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王城之外,海浪声阵阵,轰鸣不息,铺天盖地想要将已经被它围困住的王城吞噬在碧蓝汪洋之中。
只是那千年以来都静静地环绕着王城流淌着的环形运河腾空而起,形成的倒流瀑布般的水幕挡住了汹涌而来的海浪。
两种不同的强大力量对峙着,僵持在这一刻。
天幕仍旧是一片漆黑,只是夜空中那轮巨大的圆月散发出的血红月光越发艳丽。
无论白日夜晚都繁华喧闹的王城从未有如此寂静的时候。
那是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静得可怕,静得让人颤栗。
整座城市被黑夜笼罩着,死气沉沉,如同一座位于地面之上的陵墓。
城中,所有人都已经在血红的月光之下沉沉睡去。
他们的意识和灵魂都已经沉入了永无休止的幻境之中。
他们将这样永远地沉睡下去。
更或许他们会就这样在睡梦中被海水吞没,随着这座城市永远地沉入海底深渊。
弥亚跪坐在地上,抱着昏睡过去的安提斯特。
他仰着头,微微放大的蓝眸中映着远处城墙之外翻腾汹涌的海浪以及拦住海浪的运河水幕。
“那是……”
才刚刚出两个字,弥亚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在剧烈地跳动着,几乎要将他的脑子撕裂。
他抬起右手用力地按住头。
一个仿佛来自于遥远的天际之外的空旷而又悠远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吾不允许。”
那个声音是如此的宏大,宛如洪钟一般,直接在脑海深处响起。
那是撼动灵魂的声音,强烈到几乎让弥亚差点失去意识的地步。
“母亲……”
弥亚死死地按住头,闭紧眼,强忍着灵魂都仿佛被震动的痛苦,竭力保持意识。
这一刻,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
“我绝不允许,你被卑劣的人类再一次欺骗。”
弥亚竭力想要出什么,但是那种莫大的压迫和震撼力让他难以发出声音。
如同实质性的怒火从虚空中直接传递到他的意识深处,就像是一座燃烧的火山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上,炙烤着他的灵魂。
“我……”
他咬紧牙,竭力抵抗那股可怕的压迫力,想要回答意识中的声音。
但是眼前蓦然一黑。
下一秒,当他恢复感知的时候,他回到了他的意识深处。
那一望无际的湛蓝汪洋之中,那缓缓旋转着的巨大漩涡之中。
身型稍微高于他一点的蓝眸少年一手环住他,一手扶在他的头顶。
他们两人站在海水漩涡的最深处。
蓝眸少年仰着头,仿佛在凝视漩涡的最上方。
“母亲发怒了。”
他仰着头望着看不到的天空,如此道。
他此刻的动作,像是在弥亚护在他的身下。
“现在的你,以人类之身承受不住母亲的威压。”
他,
“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出去就好。”
“不行,我要回去。”
强大的压迫感消失了,弥亚缓过神来,摇了摇头。
外面正是混乱的时候。
无论宛如死去一般的城市,昏睡的众人,还是此刻萨尔狄斯的状态,都让他很担心。
在那种紧要关头,他怎么可能自己躲起来?
“你现在强行出去,只会更加激怒母亲。”
蓝眸少年平静地和弥亚对视,,
“我不会让你一直待在这里,不需要多久,等我扛过母亲的威压后,你就可以出去。”
“而且……”
顿了一顿,他转头,深邃目光仿佛穿透了这片无尽的海洋,看向某个遥远的方向。
“有一件事,我需要出去,亲自去证实。”
最后一句话完,蓝眸少年就消失在弥亚眼前。
一缕沁蓝的海水从漩涡水壁中透过来,宛如飘扬的轻絮,又像是柔软的棉絮,轻柔地将弥亚的身体包裹起来。
一波波暖流从环绕着他的海水涌入他的身体里,仿佛在治疗着他的身体。
弥亚闭上眼。
流水掠过他的眼角,扰动细长的睫毛。
和上一次不一样。
这一次,他虽然待在漩涡中,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外面的一切。
他知道前世的自己在做什么,也能听到前世的自己和萨尔狄斯的对话。
如前世的他所,只要自己心念一动,随时都能离开这里。
这片海洋已经不是囚禁他的地方,而仅仅只是保护他的地方。
…………
……………………
萨尔狄斯站在广场之上,锐利目光注视着夜幕上的血月,以及城外翻腾的海洋。
“大地之神……阿加索狄斯的力量。”
自就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却让萨尔狄斯的眉头皱了一皱。
他转头,看着原本跪坐在地上抱着昏睡的安提斯特的弥亚松开手,缓缓站起身来。
少年的瞳孔映着城墙外那向高空扬起的河流水幕。
淡金色的发丝在他眼前拂动着,让映在他眼窝上的影子跟着晃动不休。
月光落入他的眼底,在湛蓝虹膜边缘折射出微红的光。
萨尔狄斯盯着眼前的‘弥亚’。
他的眼中没有前一刻落在少年身上时的柔软,也没有丝毫面对神祇的敬畏。
在黑暗之中,他的眼宛若深渊。
他:“你应该记得,我曾过,滚出弥亚的身体。”
‘弥亚’淡然回答:“母亲想要让‘我们’沉睡,让‘我们’无法插手,让一切在‘我们’沉睡的时候尘埃落地。”
“我若不出来,‘我们’早已沉睡过去。”
他,
“当母亲的力量退去,我自会回去。”
他抬眼,落入微红月光的蓝眸淡淡地看了萨尔狄斯一眼。
“还有,人类的帝王,这亦是我的身体。”
萨尔狄斯紧紧地皱着眉。
但,不等他再什么,‘弥亚’已经转过身,目光落在祭台后方那座如利剑般耸立在大地上,直刺天空仿佛在向至高无上的天空宣战的方尖塔上。
此刻,这座方尖塔周身流动着金黄色的光芒。
那种金黄色的光芒在通过王城的大地传递到外面的运河水幕上。
“原来如此,竟是以一整座城市为阵。”
当‘弥亚’凝视着如剑的方尖塔时,那映入他眼底的金黄色微光就驱走了血色的月光。
“阿加索狄斯的力量从这里涌出。”
“这里是……”
他低声喃语着,迈步向前走去。
走到方尖塔之下,他仰头望着高塔。
站在塔底部,自下向上望去,方尖塔越发壮观。
直耸云霄,穿破天幕。
任何人站在这里,都会因它的宏大而感觉到自己的渺。
少年伸手,按在塔身上。
但是就在他的手触及塔身的一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的手弹开。
“血脉的屏障,只有建造这座塔的后裔才能进去吗……”
少年低喃一句,转头,看向同样走到塔下的萨尔狄斯。
“人类的帝王,是谁建造了这座塔?”
萨尔狄斯没有看他,但是回答了他。
“波多雅斯初代王。”
少年怔了一下。
一直以极高的姿态淡然俯视着众神的他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竟是微微怔了一下。
然后,他轻轻地笑了起来。
“是‘他’啊。”
少年回头,再一次看了一眼高塔。
“原来如此。”
他闭上眼,,“‘他’建造出的这座名为塞普尔之塔的存在,这座‘他’建造的城市,还有,王气千年的孕养。”
原来这座塔,从来都不是为了祭祀海神塞普尔而存在的塔。
“‘他’处心积虑地算计,花费了千年时间,布下了如今这一切。”
闭着眼的少年的话在寂静的夜幕下回响。
“人类,为什么能做到那种地步?”
没人回答他的疑问。
站在他身边的萨尔狄斯看着塔,没有回答。
或许少年也没想要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稍许之后,少年睁眼。
“人类的帝王,你刚才的那句话,‘他’也曾经过一样的话。”
“【这里,是人类的国度。】”
到这里,他轻轻摇了摇头。
“算了,至少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他转头,看向萨尔狄斯。
“人类的帝王,我的母亲的力量已经退去,为了抵抗母亲的力量,我也已经到极限了。”
“所以,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话一完,少年突然闭眼,整个人向前倒下。
萨尔狄斯一惊,猛地伸手,一把将弥亚向前跌落的身体接住。
弥亚落入他的怀中。
他看着怀中的人。
少年周身散发出的那种陌生的气息已经消失了,只是仍旧闭着眼,还在沉睡。
一手将弥亚搂在怀中,萨尔狄斯的右手抚过弥亚的脸颊,轻柔如抚摩着这世上无可取代的珍宝。
弥亚静静地沉睡着,偶尔间,睫毛微微动了一下。
萨尔狄斯异色的瞳孔中清晰地映着怀中人的面容。
被男人掐住喉咙高举在空中的年幼少年……
在海浪声中,自高高地悬崖边跌落的身影……
还有,那一天刺目的阳光之下,溅落了他半边脸颊的灼得人生疼的鲜红……
过去的一幕幕在他脑中闪过。
他低头,自他颊边垂落的金发落在弥亚的肩上。
萨尔狄斯的唇深深地印在弥亚闭着的眼上。
“以前,每一次都是你站在我的身前,帮我挡下一切。”
从来都是弥亚守护着他。
从很的时候,一直到现在。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去面对。”
哪怕与神灵为敌。
…………
无边无际的湛蓝汪洋之中,巨大的旋涡在缓缓地旋转着。
旋涡之中,两名容貌有几分相似的少年。
在虚空之中,他们一坐一立。
“你的‘他’,是指波多雅斯初代王?”
弥亚问,
“前世,我和他之间发生过什么吗?”
前世的他,想要去得到一个答案。
然后他,他已经知道了他想知道的答案。
那所谓的答案到底是……
在空中屈膝坐着的蓝眸少年笑了一下。
“一个‘我们’曾经挺喜欢的人类。”
他,
“‘我们’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只是孩,长得很好看,‘我们’就带着身边了。”
“啊?”
等等,他前世把还是孩子的波多雅斯初代王带在身边,是因为那孩子长得好看?
“后来,他长大后,想要停止地上的纷争,结束他的家乡的战乱,让家乡的灾难停息,于是,‘我们’就赐予了他镇压灾难的神力。”
弥亚抿了下唇,问:“我很早就想问了,杀死我的……是他吗?”
少年摇头。
“不是。”
完之后,他犹豫了一下,又轻轻点了下头。
“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也算是。”
“亲手杀‘我们’的,不是那个人类。但是,他算计了‘我们’的死亡。”
“算计?”
弥亚蓦然想起,不久前,前世的自己的那句话。
【‘他’处心积虑地算计,花费了千年时间,布下了如今这一切。】
少年平静地回答:“人类的心太复杂,太过于变幻莫测,那时的‘我们’不懂。藏在人心深处的欲望和黑暗,‘我们’也不懂。”
“所以‘我们’根本没想到,那些人类竟会对‘我们’动手。”
“但是,‘我们’不懂人类,那个人类却是懂的。”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类,他的智慧胜过绝大多数的人类……哪怕是变化莫测的人心,他亦是洞若观火。”
“他不可能不知道,如果‘我们’将力量赐予他,衰弱后的‘我们’会被那些早已在暗地里蠢蠢欲动的人类杀死。”
少年抬手。
一缕流水环绕他的手臂一圈,然后向高空中飞舞而去。
他注视着那一缕流水,:“是的,他知道,但是他依然向‘我们’求走了神力。”
“刚才看到那座塔,我就明白了,或许当年‘我们’的死亡亦是他算计中的一环。”
“他需要‘我们’的死亡达成他的目的。”
少年不再开口。
弥亚也没有话。
这一刻,只有阵阵的海浪声在四周回响着。
静默稍许,弥亚再次开口。
“你刚才,那是大地之神阿加索狄斯的力量。”
他问,
“可是萨狄身体里的明明应该是我们的力量,为什么突然又有大地之神的力量?”
“关于这一点,我也想不明白,千年前的那个人类也好,现在那个人类帝王也好,为什么他们能使用阿加索狄斯的力量?”
少年眼中露出困惑的神色。
“阿加索狄斯一直待在大地的最深处,他从来不降临人间,也对人类没有任何兴趣。”
弥亚想了想,猜测道:“有没有可能,他曾经偷偷来人间,在人间诞下子嗣,然后初代王继承了他的血脉?而萨狄也一样。”
“不,神虽然可以化为人身与人类虽然可以交媾,但不可能诞下子嗣。”
少年摇头否认。
“比如,天空之神那家伙,就很喜欢化身人类潜入人间,与人类交媾,但是数千年来也没在大地上诞下一名子嗣。”
弥亚:“……”
好像听到什么了奇怪的八卦。
所以天空之神是个滥情的家伙吗?
他吐出一口气,抬起头,看向上空。
“我要回去了,沉睡得时间太长,萨狄会担心的。”
他,
“【这里是人类的国度】啊……我想,现在是人类的我,大概能懂得那位初代王出这句话的意思了。”
少年仍旧保持着一手搭在膝上的坐姿。
“或许,这也是那个人类的目的之一吧。”
他闭上眼,,
“人类,真的是一种很复杂也很微妙的存在。”
【您永远都是我的神灵,是甚于我生命的重要的存在。】
很久很久以前,年轻人出这句话时,那双注视着他的澄澈而又热切的黑眸中没有一丝虚伪的痕迹。
他能感觉得到,那是年轻人发自内心甚至发自灵魂的语言。
但是,同样也是这个人,默许甚至等待着自己死去。
只因为,他需要自己的死亡。
正要离开的弥亚怔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特勒亚将军、想起戴维尔王、想起奥佩莉拉夫人、想起王太子帕斯特、想起现在不知身在何处的法埃尔,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人。
还有,也想到了此刻就在他身边的萨尔狄斯。
“是啊。”
他笑了一下,:“人类从来都是一种很奇怪的,甚至可以是自我分裂的存在。”
而他现在,亦是无数人类中的一员。
…………
………………
弥亚睁开眼。
映入他眼底的仍旧是一片漆黑的夜幕,以及高挂在夜空之中的巨大血月。
整座城市寂静无声,像是死去了一般。
“弥亚。”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他抬眼,和低头看他的异色双眸对上。
萨尔狄斯靠着塔底的石壁上坐着,将他拥在怀中。
弥亚还没开口,就见那张俊美的脸在眼前放大。
萨尔狄斯吻了一下他的额角,很轻的,一触即走。
“抱歉,这件事没有事先跟你。”
萨尔狄斯,
“我本想在举行完婚礼后就告诉你的,只是没有料到竟会这么早就出事。”
“波多雅斯初代王在千年前修建的这座高塔,当时被称为通天高塔,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认为他修建这座巨塔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功绩,但是,实际上,关于这座塔的秘密在王室中世代相传。”
“唯有继承王座的波多雅斯王,才能知晓这个秘密。”
“戴维尔王战死得太过突兀,而且我不是他一开始选定的继承人,所以之前我也不知道。”
“我是在这几天里,在亚图多德那个老头子的帮助下,才找到了关于这座塔的秘闻记载。”
【终有一天,灾难将再度降临。】
【那时……】
萨尔狄斯一边,一边站起身。
弥亚跟着站起来。
起身之后,他才发现,萨尔狄斯刚才靠坐着的地方,竟是一座石门的脚下。
这座嵌于方尖塔中的拱形石门极其巨大,足有两层楼之高。
石门上雕刻着无数古朴而又复杂的符文,却没有可以开门的扣锁。
虽然身为少祭的弥亚在这些年里经常来到塞普尔之塔的祭台,但是却从未曾进入塔中。
据,也从来没有人能进入这座一直静静地耸立在王城中心的通天高塔之中。
萨尔狄斯一挥手,用匕首在左手掌心割开一道长长的血口。
然后,他将淌着血的手掌按在石门之上。
鲜血并未沿着符文缝隙流淌下来,而是被石壁吸收了进去。
轰隆。
一声巨响。
这座巨大的石门缓缓地向上升起。
石门之中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里面是死一般的寂静,莫名让人觉得可怖。
仿佛走进去,就会被这片名为黑暗的怪物吞噬。
萨尔狄斯走进去两步,然后转身。
他半边身体隐藏在黑暗中,另一半还在外面,向弥亚伸出手。
“弥亚。”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弥亚,叫着他的名字。
弥亚嗯了一声,他伸出手,握住伸到他跟前的手,紧跟着迈步走了进去。
他们向前走去。
明明巨大的石门就在身后不到半米的地方,却没有一点微光透进来。
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幕将光彻底挡在了这里的黑暗之外。
那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塔内和塔外两个空间。
四周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没有光,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
就连开口话,也听不到对方的声音,甚至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
黑暗像是将一切感观都吞噬得一干二净。
最能引发人心底的恐惧和不安的,是‘未知’。
这片黑暗便是如此。
黑暗中没有路,不知道方向,更没有尽头。
置身在这里,只能无止尽地向前走去。
此刻唯一能感觉到的,是十指交扣的双手传递来的温度,以及紧握着彼此的手的力度。
弥亚觉得他们已经走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按理,这座方尖塔虽然庞大宏伟,但是以它的宽度,他和萨尔狄斯所走的距离早已超出了近十倍。
但是就算走了这么久,他们依然没有碰触到另一侧的塔壁。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这塔中的,是另一个空间。
和外面的世界完全不一样的空间。
只是,他们要像现在这样在黑暗中走多久?
这片黑暗没有尽头吗?
心里刚升起这个念头,突然,唰的一下,眼前陡然一亮。
这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弥亚本能地闭上眼,抬手挡在脸前。
在视觉感觉到光亮的同时,他终于再一次听到了声音,那是他自己和身边萨尔狄斯的呼吸声。
好一会儿之后,弥亚缓缓地睁开眼。
在睁开眼的一瞬间,他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入眼的是一片铺天盖地的墨绿。
明明应该身在塔的内部,可是看到的却是一眼看不到头的黑色大地。
数不清的石柱零零散散地耸立在地面上。
墨绿色的蔓藤在黑色的大地上铺开。
它们蔓延着,交缠着,将所有耸立在地面上的石柱缠绕在它们粗壮的藤中。
大地之中,一颗数十米之高的巨树矗立在大地之上。
茂密的树冠并不是常见的绿色,而是如墨一般的漆黑色。
那颗巨树的树干之上,有一个人。
一个男人被蔓藤束缚在树干之上。
不,与其是束缚,倒不如,他是被一根根细长的蔓藤钉在树干上的。
他的手臂、肩膀、大腿、脚踝都被细细的蔓藤贯穿了血肉。
鲜血顺着蔓藤流淌下来,一点点滴入巨大树木的根部。
而更让人觉得可怖的,是男人此刻的模样。
男人的身体有一半是腐烂的。
膝盖以下可见森森白骨,腐烂之处自下而上一点点蔓延,已经腐烂到他的胸口。
鲜血从腐肉中渗出来,滴落在树根上,将缠绕在树根上的蔓藤滋润得异常茁壮。
那简直就像是那株黑色的大树以及周围的墨绿色蔓藤将这个男人作为了养料,不断地吸食他的血肉。
就在弥亚因为眼前这触目惊心的一幕以至于呼吸都顿了一瞬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人柱。”
那是前世的他的声音。
声音中透出错愕,就像是一贯平静的海面突然惊起了波澜,带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他竟是……用自己做了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