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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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王语塞,从见面到现在,周茴压根正眼绣都没看他,他咬了牙,“姑娘都是看脸的,我没有你好看。”

    “我也这么觉得。”秦绾宁又?抿了口?酒,天?光落在她轻颤的眼睫上,灵动狡黠。

    对面的周茴又?看了?眼‘凌王’,?抹明光凝在他的面容上,温润若水,让他?双眸子看上去像是洗尽铅华,干干净净。

    周茴也跟着‘凌王’抿了?口?酒,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身?侧黑衣郎君的面上,珠玉在前,明珠也无光了。

    她索性就不看了,笑着垂下眼睛,含羞带怯。

    凌王扶额,在桌下悄悄扯了扯秦绾宁的袖口?:“赶紧退婚。”

    秦绾宁不搭理他的疯言疯语,回敬他?杯酒,“周姑娘美貌单纯,我觉得不错。”

    凌王气?笑了,笑意惯常不入眼底。

    用过午膳好,秦绾宁起身?送兄妹二人?离开,同周卫道:“前几日我酿了些葡萄酒,周相带些回去试试。”

    周卫不想应承,奈何?妹妹拽着他的袖口?,没有办法,他只好答应下来。

    两坛葡萄酒,是用新宅里面的葡萄酿酒的,酒封封得严实,当着三人?的面搬上马车。

    周卫?再道谢,领着妹妹离开了。

    午后,皇帝亲临魏国公府吊唁德安公主,周卫不能?缺席,还没回家就转道去了魏国公府。

    有了皇帝追封后,前来吊唁的人?很多,车马都走不开,堵在了巷子口?里。

    周卫?路跑进去,恰好见到皇帝从灵堂里走出?来,他擦了擦汗,快步迎上去。

    皇帝了些节哀的话,魏莱颔首听着,魏府众人?跟在两人?身?后,神色哀楚。

    吊唁过后,皇帝车舆离开,魏家人?跪在门口?送他离开。

    走到半路,皇帝唤了周卫上车舆,“你去了凌王府?”

    “凌王请臣与妹妹去府上做客,临走还送了臣两坛葡萄酒。”

    “葡萄酒?”萧宴眼睛眯了眯,露出?危险的气?息。

    周卫没有意识到皇帝有夺酒的心思,还了?句:“凌王是他自己酿的。”

    萧宴阖眸,不去看周卫,嘴里却道:“朕也想喝酒了。”

    周卫浑身?

    ?激灵,颤颤道:“不瞒陛下,臣感觉要出?事了,您让臣和凌王做交易,如今联姻,臣妹当真?,见到凌王后很是欢喜,别要拿酒,臣都不得凌王的不是。您将来退婚,臣妹哪里受得住。”

    “凌王真?是?祸害。”萧宴淡淡了?句,睁开眼睛,眸色深邃,同周卫道:“朕那里有张砚台,就当补偿卿家了。”

    周卫?怔,“可是张大?家留下的。”

    萧宴揉揉额头?,“好像是的。”

    周卫喜欢张大?家,喜欢收藏他的字画,更别提他用过的砚台了,?咬牙,道:“臣回去取葡萄酒。”

    萧宴没有话了,靠着迎枕沉睡。

    周卫悄悄地?退下龙舆,打马往府上赶,路过酒肆的时候买了两坛葡萄酒,拿了同‘凌王’?模?样的酒坛装好。

    回到府上后,他还不敢从正门走,悄悄绕去后门进府。

    门人?见到大?人?回来偷偷摸摸,下意识就要去喊人?,不想周卫?脚踹过去,“喊管家来。”

    门人?又?从地?上爬了起来,揉揉被踹疼的大?腿根,?瘸?拐地?去找管家。

    周卫等了片刻,管家跑着来了,走到他面前,“您回来怎么在这里,有人?跟着你吗?”

    “去姑娘院子里,将她刚带回来的两坛酒换出?来,记住,别让她发现了,到时你承担责任。”周卫将两坛酒塞了过去,自己去门房里休息等着。

    回来的路上他?直在想,陛下为何?要喝‘凌王’的酒。也没听‘凌王’会酿酒,这么两坛酒都不知道能?不能?喝。

    若是喝坏了肚子,他岂不就是有谋害陛下的嫌疑了?

    周卫想来想去,还是没想明白,这对兄弟的感情是不是好得有些过分了?

    半个时辰后,管家提着两坛酒来了,累得直喘气?,“大?人?,给?您换回来了。”

    周卫的心揣回了肚子里,提着两坛酒打马进宫。

    萧宴很满意,命人?将砚台给?他,自己仔细端详着酒坛,心中陡生了?计,让周卫研墨。

    秦绾宁能?将酒送周卫,为何?就不能?送他?坛。

    于是,苦苦追妻的皇帝陛下写信去要酒喝。

    信使去得快,回来也

    快,没带酒,只有?封信,上面写了?句话:新得?宅,四面开窗,甚为清爽。

    简单的十二字让萧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高铭觑见后直叹气?,“陛下,窗户多,是没有门啊。”

    萧宴苦着?张脸,这是‘没门’的意思。

    天?色入黑后,高铭将酒封除去,?股酒味飘了出?来,他凑近闻了闻,“陛下,您喝过秦姑娘的酒吗?”

    “没有。秦绾宁厨艺最烂,旁人?最多油盐错放,而她呢?”萧宴认真?想了想,在东宫里那段被那些黑暗菜肴支配的事情至今都没有忘,他长?叹?句:“做鱼不除去鱼鳞,面条成了面糊,鸡汤闻到?股腥味,鸡肉里还有血丝。她、是最失败的?位厨娘。”

    高铭都不用想就吓出??身?冷汗,半晌道:“那您还敢喝她酿的酒。”

    萧宴被提醒后,也有些迟疑,“她送给?周卫的酒,应该不会太差。”

    高铭倒出??碗酒,酒液浑浊,碗底还有黑乎乎?片残渣,也不知是什么。他实在不忍看,“您还要喝吗?”

    “试试。”萧宴不死心,示意高铭将酒端来。

    高铭咽了咽口?水,将酒碗捧到萧宴面前,忍不住劝?句:“臣给?你先试试?”

    “又?不是毒药,不用试。”萧宴笑话?句,端起酒碗就大?口?喝了?口?,味道有些古怪,?时间也分辨不清,便道:“唤个酒师过来。”

    他想知道秦绾宁的这坛酒缺了些什么。

    酒师是专门调酒、酿酒,酒中造诣高,浅尝?口?就知酿酒的过程和材料。

    酒师是?闲差,陡然被召后,大?喜过望,只当陛下对酒有了兴致,忙背着自己的工具匣去见皇帝。

    面见圣上后,萧宴给?他?碗酒,“葡萄酒。”

    酒师是?中年人?,年过三十,穿着?身?五品的官袍,先是闻了闻酒味,道:“此酒未到时辰就开封了。”

    接着浅浅尝了?口?,皱眉吐了出?来,“这、哪里是葡萄酒,分明就是葡萄泡着水,比例都不对。”

    萧宴皱了皱眉,端起酒碗又?喝了?口?,这次他尝出?些许甜味,道:“所用的葡萄很甜。”

    “那是

    加了蜜糖。”酒师无奈道。

    萧宴眼中的光色?点?点亮了起来,“教教朕,怎么酿酒。”

    酒师叹气?,只当这是陛下所酿的酒,觉得陛下这个徒弟与众不同,教了未必能?学会啊。

    面前这人?是九五之尊,他只能?硬着头?皮教,就让人?要了?碗蜜糖水,让陛下先喝下。

    萧宴喝了,又?看了?眼刚才的葡萄酒,好似味道有点相似。他不喜欢喝甜的,所以?时间没有分辨出?刚才的味道,被酒师的?碗甜水点醒了。

    酒师借以告诉陛下:“葡萄酒虽是葡萄所酿,可酒的比例不可少,您这坛酒,完全就是以葡萄为主,又?嫌不够甘甜加了蜜糖,这就是葡萄蜜水了,开启的时候短。再过些时日,这些就会烂了。”

    萧宴起身?,走到窗下,视线越过长?长?的阶梯,落在垂龙道上,朝着更远的地?方看去,好像看到了每逢下朝后秦绾宁慢悠悠走在上面。

    秦绾宁出?紫宸殿的速度很快,但出?了殿后就会放慢脚步,纤细的腰背总会挺得直直的,瘦的身?体抗了许多事情。

    明明是个弱的姑娘,偏偏要藏下那么多事情。

    他长?叹,却不知该拿秦绾宁怎么办才好。

    须臾后,内侍悄悄来禀报:“陛下,楚王入宫了。”

    “去了哪里?”萧宴问道。

    内侍回答:“去见了太后,还在凉亭里见了皇后,两人?了会儿?话。”

    “了什么?”

    内侍神色变了变,“隔得太远,听不见。”

    萧宴摆?示意他退出?去,走回方才的座位上,又?喝了碗葡萄酒,道:“明日朝会后,你再过来。你亲自去挑些葡萄带来,另外你觉得什么酒适合和葡萄?起酿,也带过来。”

    酒师应下了,行礼退了出?去。

    ****

    夏日里酷热,吃过晚饭后,秦绾宁让人?搬了躺椅在庭院里坐下乘凉。

    婢女都被她屏退了出?去,她?人?躺着,躺椅旁放置?张几,几上放了?碟子切过的水果。

    萧宴偷偷摸摸了过来,偌大?的庭院里就秦绾宁?人?,他停顿了会儿?才走过去,“你知道我会过来?”

    “猜的。”秦绾宁直起身?子,

    扬首望着对面走来的男人?,“给?玉章与珠珠赐婚吧。”

    “赐婚又?有什么用呢?除非送进宫里,以权压着楚王。”

    “或者?让楚王去封地?,将珠珠以质子的方式留在金陵城,留在长?公主府上。”

    “绾绾,珠珠不是你的孩子,你没有权力决定她未来怎么样。朕知你善良,可你?意孤行,不让他们父女团聚,旁人?会觉得你自私。”

    “萧宴,我做不到让珠珠离开我的身?边,不是因为我自私,而是楚王府乌烟瘴气?。”

    月色凉薄,照在秦绾宁的面上,却染了几分暖光。

    萧宴狐疑的目光从她的脸上轻轻扫过,又?徐徐下移,落在她染着旖旎的玉颈上。

    在府里秦绾宁都穿得很随意,宽松的袍服将她纤细的神采藏了起来,浅杏的襟口?内露出?雪白的内衣,长?发懒散地?垂在肩头?上,遮住了?双粉嫩的耳朵。

    萧宴并非初次与她相处,她惯来懒散,如何?舒服就怎么穿,在云华宫里的时候还时常赤脚走路。

    他盯着看了会儿?,颇有深意笑了,“楚王要女儿?没有用,若是个儿?子,他就会来抢了。”

    女儿?是不能?做皇帝的。

    听到这么?,秦绾宁眉心轻蹙,琢磨?番后,发觉他话里有深意,“你是意思楚王还有个儿?子?”

    “没有,但朕今日给?他送了?个儿?子。”萧宴捡起?块果肉吃了,笑着凑至秦绾宁的眼前,屏住呼吸,慢吞吞告诉她:“我在凌王动?前先送了?个冒牌货去了,哪怕将来珠珠的身?份被曝露出?来,他也绝对不会信。将错就错的道理,懂吗?”

    萧宴来时喝了些葡萄酒,?呼?吸的时候,秦绾宁闻到了些甜味,不浓郁,她站起身?,避开萧宴的触碰,“谢谢你了。”

    ?句谢谢得很坦荡,漆黑的眼里多了几分笑。

    其实,论聪明论智谋,她远远不如萧宴。昨夜发生的事情,萧宴今日就妥善地?解决了。她是肯定办不到的,她能?想到的就是用长?公主府的权势压着楚王,让楚王明知而不敢为。

    可这些都是暂时的,纸包不住火。萧宴的李代桃僵,已然将所有的退路都

    想好了,楚王会自觉放弃这个女儿?。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情,比如殷石安”萧宴慢条斯理地?吃着碟子里的果肉,?块接着?块。他很轻松,没有之前的紧张感,因为他重新掌握到了制衡点。

    秦绾宁直接道:“好,我将殷石安交给?你,?物换?物,我不欠你的。”

    “你和我之间分得真?清楚,也不知是谁骗了我六百余人?走了,真?是坏透了。”萧宴温温柔柔地?着,这时也吃完了最后?块果肉,拿桌子上的帕子擦了擦嘴,“我先走了,明日再来,明日教你如何?使用暗探。”

    秦绾宁凝着萧宴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有些情绪在心里慢慢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不知道萧宴会替她解决珠珠的事情。

    她看着空的白碟,慢慢躺下来,有些高兴,自己守住了珠珠。

    秦家的人?没有守住是她无能?,现在她用自己的能?力守住了珠珠。

    高兴了?会儿?,她想起殷石安,又?起身?回屋写奏疏,为了不让凌王府里的人?察觉,她唯有将殷石安的住处写在奏疏里,明日直接送去紫宸殿。

    上榻后,秦绾宁睡得很香,?夜醒来就是天?亮,梳洗的时候,她吩咐莞若:“让长?史去公主府将郡主接回来,玩了?日也该回家了,再告诉长?公主,给?珠珠带些她爱吃的奶糖回来。”

    莞若去传话了。

    秦绾宁神清气?爽地?去上朝,去了紫宸殿就见到楚王站在人?群中眉飞色舞地?些什么话,她走过去听了?耳朵,周卫的声音盖过其他人?:“恭喜楚王找回公子。”

    “周相客气?了,本王已向陛下请封他为楚王世子。”楚王眉眼高低,但话里透出??股子喜悦。

    秦绾宁听听就走了。

    散朝后她将奏疏低给?高铭,高铭接下,道:“殿下何?不亲自给?陛下?”

    “我还有事去做,劳烦高侍卫了。”秦绾宁摆?拒绝,大?步离开紫宸殿,楚王慢吞吞地?走在后面,依旧受着朝臣的恭贺。

    出?了宫门,秦绾宁没有去户部,避开凌王府的侍卫去了新宅。

    碧色在新宅里等

    候,回报近日送来的情报,挑些重要的事情来,“李家大?郎数次见了刑部里的人?,些什么不知,奴让人?继续盯着。另外郭微府上不大?安静,他的幼女患了天?花,大?夫进进出?出?,出?现了?些可疑人?。人?都被拿下了,是李家大?郎安排进去的。”

    “将这些事情想个办法透露给?郭微,你别插?,盯着就行,就算李家大?郎杀人?,你们也别露面。”秦绾宁吩咐道。

    碧色领命,又?:“魏襄并非自缢,是被魏莱让人?勒死的。”

    “勒死”秦绾宁舌尖发颤。

    “魏襄贪生,怎么会去自缢。魏莱在府里动了刀,魏夫人?苦苦劝着,安抚住魏莱,甚至半夜将人?放走。但刚出?府门就被魏莱发现,将人?捉回来,私下里活活勒死,造成自缢的假象。魏夫人?也被蒙在鼓里,哭得都昏了过去。”碧色解释道。

    秦绾宁坐在堂屋里,外间?阵阵热浪吹了进来,整个发冷的身?体都感觉不到热意,她很不舒服。

    碧色的话就像在?盏照亮所有羞耻的灯火,将那层蒙羞布烧了,将那些肮脏事情赤裸裸地?展现在人?前。

    她对魏莱的心狠又?重新认识到了,碧色继续道:“魏莱让人?勒死魏襄的时候,了?句话,你不死,魏家满门都会因你而死。另外魏莱也将魏襄身?边伺候的人?都关了起来,用刑审问是谁嚼舌根。暗探传递消息的时候,还没有审问出?来,您再等上?两日,魏莱审出?来,很快就将消息传给?您。”

    魏襄犯了大?错,诬蔑圣上就是杀头?的罪过,魏府满门也逃不了。

    道理是这样,可秦绾宁依旧不能?理解魏莱的行为,为了魏府上下都敢将女儿?勒死,更别提昔日的秦府了。

    “你辛苦了。”她没有多待,恐人?起疑,让碧色先走,自己?人?静了半个时辰。

    等她回到户部的时候,户部尚书正在找她,“凌王回来得正好,有些事劳您去办。”

    秦绾宁问:“何?事?”

    “楚王给?儿?子请封世子,陛下答应了,拨了五千两举办册封礼,您就与礼部交接?下,不算劳累的事,臣这里调不开

    人?,就只能?辛苦您了。”

    楚王是个难缠的主,户部里的人?都不想在他?下办事,‘凌王’就是最好的人?选。

    秦绾宁没有拒绝,担下这件简单的差事。

    黄昏的时候,礼部?主事就前来要银子,署衙里的人?将主事引到秦绾宁的面前。

    主事递上?张单子,所有东西都写好了价格,秦绾宁接过来细细看了两眼,有些东西超过市场价格了。

    她不满意,“回去重新拟?份再送来。”

    主事是?青年,双眸狭长?,被‘凌王’拒绝后眼内闪过?道精光,“殿下是哪里不满意吗?这些都是按照章程来办事的,有例可循。”

    “什么样的烛台需要十两银子。”秦绾宁直接开口?,她在扬州的时候管过家,知晓些末枝细节,十两银子抵得上大?用处,两根烛台也用不到这么多银子。

    主事谄媚道:“王爷怕是没有去过街市上,烛台分好坏,臣等挑的都是最好的。”

    “成,去办吧。”秦绾宁陡然改了思路,让人?去取了银子给?主事,叮嘱他:“本王会去验收的。”

    主事没在意,凌王殿下何?等尊贵,哪里会记得这么点的事?

    秦绾宁想到暗探,未曾用过暗探,不知吗他们的能?力如何?,思来想去,就拿礼部主事来试刀。

    将话传给?碧色,让她去跟着查。

    到了六月初的时候,秋潭来了,还带着白貂,凌王府更加热闹起来。

    到了晚间的时候,秦绾宁就会屏退婢女,今日留下了貂儿?,?人??貂躺在月下。

    萧宴又?来了,见到白貂后脚步?顿,而白貂猛地??颤,从秦绾宁的怀里跳了起来,张牙舞爪地?面对危险的人?。

    “它竟然还活着。”萧宴叹息,秦绾宁是真?宠这只貂儿?,他举步走过去,要捉住白貂。

    秦绾宁不肯,瞪他?眼:“信不信我喊人?了。”

    不珍惜会就该被赶出?去。

    “有你这么对先生的吗?”萧宴拿她没有办法,搬了凳子坐下,觑着她怀里的貂儿?,“这只貂儿?该取名十五。”

    秦绾宁不搭理他,揉揉貂儿?的肚子,“陛下今日想教些什么?”

    “郭微。”萧宴

    漫不经心地?开口?,朝着貂儿?勾了勾?指,“朕想摸摸它。”

    秦绾宁扬唇讥讽:“你想掐死它。”

    瞧着她气?急败坏地?样子,萧宴慢悠悠地?坐下,不急不躁,依旧盯着貂儿?:“朕就想摸摸它罢了,别紧张。”

    秦绾宁哼了?声,抱着貂儿?走进屋里,将它放在自己的床上,砰地??声将门关上,杜绝萧宴的不良心思。

    “陛下如何?郭微呢?”

    “郭微啊。”萧宴拉长?了尾音,看了?眼几上的果子,“?路奔波,朕渴了。”

    秦绾宁端起果子递过去,认真?地?看着他:“郭微并不是徐州旧将,是关州的?名将军。先帝起义后,他是第?个赶来投诚的将军。”

    “这都是人?人?知晓的事情,论起情分,他不如五位国公爷。论起功绩,他也不如朝堂上许多将军。先帝偏偏就选他,你就想不明白吗?”萧宴在碟子里挑了块果肉,余光瞥见秦绾宁紧锁的眉心。

    他将果肉放在嘴里吃了,王府里的果子是越来越甜了,天?气?越来越热了。

    秦绾宁垂着眼,慢慢地?思量,郭微出?身??般,没有勋贵的底蕴,更没有秦家的权势,先帝不信秦家,却信了郭微。

    她沉默了很久。

    “想不通吗?”萧宴见她许久不开口?话,忍不住开口?提醒她:“江氏女为后是为大?周江山添上?笔文墨气?息,在这之后,先帝并没有提携江氏,更没有提出?让江氏入朝为官的话,可又?是为什么呢?”

    秦绾宁拧眉,关于江氏她也想了很久,在萧宴娶妻后她以为江氏会取代岳家成为外戚,可她等了三年都没有见到江氏任何??人?入朝为官,她本能?以为是萧宴自己不同意,没想到先帝也不愿意。

    萧宴顺?又?捻起?块过果肉,眼睛凝着她袖口?里绞着?起的双?,不喜欢染丹寇的?指干净,指甲粉妍,透着自然的美丽。

    秦绾宁性子坚韧,不会被轻易打倒,他试着去提醒:“你应该掌家过?”

    “嗯,在扬州。”秦绾宁没有隐瞒,耷拉着脑袋,显得有些颓唐,但看向萧宴的?双眸子里透着光。

    萧宴告诉她:

    “比如缺?管事,有两种人?给?你选择,?是随你拼杀多年,但不结党,二是随你拼杀多年,爱交友,权势滔天?。你会选择谁?”

    秦绾宁垂着眼,细细软软的?指头?和自己的袖口?较起劲来,?下?下抠着,她明白了四字:功高盖主。

    她坐在萧宴对面,交叠的双腿放了下去,笔直地?站好,“郭微不善言辞、不善交友,对陛下忠心,而其他五人?抱在?起,功高盖主。先帝为人?臣却反了陈帝,同样,其他五人?也可以。所以,先帝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了郭统领。还有?点,郭微无帝王之才,他是?猛将、是?良将,听圣命,行忠君事。这点是其他五人?比不了的。”

    “同样,江氏得盛誉,倘若为官,对于你而言,也是?弊端。江氏本就让天?下文人?信服,倘若有?日,你与江氏意见不合,天?下文人?若站在江氏这?边,会有损你的帝王威严。”

    “嗯,脑子转得很快,吃块果肉。”萧宴将装着果肉的碟子递过去。

    秦绾宁没有接,反而转身?走了两步,面向皎洁的明月,告诉他:“秦家忠君之心,朗若明月。”

    “不这个。”萧宴避而不谈,自己捻起果肉继续吃,“你想得简单了些,比如楚王都该消停了,可朕给?他送了个儿?子,他就要开始作了。”

    ?个珠珠可让他损失太多了。

    外间忽而响起了声音,秦绾宁没有察觉,萧宴却皱眉,将碟子放在几上,迅速消失在黑夜里。

    接着,传来了女子的声音:“殿下”

    是秋潭。秦绾宁忙躺回自己的躺椅上,装作没有起来过。

    秋潭提着灯笼走进来,“殿下还在外间呢,心有蚊虫。”

    走进来后,秋潭将灯笼吹灭了,见到几上的果肉少了大?半就笑道:“您以前不大?喜欢吃这些切好的果肉的。”

    “现在、现在喜欢了。”秦绾宁支支吾吾,她忘了叮嘱秋潭晚上不必来伺候。

    忘了就忘了,今夜萧宴了那么多也算是难得了,郭微憨厚,江氏名满天?下,不想在帝王心里,有利也有弊。

    ****

    楚王世子册封礼这日,楚王在府上摆了流水席

    ,户部尚书张际感觉肉疼,不肯出?银子,超过预算都不给?。

    楚王想得聪明,自己充面子办流水席,却让户部出?银子,张际将‘凌王’推了出?去,让他去拒绝楚王。

    秦绾宁被受邀来了楚王府,她是初次来,被眼前的景象惊讶到了。

    楚王府内雕栏画栋,奢华精致的楼阁,假山流水,都让人?眼前感觉惊美。她被门人?迎进府里,又?见正堂门前?块空地?,以白玉砖铺就的,楚王真?是富裕。

    进去正堂就听到许多恭维的声音,三岁大?的孩子瘦弱,身?上穿着锦绣华服,宝蓝色衣裳不大?合体,这是没养得好。

    “凌王殿下来了”

    “凌王”

    众人?都转过身?子,朝着秦绾宁行礼。秦绾宁慢步走进去,楚王抱起孩子,“凌王也来了,福宁郡主呢?也该见见哥哥。”

    楚王很高兴,?扫往日的颓靡,唇角都是喜不自禁地?翘起。

    秦绾宁笑意端庄,面带温和,瞧了?眼孩子,不好看,没有珠珠养得好,更没有珠珠脸蛋白嫩,她回道:“珠珠在长?公主那边。”

    楚王却很得意,听着众人?恭维的好话,秦绾宁扫了他?眼,若是珠珠回到他的身?边,他会不会高兴呢?

    想不明白,秦绾宁索性不想了,走到?处坐下,她想起烛台的事情,趁着众人?不注意去看了?眼。

    很寻常的烛台,并无特殊的地?方,她皱眉,礼部做事真?不长?脑子。

    她摇摇头?,将烛台放回原地?,?侧的礼部尚书走来,“凌王殿下在看什么?”

    “看烛台。”秦绾宁笑着应付。

    礼部尚书没有明白‘凌王’的意思,他也看看两眼,拿起来端详?阵,底部有宫廷制造的字眼,“这是宫内打造的。”

    “是吗?可你们礼部还拿了十两银子呢。”秦绾宁笑吟吟地?了?句。

    她语气?温软,神色如常,听话的礼部尚书却大?变脸色,“您、您笑了。”

    “本王以为去市面买呢,你们礼部欺负本王不懂章程,宫廷制造的东西问户部要钱,宫里再问户部要钱,?来二去,烛台的银子造价可就很高了。”秦绾宁轻轻了几句,

    不等对方想推辞就离开。

    或许对方在想,不就?烛台、不就十两银子,她为何?就抓着不放。

    知微见著,烛台的事情放大?,就能?看见许多阴暗。

    楚王府很热闹,后院里坐满了人?,有许多普通百姓在吃酒,这是楚王特意找来的,三日的流水席昭告天?下:他有儿?子了。

    快到开席的时候,帝后坐着龙舆来了,内侍捧着赏赐走进来,玉器摆件、上等贡缎,还有稀有的笔墨。

    琳琅满目的赏赐堆满了院子,昭现着皇帝对这个侄儿?的喜悦,架势都超过了当日先帝给?福宁郡主的赏赐。

    楚王更是满脸笑意,汉王妃站在人?群里,好奇道:“楚王怎地?这么喜欢这个儿?子?”

    汉王悄悄告诉她:“这是楚王这辈子唯?的儿?子,也是唯?的孩子,自然就高兴。”

    汉王妃轻蹙眉头?,很快就明白了,楚王这是不能?生了。

    帝后坐了片刻后就起驾回宫,其他人?逗留到黄昏才走,而礼部尚书拉住了‘凌王’。

    “殿下,臣有话想同您,您留步。”礼部尚书苍白的脸上冒着汗水,他拿袖口?擦了擦,脸色更白了。

    ‘凌王’要是翻旧账,彻查这次册封礼的事,窟窿可就捅大?了。

    两人?走去亭子里话,屏退随从,礼部尚书亲自给?‘凌王’斟茶,“那名主事犯了错,臣绝不偏袒。”

    秦绾宁沉默不语,垂着眼睛把玩?中的茶杯,茶叶在水中绽开,青碧的叶子好透着绿意,新茶清澈、茶香四溢。

    亭子里略有阵阵清风,拂过面颊,让人?渐渐心生安定。

    礼部尚书觑着‘凌王’平静的神色,自己也慢慢松了口?气?,“殿下心善,此次揭过,臣必感恩。”

    “老大?人?言重了,本王不过是提醒你们罢了,害群之马,早日除去。”秦绾宁檀口?微抿,浅浅品了?口?茶,笑了笑,眉眼染着清风的温和。

    “殿下的意思,臣明白、臣明白。”礼部尚书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臣定给?您个交代。”

    “老大?人?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秦绾宁道,她也不多话,寒暄几句,起身?离开。

    离开楚王府后,她趁着无人?在意

    就去了新宅。

    新宅在修缮,园里的杂草清除干净,花开得尤为娇艳,藤蔓也被清除了,墙角的破洞也被填补好了。

    宅子焕然?新,让人?有了?股新家的感觉。府里也有?曲桥,秦绾宁走上去,放目去看,湖水碧浪荡漾,水下清澈见底,鱼儿?摆着鱼尾。

    四周无人?,秦绾宁脱了鞋袜,将双脚放入水里,鱼儿?立即游了过来。清凉又?微痒,白嫩的脚趾在水里蜷曲起来。

    她又?脱了外袍,心中荡漾着许久未曾有过的恣意,腿脚交叠在?起,在水中晃悠,湖水被推上了岸边,打湿了卷起的裤腿。

    湿了以后才开始后悔,她没有带衣裳过来。

    索性就不在意了,伸?去水中捉鱼,??靠近,鱼儿?就游走了。

    她再度伸?,整个脸都贴在了水面上,纤细的腰很软,几乎可以对叠。双眸凝着水下,鱼儿?走到半道上察觉没有危险,又?不怕地?游了回来,从秦绾宁的?背游过。

    距离很近,秦绾宁却没有动?去捉,而是感应着鱼儿?滑过?背的奇妙感。自然生万物,都很奇妙。

    她压着腰,看了许久也不觉得疲惫,反而觉得放空自己后,自己变得格外轻松、非常自在。

    远处走来的萧宴顿住脚步,这是在做什么?

    他快步走了过去,紧张道:“秦绾宁”

    话音刚落,秦绾宁身?子?颤,贴着水面的上半身?径直掉了下去。

    噗通?声,水面溅起?圈又??圈的水花,秦绾宁的身?体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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