平静了——

    折杏苑?难道是闻名天下的帝都第一青楼?

    如此来,今晨于城门楼上见到的那群轻纱春胜,竟都是折杏苑里的娘子。

    折杏苑掌事人柳下薇?又是谁?该不会是

    “今日于那城门楼之上,亲推滕王下十丈楼头的红衣娘子,便是柳下薇。”

    凤修猛然间一开口,吓了公输檠一跳:姑丈能听到我的心声不成?!

    凤修并不看公输檠脸上精彩的表情,只是接着自己的话继续,到得意处,竟还眯起了眼睛:

    “这柳下薇,绝色,绝艺,尤其抚得一好琴。那绕梁之音恍若来自天庭,令人流连迷醉。上至王爷皇子,下至商贾富户,无数达官贵人皆拜倒于她的石榴裙下。更是不乏有人为见其一面,甘愿挥金如土;为听其一曲,不惜家财散尽”

    公输檠也眯起了眼睛,斜瞟向凤修,坏坏地腹诽道:姑丈,您得这般传神,可见是亲身体验过呀?莫非,您也是其裙下客?二姨娘可知晓此事呀

    忽地,凤修睁开了眼睛,画风跟话锋同时一转,面色正、言辞犀:

    “作为帝都第一青楼折杏苑的掌事人,柳下薇里掌控着一众貌美如花、身负各种技能的娘子。不管是那些皇亲贵胄达官富户们的酒后真话、枕边私言、还是梦中呓语,皆逃不过她的耳目。晋王能一路与湘王相争,立于不败,走到今日这般显赫尊贵的地步,她这消息灵通、心思缜密、擅长谋事画计的红袖谋士,绝对是功不可没。料想,今日这暗杀滕王、实害湘王的‘城门楼坍塌’之妙计,定也是她献于晋王的!”

    还在一边坏笑的公输檠,毫无心理准备,被这突然的转折给惊得直接从坐垫上跌落了下来,慌忙叠为礼:“姑丈,刚刚一定是侄幻听了吧?您是在”

    “没错。滕王心智不全,且放浪形骸,沉溺于酒色,屡屡出格违禁,最易被人利用。今日的城门楼坍塌一事,正是晋王以折杏苑里的一帮娘子为饵,诱了滕王登楼,再于暗中做脚将滕王推下,惊天动地,以此揭出城门楼修葺工程贪渎;同时四处散布流言,在这议储的关键时刻,以舆论作重压,惹出物议鼎沸,诱发陛下盛怒,断了湘王的圣宠和各方支持。此事无论结局为何,湘王都甩不掉‘贪渎欺君’之名。为臣不忠、为子不孝,立身不正,何堪国本之大任?势必再无缘储位。如此,晋王便是可登储位的唯一人选了。端的是好计呀!”

    真真是剥皮拆骨的剔刀式绝命分析呀。

    这回,公输檠脸上的表情便只剩下一种了,绝望——晋王为争储位,对滕王暗下杀,最终剑指湘王!何等的兹事体大。这不仅关于皇家颜面、皇族安危、更是关于江山社稷、帝位传承!这样的逆天大事,别是私下评议,知道便是死罪!姑丈,您何故要与我听呀?您可真是我的亲姑丈呀

    公输檠只觉得一股凉气罩顶,以至于再有仆从入内报奏,她都没心思抬眼去瞧了。

    “禀家主,内廷有两道旨意传出。一为圣上谕令其直属常侍军,将工部尚书关押待鞫。二为圣上谕令奉宫掖掖首姚丘,亲率众御医前往滕王府。外加一道口谕:滕王成玦,必须活着。”

    最后这句话,倒是令原本已经“死皮耷拉眼”的公输檠再次抬起了眼眸:咦?民间盛传,滕王心智不全且放荡不羁,前朝后宫皆无倚仗,皇帝对他更是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料想也正因如此,晋王才敢眼都不眨地害其性命为已所用。如何,皇帝这又开始关心起他来了?

    公输檠举头侧目,看向主位上的凤修,等着听凤修对此有何高见。

    不想,这回凤修竟只是屏退了那报奏仆从,微微地蹙目捋须,并不言语。

    ——嘿,刚刚湘王、晋王、滕王时,姑丈还挥斥方遒、口沫横飞的,如何这一到了皇帝这儿,便不言语了?感情姑丈也有不敢的时候呀。我还以为您活到这把岁数,便真是豁得出此身了呢。也罢,既然您不敢,那就该由我来了。

    公输檠先是清了清嗓子,敛袖施礼,准备开口。

    凤修微微抬目,满脸期待——听了这么多朝中隐秘,你终于肯开口了,倒要看看你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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