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诚然如柳翩翩所猜的。
萧荀先去昭州迎击齐军,在天下所有人的面前演这一出生死不明的金蝉脱壳的计谋,目的便是为了引出柳颐背后的人,可任他怎么都没料到这个人竟是——恭河王。
朝中有母后坐镇,朝中大多数朝臣拥立他,又有李将军拿着他手谕帮助太后管制秦宫,恭河王逼宫谋反失败是必然。
到此为止,他倒不担心秦宫的事,反而担忧柳颐再出什么毒计。故,他躲在暗处将秦国所有事安排妥当后,便悄悄的潜入峡县,追踪柳颐的行踪,只有灭掉这个毒瘤,秦国百姓才会恢复太平,翩翩才会回归平静的生活。
“确定柳颐在谷中?”萧荀沉声问。
距峡县柳颐养死士的山谷只有三里,曹将军陪着皇上已蛰伏在密林里一白日,只待到了夜晚,他们的人马杀进山谷,活捉柳颐。
“确定,探子来报,恭河王被抓后,各州刺史带兵相继赶往魏州击退齐军,那些攻魏州的齐军知您还活着无恙,各个吓得腿软,火速退回齐国,这不,齐国国君眼见侵并秦国边境不成,还被咱们的将士追击到了齐国,迁怒柳颐办事不利,要杀了柳颐以谢罪齐国百姓,柳颐自然不服,连夜从齐国逃回这峡谷藏起来了。”
“待会心行~事,不要伤到慕弘深。”萧荀眯了眯眼,一向沉静无波的眸底倏然闪现一缕杀意。
“卑职明白。”那将军垂手复命。
待天黑透时,为保此次围剿柳颐成功,曹将军又派了名探子去山谷查看情形。不多时,那探子回来,满脸的不可置信:“有一队人马先咱们进入山谷去了,天色太黑,卑职看不清人数,就看到领头人身形似乎是个女子,山谷里的人好似都认识她,放她进谷了。”
“没听柳颐身边有女子啊?”曹将军不可置信的喃喃道。
“翩翩?”负手而立眺望山谷方向的萧荀,面色却骤然一变。
.........
“滚,都给我滚出去。”入夜,山谷中的一间厢房内,柳颐衣衫不整的侧卧在榻上,拎起一坛酒仰头浇下,湿~了他的衣襟,他呛咳了声,狠狠的将酒坛砸在墙上。
“砰——”的一声,瓷片碎了一地。吓得跪了满屋的丫鬟浑身一颤,低下头去。
“你今天变成丧家之犬,罪有应得,怨不得旁人。”慕弘深推开门,挥手令所有丫鬟退下去,他踢开地上咕噜噜乱转的酒坛,站在榻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柳颐讥讽:“难道你没听过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吗?”
柳颐睁开醉醺醺的双眼,直视慕弘深:“你再一遍?”
慕弘深唇角朝上一掀,出的话尽是恶毒:“你这种败类不配活在这世上,你早就该死了。”
“是,我坏事做尽,我早就该死,所有人都可以这么我,而你有什么资格这么我?”
“慕弘深,你比我又好的了哪去?”柳颐从榻上起身,长臂一挥,将站与榻边的慕弘深拽在榻上坐着,食指戳着他心头,讥讽:“你不是一向自诩自己是君子,瞧不起我这恶人吗?那当年我要将巧巧练成傀儡放在萧荀身边时,你身为巧巧的亲~哥哥,不是也没有反对?更在这些年一直帮我做尽坏事,你的手又比我~干净到哪去?”
他着,食指从慕弘深心口挪开,向上摸慕弘深的下颌,用力的将他脸掰向自己,恨声道:“有时候我真想刨开你的心,看看我们两个的心谁最黑。”
“你——”慕弘深骤然恼怒,摇头就要挣脱柳颐的钳制。
柳颐望着他的怒颜,眸底狠厉渐渐消散透出痴迷的神色,他翻身将慕弘深压住,禁锢着他下颌的手却半分没松懈,令慕弘深只能望着他。
慕弘深那张俊脸霎时出现几个红印子,吃痛忍怒不吭,可却犹自凶狠的瞪着他,那样子像极了巧巧。柳颐轻笑一声:“给我闭上眼。”
慕弘深瞳孔里骤然显出惊惧的神色,浑身抖如筛糠。
柳颐垂下头轻嗅他颈间,冷笑道:“这就怕了?在激怒我之前,你应当晓得激怒我的下场是什么。”
“你这个变~态,疯子,我下辈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慕弘深骇的一张俊脸变得惨白,拼命的挣扎,可他身上的武功在放走巧巧时被柳颐废了,如此孱弱的他根本抵挡不住柳颐施加于他身上的力道。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一名丫鬟仓惶奔入,跪在地上声音发颤的道:“公子公子,姐......姐她回来了。”
柳颐手上动作一顿,眯了眯眼,“让她进来。”
慕弘深惊恐的脸上却骤然显出镇定。
巧巧不是在萧荀身边吗?
她失去记忆又不知道来山谷的路,她是怎么来山谷的?
难道.......难道她想起了以往的一切?
慕弘深吓得浑身一哆嗦,忙要推开压在他身上的柳颐就要坐起来,人还没动,柳颐掐着他下颌的大掌迅速握住他细弱的脖颈,防止他乱动:“再动我就杀了你妹子。”
慕弘深果然不再乱动了。
.........
没过一会儿,下人便将柳翩翩领入屋中。
刺鼻的酒气令她秀眉一皱,可当她转过屏风看到榻上的情景时,杏面上倏然一白,脚下不自觉朝后退了半步。
柳颐被她脸上惊惧的神色取~悦到,如丢弃不值钱的物什般放开慕弘深,讥诮道:“现在舍得回来了?”
“我七哥在你这,我必须回来。”柳翩翩待心口那股惊悸过去,望着柳颐的侧颜,镇定道。
趁着两人话的空隙,慕弘深立马从榻上起身,又惊又喜的飞奔到柳翩翩的身边,下一刻却似想到了什么,俊脸转瞬变得惨白,暴怒大喝:“我早和你过,我此生是生是死,都和你无关,我不是你七哥,滚,赶紧给我滚。”
被他骂的柳翩翩不仅不怒,眼圈反而霎时变得红透,她吸了吸发酸的鼻子:“你在这儿日日替我受过,我如何能走得了。七哥。”
她如受了委屈的孩子般讨好的去扯慕弘深的衣袖,慕弘深却是踉跄后退半步,颓然坐在椅子上,头深深陷入双肩内,看起来痛苦至极:“别了,别......”
“啪啪啪——”
柳颐从榻上站起来拍手:“好一出兄妹情深的戏码,我都感动的快哭了呢。”
他缓缓走到柳翩翩跟前,居高临下盯着她,视线从她的脸,鼓囊囊的胸脯,纤腰掠过,眸底浊欲好不掩饰的暴露出来,“弘深,你先出去,我有话和你妹子。”
柳翩翩苍白的脸色霎时白了一分,垂于腿侧的双手悄然握紧,她告诉自己要镇定,可身子却不受控的战栗。
“你别碰她。”慕弘深浑身哆嗦着从椅子上起身,一个箭步挡在柳翩翩跟前,嘶声力竭的咆哮道:“你当初答应我的,只要我愿意跟你,你便再不会碰她。”
柳颐朝后退了半步,只戏谑的盯着柳翩翩。
柳翩翩闭眼深吸口气,再抬眸时挡在慕弘深身前,望着柳颐却对慕弘深轻声道:“七哥你先出去,我也有事和他,我不会有事的,你尽管放心。”
“巧巧——”
“七哥你先出去好吗?别让我难堪。”柳翩翩声线发紧。
她一向倔强的要命,当初她和他一同落入柳颐之手,柳颐拿他性命要挟她时,她便如今日这般护在他身前.......
是他无用,一直护不住她。
慕弘深痛苦的闭眼,夺门而去。
门扇被甩的啪啪作响。
柳翩翩深吸口气,转身走过去关上房门,转过身迎着柳颐的目光,解下~身上穿的披风,露出里面穿着的粉霞锦绶藕丝罗裳裙,走到屋中四角吹熄灯火,唯留临窗桌案上一盏烛火后,转身坐与榻上,烛光映入她眸底,如同两簇火苗燃着,将她漂亮的眸子映衬的神采奕奕。
她来之前应该刻意扮过,发髻挽成未出阁少女模样,只在髻侧别了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随她动作头上珠翠轻撞泠泠作响,视线往下,是她锦绣有致的身材,整个人美得惊心动魄。
柳颐眸底浊欲渐渐加深,举步走过来坐在她身边,猛地将人扯入怀里抱着,手指碾压她娇艳的唇~瓣,抬高她下颌,方便自己将她看的更清楚,讥诮道:“勾引我?”
“是,若我能成功的勾引你,并亲手杀了你,那再好不过。”柳翩翩扭头挣不开他的手,心里恶心的反胃,却依旧笑盈盈的盯着他。
“算你识相。”柳颐放开她,改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眼睛依旧盯着她一举一动。
柳翩翩便开门见山道:“不用再揣测我来找你的用意,我是来给你指条活路的。”
“哦?”柳颐讥讽道:“你不是恨不得把我挫骨扬灰吗?”
“是,我天天盼着你死,盼着你下十八层地狱。”
柳翩翩依旧笑盈盈的,眸底却毫无笑意继续道:“如今齐国已容不下你,萧荀也不会放过你,恐怕过不了几天,你这个藏身的老窝也要被人连根拔起了,你已从天潢贵胄沦为丧家之犬,走投无路,现在,恐怕在这世上除了我能救你之外,已无人能救你,你已无处可求。”
柳颐眸色浊欲倏然消失,盯着她忽然笑了:“你再和我讨价还价?”
“是,放了我七哥,我让萧荀放你一条生路。”柳翩翩无惧的回视他。
如恶狼般凶狠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柳颐眸底忽迸发出狂热的光,仿佛透过她的皮肉窥到她的内心真实想法。柳翩翩肌肤上迅速起了一层疙瘩,她忍住几欲想吐的恶心感,逼自己强行镇定下来。
她定了定神,扬起脸冷笑道:“当初你把我七哥牢牢抓在手里,不就是为了今日败局而留的最后的一条活路吗?”
她果然还是那个聪慧的慕诗巧。
能精准的扼制他的命脉,洞悉他所有企图和后路。
哪怕曾被他折断翅膀,折断意识,折断所有她引以为傲的东西后,她依旧能冲破黑暗,浴火重生,璀璨生辉。
柳颐忽然悲怆的笑了。
多年隐忍筹谋功亏一篑,以前他手里有她做筹码威胁萧荀,还可以东山再起,而今却不能了。
他被父皇的人诛杀,再无可能做回皇子,和兄弟们继续争皇位。
想趁着齐国和秦国开战之时,领兵出战秦国做个乱世枭雄,可只要萧荀在这世上活一日,他便永无机会。
眼前所有的生路全部断绝。
他心想,所谓的英雄末路大致如此了。
余生,若令他苟延残喘的仰望一个女子的鼻息卑微如狗的活着,他宁愿去死。
“怎么?嫌弃我开出的条件不够?”柳翩翩警惕的试探道:“只要你能放了我七哥,条件你可以提。”
一直盯着她的柳颐,从椅子上忽然站起身,抄起她摔在榻上,柳翩翩镇定的脸上忽掠过惊恐的神色,她急忙从榻上坐起来,迅速抽~出头上戴的发簪对准柳颐心口,上下牙颤:“你若碰我,我立马自尽,若我死了,你也会立马跟着死。”
这也是她敢只身前来找柳颐的缘由,她和柳颐身上种的有子母蛊,以柳颐贪生怕死的性情,他不敢轻易拿她怎么样。
“萧荀知不知我早碰过你?起来我也算是你的夫君。”柳颐却阴森森答非所问。
柳翩翩惨白的脸色倏然又是一白。
握着发簪的双手剧烈抖动,尽管咬紧牙关,可上下牙依旧磕碰在一起,吱吱作响。
柳颐如同欣赏猎物垂死挣扎般眸底漫上得意,想要即刻得到她的欲望被无限放大,他缓缓逼近她,欣赏她脸上惊惧,愤恨,又无力反抗的模样:“原来萧荀并不知道,你怎么不告诉他?”
柳翩翩似忽不能忍受,满脸愤恨的尖叫着拿发簪朝着他胸口用力扎下去,却被柳颐轻巧避开,他一把攥~住她手腕,没见怎么用力,她双手无力的垂下,松开,发簪应声落地,“咚”的一声,隐入床底。
柳颐唇角角一掀露出个讽刺的笑,正要话,脸色脸色倏然一变,猛地甩开柳翩翩的手腕,低头查看手掌。
一团黑影从掌心向外迅速蔓延开,只须臾,他左手掌已全部黑透。他怒不可支凶狠盯着柳翩翩:“你在身上涂了什么?”
此刻的柳翩翩哪还有方才惧怕愤怒的模样?只见她双掌一拍床榻,身形轻如燕般落在地上,眸底滔天恨意遮都遮不住,“会要你命的剧毒。”
罢,左手迅速撕下下摆一角布料蒙在眼上,迅速抽出腰间藏于腰带内的一柄软剑,对准柳颐所站的方向冲了过去,恨声道:“你这衣冠禽兽,受死吧!”
柳颐目露惊恐的来回躲闪。
直到此时才恍然大悟。
她自从进屋后从未想过要放他一条生路,那些勾引他,激怒他的话和行为,就是为了令他色~欲熏心的碰她,进而沾上毒药。
方才面对他的亲昵举动,她不是不出手,而是一直在忍耐,在等........再等他身上毒药发作虚弱时,将他一击毙命。
........
“皇上卑职搜了半个山谷没发现和淑妃娘娘身形相仿的人。”
曹将军也是纳闷,他们的人杀进山谷时,那些死士都在睡觉,似乎还睡得挺沉,于是,他带的人几乎没怎么费力便控制住了谷里的人,可这谷中布置犹如玲珑棋局,所有厢房都隐蔽在周遭密林中,一时间很难一一搜查房中是否还存有死士。
“再去找。”萧荀站在满是尸体的院中,目光锐利的扫视周遭,沉声吩咐道。
“这有人。”忽一名将士目露惊恐从半山腰的厢房内踉跄的窜出来,跌跪在地上。
萧荀神色一凛,提剑立马赶了过去。
还没靠近房间,就闻到房内斗声。
萧荀握紧利剑,再不犹豫一脚踹开门。
门扇被踹入屋内,砸在斗中的一人身上,那人身子斜飞出去撞上墙壁跌摔在地,“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碎末横飞中,萧荀终于看清屋内情形,瞳孔剧烈收缩了下。
翩翩双眼蒙着白布,提着剑亦步亦趋的靠近柳颐,她身上几处被剑刮伤,鲜血从伤处不断涌~出,她却似好像感不到痛,脸上冷冰冰的没一丝表情,握着软剑一个纵跳,朝柳颐所在的位置精准的砍下去。
柳颐忙就地一滚躲过这致命一击,拎起墙壁上软剑朝着侧对着他翩翩后心刺过去。
“心。”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萧荀飞身抢上去替柳翩翩挡剑,一手用力掷出手中利剑,只闻“噗”的一声穿透血肉的声音,柳颐一条胳膊被齐根削掉。
“啊——”断臂的柳颐滚落在地,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下一瞬,立刻有将士从门外冲进来,将柳颐五花大绑。
柳翩翩听到熟悉的声音,忙要摘掉眼上白布,身子却被一只有力的臂膀带着,远离了嚎叫处,萧荀沉稳的声音响在耳畔:“翩翩,你没事吧?”
柳翩翩忙扒拉下蒙在眼上的白布,眸露惊喜的刚要开口话。萧荀已一把将她紧紧抱住,健硕的身躯微微发抖,他不话,就那般紧紧的拥着她。
柳翩翩却感到好笑,轻拍他的肩头,贴着他耳畔声提醒:“皇上你的人都在看着呢。”
“萧荀你有种就杀了我。”被五花大绑的柳颐吐出一口黑血,双眸如喷火,对着萧荀叫嚣,“来杀我啊,杀我啊。”
怀里的柳翩翩身子猛地僵住,萧荀立马察觉到她的异常,放开柳翩翩改为半搂抱她,和她一同居高临下的盯着柳颐。
柳翩翩僵硬的身子缓缓放松,她仿佛要汲取他身上的力量般,无意识的紧靠着他,甚至一只手紧握住他的手,五指指尖发白,握的那样紧,紧到他能感到痛意。
她惧怕柳颐。
萧荀心口忽窒闷的疼,将她搂的更紧,沉声对柳颐道:“我不会杀你,我要好好的留着你的命,将翩翩和七哥这些年在你身上受的伤害,加倍讨回来。”
柳颐却忽变的暴怒,拖着断臂的残躯扑向萧荀,“萧荀你这个伪君子,你——”
曹将军一脚将柳颐踹翻在地,柳颐在地上滚了几滚,再抬眸时,全身衣裳已然没一处完好,他愤恨的吐出一口血水,露出一口染血的森然白牙,忽望着柳翩翩荷荷一笑。
柳翩翩尖利的指甲一下子紧抠住萧荀手心里。
柳颐将她反应看在眼里,神色癫狂哈哈大笑:“巧巧你这么怕我告诉萧荀真~相?是不敢呢?还是怕萧荀知道后会鄙弃你?”
那些年被她早已深埋在心底的噩梦如冲破牢笼的猛兽,紧掐她喉咙。柳翩翩呼吸忽变得艰难,浑身止不住颤抖,上下牙颤。
柳颐转看萧荀,眸底闪现刻骨畅意,“萧荀我这辈子都没赢过你,可有一件事我却赢了你,那就是你的心肝早在入秦宫之前便被我碰过。”他仿佛食髓知味般贪婪的望着柳翩翩:“啧啧啧,她那身子白~嫩嫩的,比妓院最美的花魁更白,臀上还有一块.......”
“轰”的一声,萧荀气血一瞬涌至头顶。
如一瞬枯败的花,萧荀高大的身躯踉跄的朝后退了半步,曹将军和近旁的将士立马变得脸色,竞相前去相扶,还未沾到他的衣袍,他教他震跌在地,他怀里的柳翩翩似一瞬被抽走了浑身血液,惨白着脸,忽然泪如雨下。
她早已不洁。
身为女子最不堪的阴私就这般被赤~裸裸的摊开在最爱的男人面前,她难堪的捂着脸,任由泪水从指缝中淌出。
朦胧的视线中,身子被萧荀拖稳,只听他怒喝道:“柳颐污蔑淑妃清欲,来人,将柳颐的舌头剜掉,削去四肢做成~人彘。”
立即有将士过来托着柳颐就要走。
“萧荀我睡了你的女人,她是个二手货,你该将我千刀万剐,你怎么不杀我?你来杀我啊,杀我啊。”柳颐如困兽般暴怒的嘶吼,眸底惊惧扩大,如蛆虫般的身子诡异的扭动。
“我要杀了你。”
一声震怒从门口传来,许久未出现的慕弘深冲进屋,一剑捅入柳颐胸膛里。他似乎又不解恨,毫无章法的用剑不断的捅入柳颐胸口。
“不要。”柳翩翩急忙睁眼呼喊阻止已开不及。鲜血从柳颐胸膛喷出撒了一地。柳颐眸底鲜活光彩急速褪去,睁着赤红的眼盯着柳翩翩,慢慢断了气。
柳翩翩绝望的闭上眼。
柳颐是活不成了,她也要跟着死了吗?
她不怕死,可她舍不得萧荀。
她和他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重逢,又要离别吗?
她不甘心。
怎能甘心。
可不甘心又如何?
这便是命,她的宿命,似乎这一生注定和萧荀不能厮守的宿命。
那股无力改变命运的无力感终于在一起尘埃落定时从身体最深处爆发出来。
四周声音陆续响起,萧荀在她耳边焦灼着什么,她却只感头晕目眩,周围的一切都在翻转,她想抓~住萧荀的臂膀,临死前想再看一看他,却听到周围响起无数抽气声......
..........
“萧荀——”
柳翩翩猛地从榻上坐起。
“我在,我在。”手臂立马被人握住,接着一堵宽阔温暖的胸膛贴上来,将她整个上半身拥住。闻着熟悉的味道,柳翩翩眸底的骇意散去了些,抬眸看萧荀。
他长得依旧俊朗,好看的俊眉却紧皱似能夹死蚂蚁,唇角起了几层皮,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也是,他是皇帝,处理朝政总有熬通宵的时候,精力自然会不济。她顺从的窝在他怀里,怎么也看不够般仔细盯着他瞧,不放过他脸上任何表情。
“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在她注目下,萧荀神色蓦然变得紧张,忙要将她从他怀里扯出,查看她周身。
“没有啦,没有啦,我身子好得很。”她心有余悸的将头搁在他肩膀,紧紧拥着他健硕的腰身,忆起梦中的柳颐惨死的情景,浑身冒着寒气,赶紧闭目,任由头贴着他脖颈喃喃自语:“我魂魄竟然会做梦,天啊,就算我是鬼,也是个幸福的鬼。竟叫我梦到萧荀,老天对我真的不薄。”
她笑了笑,露出腮边的梨涡。
如狗般使劲嗅嗅萧荀身上的龙潭香,还是那么好闻,她呲牙又笑:“刚洗完澡,怪不得身上这么好闻,原先他身上总有股汗味,味道怪怪的,男人还是干净点好,最起码不惹人讨厌,哎,我死了后,萧荀也不知道会不会想我,我.......”
话音未落,额头忽挨一记爆栗。
“会想你。”
她疼得泪眼花花的从萧荀怀里抬头,噘~着嘴不可思议的控诉:“我人都死了,在梦里你就不能对我好点?不是鬼不会疼吗?我怎么会感到疼?”
她皱巴着一张~脸,摸了摸额头:“嘶,还下狠手,明晚我就钻到他梦里,狠狠的敲他额头,报复回来。”
“巧巧?”慕弘深撩~开床帐,探头过来紧张的瞧着。
“七哥。”柳翩翩眸子一亮,立马就要从榻上起身去抓慕弘深。
“别动,太医你身上伤势还没好,需要卧床静养。”萧荀面露不悦,将她一把摁在榻上。
这人怎么越发气了。
柳翩翩心里甜滋滋的白他一眼,忽觉不对。
然后在榻边守了她两日夜的萧荀和慕弘深就看到正笑着的柳翩翩猛地掐自己大~腿~根一把,疼得险些从榻上跳起来,她先是愣了下,继而狂喜,紧拉着萧荀臂膀兴奋的直叫:“我竟然没死,天啊,我竟没死,萧荀你再掐掐我,我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这蠢姑娘,搞半天原来是以为自己死了。
慕弘深无语的遮眼,已没眼看下去。
萧荀却眸色温柔的轻弹她额头,“死了吗?”
“我真的没死,咦,不对啊,柳颐死了,我怎么会没死呢?”柳翩翩秀眉紧皱,急忙抬头看向他和萧荀。
触到她探究的目光,慕弘深激动的忙要开口,萧荀已笑着应答她:“你刚醒不能多话,赶紧躺下,你若真的想听,我慢慢讲给你。”
柳翩翩果然听话的立马躺下了,笑着催促萧荀:“我躺好了,快快给我讲。”
“早在萧谷子处,我便将柳颐身上的母蛊移到我的身上。”
柳翩翩不可置信的瞪着他,气鼓鼓的反问:“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后来你没给我机会坦白。”
两人一喜一忧,眸子映着彼此,好似再容不下旁的,慕弘深由衷替妹妹感到高兴,可鼻子却有些发酸。
他的妹妹长大了,身边有了爱她的男人,再不需要她这个哥哥守护了。便趁两人不注意他时,神色落寞的从房间退出来。
回屋拿上早已收拾好的行囊,出了院门,骑马朝北方行去。
“七公子,您去哪?”一个娇的人影忽从道路上窜出,慕弘深忙勒紧马缰,令奔跑的马儿停下,仔细看来人,他认得,是巧巧的贴身丫鬟萍儿。
不知怎的,慕弘深竟看懂了她得哑语,他望了眼蔚蓝的天际,那是曾经安国所在的地方,轻声道:“我回慕家看看。”
“之后呢?”
“不知道,可能去塞外,也可能游历诸国,以前没时间去,如今终于可以好好看着世间风景。”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慕弘深收回视线,淡笑问她:“巧巧有你照顾着,我很放心。”
“帮我转告巧巧我走了。”
萍儿一下慌了神,忙要对他手势,慕弘深已轻夹马腹,驱马朝前奔去。
斑斓的夕阳余晖下,他纵马踏着暮色而去,道路两旁青草如盖,蔓延如洪令她一眼望不到头,疾驰的马蹄扬起一阵风沙,被春风吹散扑在翠绿的草面上。
满眼昏黄风沙中,那道备受摧残的身影英俊挺拔如故,仿佛破开黑暗重新窥到天光。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萍儿含笑望着他离她越来越远的背影,心中轻轻的。
.........
动荡了几个月的边境战乱渐渐平息。
柳颐名下的死士大部分在齐国和秦国交战时死去,剩余藏匿在山谷的人,被她训练的两百个将士和萧荀联手杀死,随着柳颐死去,所有被乱的生活仿佛一瞬归于平静。
她跟着萧荀回到曾安营扎寨的镇修养,几日后便要赶回秦宫。
“我七哥怎么一声不吭的走了呢?”
柳翩翩是几日后才得知慕弘深走的消息,她坐在院中石凳上,颇为苦恼的垂头。
“七公子原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人,如今大仇得报,他想出去散散心,讨点别的趣,总比让他闲赋在家记起以前那些糟心事的好。”萍儿笑着手势。
“也对。”柳翩翩望着曾经安国所在的位置,眸底隐有热意。
“再什么呢?”萧荀从院外回来,紧挨着柳翩翩坐下,萍儿忙起身替两人盏茶,悄悄退了下去。
“我再我七哥。”柳翩翩叹了口气,眸子的光彩黯然下去。
慕弘深身为男子却为了妹妹自愿雌伏柳颐身下多年,他曾是是那么意气风发,如今却.....
若非他心性坚韧恐怕早疯了。
萧荀默了默,覆上她的手背:“我已派人秘密跟着他保证他的安全。”
“嗯。”柳翩翩鼻音浓浓的。
晌午日头毒辣,萧荀望了眼她被晒得湿漉漉的鼻尖,起身要吩咐下人端来点冰水,她忽然从石凳上起身急促叫他:“萧荀你别走,我有话和你。”
着话,垂于双~腿侧的双手不自觉的紧握。
萧荀以为她又想逗他,好笑的挥退下人,在石凳上坐下来。
许久,只见她呼气,吸气,试图令自己平静,可腻白的下颌依旧紧绷,不能彻底放松。一愣,敛了笑牵起她的手朝屋内去:“想什么?”
待到屋中,柳翩翩忽的顿足,她局促不安的望着他,似有些难以启齿,许久,她深深吸口气缓声道:“柳颐临死前的事......”
她声音渐低下去,紧抿着唇不肯再下去。
萧荀眸色渐深,改为握住她双肩,将她搂入怀里郑重道:“他的做不得真。”
柳翩翩一愣,“什么做不得真?”
她所记得的回忆中,当年她初落柳颐手中时,柳颐确实曾用七哥性命威逼,想要强占她,只不过她记忆并非完全恢复,只记得零星片段,而这些零星片段足令她毫不怀疑,柳颐的是真的,她早已不洁。
一个皇帝怎能接受不洁的妻子?
这几天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望着睡在他身侧萧荀的睡颜,她便从心底厌恶自己这副残破的身子。每每想要和萧荀坦白此事,可话到嘴边却自觉难堪怎么都吐不出口。
“还记得在金銮殿那晚吗?”萧荀幽声道。
柳翩翩迟疑的点头。
“那天夜里你起身离开后,被单上留了一抹春红,我还令李宏记了档,若是回宫去找,应该还能找到。”
柳翩翩却醍醐灌顶。
她初次侍寝当夜,满心满眼的想着如何从萧荀眼皮子底下偷作战图,根本没留意身体上的异样,经萧荀这么一提醒,仿佛捆在身上的枷锁一瞬解除,她激动的一把抓着萧荀臂膀:“你没有再骗我?”
“朕金口玉言。”
柳颐根本就像他的那般得到她!
得出这个认知,巨大的喜悦从心头爆溅出来,柳翩翩高兴的一下子哽咽住,仿佛生怕萧荀骗他,猛地扑入萧荀怀里,紧紧抓~住他衣襟,任由委屈的泪水横流,喜极而涕道:“再一遍,你不会骗我?”
“不骗你。”
“真的?”柳翩翩睁着泪眼希翼的望着他。
“你若不信,咱们重温下那夜?我帮你回忆回忆?”萧荀疼惜的吻她眼角泪花。
望着悬与眼前的薄唇,柳翩翩忽生出股冲动,想也不想的踮起脚尖主动吻住,甚至有些急躁,牙关磕着他的,舌尖滑入他嘴里急促的和他纠缠在一起。
他一愣,继而用力的回吻她,放在她腰间的手也开始不规矩起来,待她反应过来时,悬与床榻两侧的床幔已被他一把扯落。
视线被厚重的床幔缓缓遮住。
账内,柳翩翩红着脸推拒他,燥的喉咙干哑:“不行不行,白日不宜宣~淫,你快起来.......”
可这事一旦起了势,怎会是她能躲得掉的。
萧荀几日没纾解,好不容易逮到人主动送上门,岂会轻易放走,低头含~住她喋喋不休的唇.......
不消片刻,账内娇羞的推拒声,便改为阵阵惊呼,“别别别,别摸那。”
娇艳的夹竹桃枝丫从窗口探进来,在微风中阵阵轻~颤。
一道极长的抽气声后,混着欢愉的哽咽声传出:“呼。”
账内温度渐高,龙潭香混着脂粉弥漫开来,柳翩翩只觉自己被放在炙热的火堆上反复烤,香汗淋漓。
“叫我夫君。”
她羞燥的抿唇偏不叫,却在窗外几声啾啾鸟鸣声中,那声被她放在心底描绘上万次的称呼被撞的溢出声。
“夫君,夫君——
“我此生最爱的人,是你,萧荀,我的夫君。”
——我趟过火海,踏过埋骨砂砾,陷过万恶泥沼,心间绿源早已荒芜,化为尘埃。原以为此生光阴用尽也不会再心生欢喜,是你披荆斩棘踏光而来,将我拉出泥沼,令我重新向阳肆意而生。
从此,世间有你,便有我。
——慕诗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