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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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买了炼丹炉后,距离鬼市关闭也只剩一点点时间了。

    “不白,我们是不是得赶紧去门口。”古熹道,“免得等下回不去。”

    “不用。”顾不白,“等时间到了,我们自然会回到来时的地方。”

    熹王问道:“所有人都会回到缥缈山山脚下?”

    “对。”顾不白,“那是唯一的入口,只要时间到了他还在鬼市里——王爷,怎么了?”

    熹王似乎在思考,好一会儿后才道:“刚才同你们一起竞争炼丹炉那人,那披着斗篷之人,给本王一种熟悉之感。”

    顾不白笑道:“会给王爷熟悉之感的,怕不是王公贵族。”

    古熹先前听过王公贵族有不少迷信丹药之人,甚至有不少人偷偷摸摸地在家里摆了个炉子,专门请了高人来炼丹。据道消息啊,高高在上的那位,就这么干。

    她抬眸心翼翼地瞅了熹王一眼,心,这熹王不会也偷偷摸摸炼丹吧?不然他跟他们来鬼市做什么?这一晚上也没看他买什么东西啊……

    丑时突至,古熹觉得脚下一空,眼前迷蒙的昏暗散去,紧接着便是脚下一踏实,隔着雾气的月光照拂在身上——他们回到了缥缈山旁。

    在鬼市里古熹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而不白又这里是唯一的入口,便想着等出来时会碰到许多人。然而没想到,这会儿出现在山脚下的人,竟寥寥无几。

    怎么数也不超过十个,而其中两个便是那全身都裹在黑斗篷中的人,和戴着蛇头面具的人。

    出现的这些人中,有几个像是和顾不白认识的,他们冲顾不白点了下头,顾不白也朝他们挥了挥手,继而离去。

    很快,这些人中大部分人都走了——好像他们就是来参加一场时间有限的聚会,聚会里可能谁都不认识谁,完了之后各自散去,不再交集,直到下次聚会。

    水仙把拴在大树下的马车和驴牵了过来。驴哥大半夜的被晾在一个阴森森雾蒙蒙的地方半天,心里有点火气,一点到古熹就气呼呼地喷出一股气,双眼不满地控诉。

    “好啦好啦。”古熹声安抚,“回去给你吃胡萝卜。”

    “呵,堂堂顾老板竟然骑驴。”那个戴着蛇头面具的人竟然过来了,而且语气很是嘲弄,“怎么,金水流最近骗姑娘赚的钱还买不起一匹马啊?”

    这人戴的面具不是整张,露出了个下巴,顾不白只看了一眼,便冷笑道:“怎么,克死了老婆又克死了儿子,断子绝孙了?”

    面具男人明显大怒,却被自身后伸出的一只手搭住了肩膀:“何必和凡夫俗子计较。”

    正是那黑斗篷之人。

    这人的话语气从在黑市起就很奇怪,僵硬,好像在刻意隐藏着什么。而且这用词,凡夫俗子?呵,当他们自己是神仙呐?

    刚才眼看要动起手来时,熹王便不动声色地站到了他们最前面,夜风把他的斗篷吹得一鼓一鼓的,略内敛的下巴线条一闪而过,好似一道冷厉的剑光。

    古熹心,熹王人还不错嘛,不白找他当靠山好像是找对了呢。

    面具男人被黑斗篷之人制止住了,倒是没再动手动口,俩人一前一后地走远了。

    待他们走了之后,古熹才回过味来,奇怪地问道:“咦,怎么那些人都步行的?没骑马?也没乘马车?”

    “姑姑,”顾白随口瞎扯,“他们讲究心诚则灵,肯定是希望自己的真诚能感动上苍,让他们能够在鬼市里买到心仪之物。”

    “哦哦,”古熹信了,“原来是这样。”

    “姑姑,你太天真了。”顾不白却,“哪有什么心诚则灵,大半是努力之果。就像你祈求菩萨保佑你发财,你什么都不做就能发财吗?你又不是招财童子。”

    “那是因为啊,鬼市前不许骑马停车,”顾不白,“当然,我顾家是例外。”

    一行人回到金水流时,全城都静悄悄的。熹王在进了长安城门后就和他们分开了,把驴还给了他们。

    古熹了个大大的哈欠,进房前问出压了一晚上的疑问:“熹王今晚到底是去做什么啊?”

    “镇场子啊。”顾不白,“不然呢?”

    古熹:“……”

    古熹道:“有你厉害的顾老板在,还需要熹王镇场子?”

    “此言差矣。”过了平时睡觉时间,顾不白似乎不那么困了,他饶有兴致地解释道,“熹王还真就是去给我们镇场子的。就像今晚和咱们抢炼丹炉的那俩人,我敢肯定,他们平日里和熹王过交道,尤其是那穿斗篷的。你想想,平日里什么样的人会和一个王爷交道?”

    古熹一愣,:“你是……真是王公贵族?”

    顾不白:“那倒不一定,但不出所料的话,肯定和朝堂有关……”

    古熹:“他是朝廷之人?”

    顾白了个大大的哈欠,:“行了,哥哥,姑姑,这天都快亮了,别猜了,睡觉吧。我这左右眼皮齐齐一跳,明儿怕是有什么大灾,还是养足精神先吧。”

    大灾什么的,顾白就是随口一,但是没想到,第二日,还真的迎来了一个“大灾”。

    这个“大灾”正是甄进士本人。

    他多日未见姑姑,似乎分外想念。

    “姑娘,几日不见,你又变漂亮了呢。”甄进士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受欢迎,亲亲热热地对古熹道,“今日天气不错,不知生是否有幸,能邀请姑娘一同游湖?”

    古熹茫然地站在大门口,右手还搭在门后的插销上,她刚给这位一直敲门的甄进士开了门,都还没来得及换个姿势呢。她又茫然地抬头看了眼蓝天白云的天空,心,这么大热的天游湖?这位甄进士怕不是脑袋有问题?

    甄进士保持着微笑的表情,耐心地等着古熹的答复。

    古熹“呃”了一声,脑子大约一时短路,道:“施主,我看你印堂发黑,怕是有灾祸会降临……”

    甄进士面色一僵,刚要开口什么,突见他脸色一变,破嗓子般地“啊”了一声,竟双膝齐齐跪地,身体不稳,最后趴倒到了台阶上,额头砸到了古熹的脚背。

    古熹惊愕地伸手捂住双唇,心,不是吧,我这是乌鸦嘴显灵了吗?

    她心翼翼地往后挪了挪双脚,却听到“咚”的一声响,这位甄进士的额头砸到了地上。

    古熹:“……”

    仪表得体的甄进士从来没这么狼狈过,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后,抬起手臂擦了擦自己的额头,一擦,擦出了血,然后——

    晕了。

    古熹目瞪口呆,吓得赶紧跑了进去。

    不一会儿,门口围了几个人,其中三个是顾不白、顾白和水仙,还有一人是看戏的邻居大婶。

    大婶听古熹委委屈屈地讲了事情的经过,然后抓了一把瓜子给她,:“嗑点儿,嗑点儿能缓缓情绪。这事儿我看错不在你,是甄进士不对,他膝盖八成有什么毛病,突然发作了,就摔倒了。不然你们,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倒下就倒下呢?”

    大婶的话十分有道理,顾不白三人纷纷点了点头。

    古熹快哭了:“你等他醒来,会不会赖上我啊?让我负责啊?”

    顾白:“我看很有可能。”

    顾不白:“对,而且你忘了沈媒婆的,甄进士就喜欢姑姑你这种温柔文静贤惠的姑娘。”

    大婶边嗑瓜子边:“姑娘,我看你们俩还挺配。”

    古熹:“……”

    她想离家出走怎么办?

    甄进士悠悠转醒,醒来后就发现自己额头痛,双膝也痛。而且他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进士大人,您醒了?”古熹脸上的笑很假,她晃了晃手里的茶壶,,“您流了血,不如喝点茶补补?”

    到血,甄进士脸色又是一变,猛然便想起了先前发生了什么事。

    “你……”他开口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古熹诚惶诚恐道:“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对你做什么?进士大人,我可是救了你啊!你和我话着着,就晕倒在我家门口,可是我好心让人把你抬到树荫下的,总不能让你在太阳下是吧?”

    甄进士一揉额头,额头上已经包了布,不出血了。他躺在一张躺椅上,而躺椅,在玉京巷上的一棵大树下。这棵大树,就在金水流的不远处。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刚好便看到了金水流门口那盏看上去有点古老的灯。

    “进士大人?”古熹又晃了晃手里的茶壶,“喝茶吗?”

    甄进士收回视线,坐起来,拍了拍袍子,微笑道:“麻烦姑娘了。”

    躺椅旁还有一张简陋的桌子——是顾不白刚才搬过来的——桌子上刚好便有一个茶杯。古熹倒了杯茶,道:“这是我们店里的新茶,您喝喝看。”

    这茶一倒出来,就茶香四溢,香得引来了一个人。

    “甄兄好兴致,大树底下美人儿伺候喝茶,不知能否让高某也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