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川去车库取车时, 整个人还没睡醒，早起对他这种半夜才睡的生物太难了，但身体似乎已经有了习惯动作，闹钟响起时, 他脑子还没清醒, 人就爬起来了。

    他也不知道这样还要持续多久, 也许时间久了没感觉了就恢复正常了。

    车开到医院时，他在红灯停下。

    夏川一只手搭着方向盘，手指敲了敲，无意看公交车时停了几秒，紧跟着了个方向盘, 将车停在了路边。

    这是他一个月以来, 第一次做出的改变。

    夏川靠着方向盘，分明人还没出现, 他却紧张的跟什么一样，跳动的厉害。

    直到等了差不多五分钟，他看到了走过来的女孩, 牵着拉布拉多，没有神的眼睛在他看来比任何人的都要漂亮。

    他看着她上了公交车。

    夏川喉咙紧了紧, 踩上了刹车就跟了上去, 他开的不急不缓, 刚好跟公交车并驾齐驱。

    他侧目看过去时, 她依旧坐在靠窗的位置，拉布拉多将脑袋放在了她的腿上，脸朝着窗外。

    公交车每次到站停下，夏川就分外紧张，像是在此之前两个人是一道平行线, 他刻意保持着距离，但现在她的那条线往前延伸，不知道会触发什么支线。

    直到夏川等到了她下车的那一站。

    他找了个地方停下车，动作极快的锁车，好在女孩走的慢，他轻易就跟上了。

    两个人又再一次并肩站立。

    刚开始夏川的注意都在追上女孩，追上后又担心她会不会摔倒，等过了整个路口，他才注意到女孩要进去的，是一所学校。

    他抬头，看到了上面的几个大字。

    夏川：“……”

    真就这么巧，她竟然跟林知意读一个学校？

    保安都已经认识了女孩，见面后摸了摸粥粥，跟女孩招呼。

    女孩弯了弯眉眼，声音像是风铃，灵动又温柔。

    过招呼后，女孩进去。

    夏川没学生卡，知道混不进去，在外面看着她消失。

    至此，他每天的行程就从医院扩展到学校，他虽然知道林知意在这所学校，但想着学校这么大，校门东南西北的，碰到的几率足以去中彩票。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夜路走多了，是真的会遇见鬼。

    夏川在看到林知意跟顾西城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身，紧跟着去摸身上，恨不得扯出两块布料来挡着脸，他看了眼车的位置，还有挺远的一段距离。

    不一定就能一眼看见。

    他吸了吸鼻子，装作若是其实的走过去。

    还没走几步，不远处传来林知意的声音：“夏川？”

    夏川：“……”

    眼看着已经被认出来，他转过身，自然的招呼，“顾哥，嫂子，这么巧就遇上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顾西城看他一眼，话间已经走了过来。

    夏川尽可能的装作若无其事，“哦，过来办点事。”

    “办点什么事？”顾西城又问。

    夏川心态要崩了。

    他本来就心虚，脑子没转那么快，喉咙里干咳了几声，“就跟几个朋友见面。”

    “哦，什么朋友？”这次，是林知意问的。

    两个人已经走近，就近看着他，距离太近，两双眼睛都盯着他，让他有种被审视错觉，“你们两口子怎么回事，有这么合伙起来欺负人吗？”

    “我们算欺负人了？”林知意侧过脸问顾西城。

    顾西城：“不算。”

    夏川：“……”

    “行了，就允许你们俩成双成对，就不允许我解决下个人问题？”

    “禽兽。”

    林知意毫不留情道：“你要解决没人管你，别在这里。”

    这里面都是没出过社会的女孩，哪里是夏川这种人的对手。

    夏川也知道自己声名在外，都不想给自己辩解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算了，我不了，先走了。”

    他要是自己算浪子回头，谁信呐。

    他自己都不信。

    他正要走被顾西城拉住，“既然遇见了一起吃饭。”

    “我才不要发光。”夏川非常的抗拒，虽然他也没少做。

    林知意笑，“他是想把你灌醉了，然后趁机套话，看看你到底喜欢上哪个女孩。”

    这本来是无心之言，没想到一语成谶。

    当晚夏川自己将自己灌的烂醉，将心里藏的那点事，和盘托出。

    林知意靠着椅子笑，看向顾西城，“你要不要将他嘴巴捂住，我担心他的太多，第二天早上醒过来，要灭口的。”

    “他应该更多想自灭。”顾西城无情补刀。

    夏川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看到他们俩在笑，有些恼意，“笑什么，喜欢一个人不磕碜。”

    “但喜欢连名字都不知道就是磕碜。”林知意补上了一句。

    “附议。”

    夏川烦躁的摸了摸头，像是刚青春萌动的毛头子，“我……我配不上她。”

    “的确。”

    “她太干净，”他有些泄气，“干净到好像跟她句话都是玷污。”

    林知意点头，“这一点你倒是很清楚。”

    夏川是喝醉了，但也快要被林知意附和赞同的话给气死了。

    “太气人了。”

    他撑着桌子起身，又倒在椅子上，不了。

    “苏绵是倒了大霉被你看上了。”林知意轻啧了一声。

    “你真的气……”夏川勉强撑起眼皮来，“你她叫什么？”

    “苏绵。”

    林知意重复给他。

    毕竟他描述的几个点都太明确了，不过苏绵不是念本科，她是念硕，因为太有名，学校的大部分人都知道。

    林知意跟苏绵不算熟悉，顶多是苏绵的导师也是她的一门选修课的老师，中间她因为作业去找过老师，老师没时间，将她交给了苏绵。

    苏绵的眼睛不是先天性，而是角膜受损，正在配型，手术后可以恢复光明。

    这一点，林知意没有，等着夏川确定好心意，确定是不在苏绵一辈子失明也要跟她在一起，这样的一份心意比见色起意更稳固。

    “苏绵？”

    夏川在嘴里来回的念，像是捡到了宝一样，“真好听。”

    因为夏川，一晚上没少折腾。

    他倒是不撒酒疯，但就是话痨，扯着两个人，大有聊到天亮的意思。

    最后还是顾西城直接将人塞在了车里，让他司机直接将他送回去，世界才重新清净下来。

    林知意靠在他身上，“他酒品一直这么差吗？”

    “没，以前还好，”顾西城刮了刮眉骨，想了下又道：“可能是最近恋爱了。”

    “是单恋。”林知意纠正。

    两个人对视，都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谁知道夏川这样的情场浪子，有一天也会栽在女人手里。

    *

    清，太阳已经升起。

    他们这段时间搬回了老宅住，方便陪顾老爷子，顾云卿也请假回来，诺大的老宅里才算是多了几分人气。

    顾父一早就去理他自己种的菜地，有种下的番茄已经长出了青色的果，林知意去观摩过，那几个果子几乎被摸的发光了。

    “醒了？”顾西城睁开眼睛，第一眼对上林知意的视线。

    林知意亲了下他的脸，“早上好，顾先生。”

    顾西城收紧了手臂，将她往自己身上按，两个人贴的更紧。

    周末，她不上课，顾西城也跟着给自己放了假，所以没有定闹钟，但两个人习惯早起了，到点人也醒了。

    林知意是趴着的，伸手点了下他的脸，“起床了。”

    “再陪我睡会。”顾西城拉开她的手臂，让她没有支撑的点，只能老老实实的趴在自己的身上。

    她耳朵贴着他的胸腔，可以听到强有力的心跳声。

    正当她觉得有种平淡幸福时，顾西城翻过身反压过来，低头亲过来的时候她才明白。

    陪他睡会还有隐藏的含义。

    顾西城要了她一次。

    林知意伸手推他的肩膀，“再晚赶不上早餐了。”

    “我给你做。”他伸手去抓她的手。

    林知意动作极快的拿过了被子塞过去，让顾西城抓了个空，自己也趁着时间站起来，先去了浴室，而且因为有前车之鉴，这一次锁上门。

    等她简单冲完澡出来，顾西城已经找好两个人衣服，折叠的放在床边。

    衣服是一样的，情侣装。

    “快一点，爷爷应该起了。”

    顾西城点头，“嗯。”

    等洗漱完毕，顾老爷子已经在客厅，正拿着一份报纸在看，他的□□惯了，即便现在看的吃力，也依然没有变过。

    “出去散步了。”顾西城过来，顾老爷子便将手里的报纸放下。

    三个人出去，便看见了顾父跟顾云卿。

    顾父心的侍弄着他的蔬菜，精细的像是照顾珍贵的盆栽。

    顾云卿则在旁边看着，企图碰一碰番茄的青果，还没碰上就被顾父拍了拍手。

    “它还是个孩子，你别动它。”顾父又左右观察了一遍，确定没碰到，没有划伤他才罢手。

    顾云卿快气笑了，“我也是你孩子，怎么没见着你这么呵护我？”

    “你还能是孩子，一百斤的孩子？”顾父笑。

    顾云卿：“……”

    她气不过，起身就走，转过来看到林知意三个人，便自觉的加入了这边的行列，抛下顾父一个人。

    顾西城推顾老爷子，林知意便跟顾云卿并排走。

    “云卿有男朋友了吗？”一直在看风景的顾老爷子忽然开口问。

    这句话，是三个人都没有预料到的。

    林知意跟顾西城都瞥她一眼，顾云卿不可能看自己，只能惊的张开下巴去看林知意，“爷爷你怎么问这个呢？”

    “这又什么，你爸妈不在这。”顾老爷子又道。

    意思是，在他面前可以放心大胆的。

    他不像那一对夫妻，整日担惊受怕，生怕她一个人在国外遇到渣男，每天都在她耳边一个恐恋故事。

    顾云卿去看脚尖，“没有，我还呢。”

    话一落，另外三个都笑了。

    顾云卿哼笑，“怎么了啊，我是很，还没到谈恋爱的年纪。”

    “不是因为没人追吗？”顾西城补了一句。

    “我，”顾云卿指着自己，“我没人追？”

    顾西城反问：“不然呢？”

    “就冲着这张脸，追我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国内那几个跟我同校的每天都发短信我都觉得可烦了，怎么……”着着，她就觉得不太对劲了。

    林知意拍了下她的肩膀，一副心疼表情，“你又掉你哥坑你去了。”

    顾云卿才反应过来是被套话了。

    “爸妈这段时间就有的忙了。”顾西城笑。

    “哥，你不能这样，你别告诉爸妈，球球你了，你要是了我就没安生日子过了。”顾云卿过去求情。

    顾老爷子手靠着轮椅，也跟着愉悦的笑。

    人这一辈子好像很长，但又突然像是一蹴就到了现在的白发的年纪，茫然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现在他看着儿孙满堂，忽然又觉得，这辈子满满当当的，已经圆满。

    他没有什么可以遗憾的了。

    到了吃早餐的时间，四个人又往回走。

    “你们俩今天去约会？”顾母瞥见两个人的衣服，随口问起。

    顾西城跟林知意是昨晚决定的，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因为各自身份，很少约会，所以现在趁着时间补起来，但两个人都没跟顾母起过。

    “是衣服。”看出两个人的衣服，“不然穿情侣装干什么，给我们看？”

    顾母哼了哼，一副“当谁没年轻过”的表情。

    林知意笑。

    “会带我去的吧？不会真的只留我一个人的吧。”顾云卿冒出来，“你放心，我不会扰你们的。”

    “不会。”顾西城想都没想，直接果断拒绝。

    “带我去吧，嗯嗯，嫂子？”眼看着顾西城那边行不通，顾云卿只能将最后的希望交付给了林知意。

    林知意还没开口，顾西城就道：“你刚才在外面什么，有几个……”

    顾云卿眼一睁，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我开玩笑的，我不去，我去干什么？”顾云卿怨念很深的坐回来，对这种威胁很不屑。

    顾父将看完的报纸折叠起来，点头，“是该多出去约会。”

    顾母递了个眼神过去，“是，可千万别学某些人，菜比人都重要了。”

    “那不是菜。”顾父纠正。

    “不是菜是什么？”

    “那都是我的孩子，我辛勤耕耘的成果。”

    顾母：“……”

    不生气，是自己选的老公。

    *

    约会是顾西城安排的，她并不知道。

    直到上车时她才问起，“去哪呀？”

    “山上。”

    “爬山？”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高跟鞋，怎么也不像是爬山的样子。

    顾西城笑，“是度假，山上有泉眼，我前些年买下来做了度假村，我去过几次，上面空气很好，很适合周末放松。”

    林知意点头，又想起是他旗下的产业，道：“你是不是就想着不花钱把会给约了？”

    “这一点，你倒是提醒我了，以后将顾氏旗下的所有娱乐场地跟设施玩个遍的，应该可以坚持几年。”

    林知意哼笑，“便宜你了。”

    去山上路程场，盘上公路车速也慢，等到了山顶，已经是两个时了。

    林知意下车活动了下筋骨，已经有人认出了顾西城，过来迎接了。

    从谈话里，才知道对方是经理。

    经理还以为是视察，整个人还有些紧张，“这个季节是旺季，人流量很多，不知道顾总要来，所以显得嘈杂了些。”

    “没事，还有单独的温泉吗？”顾西城握着林知意的手。

    “有的。”

    “选一个僻静的。”

    经理这才反应过来，老板是来度假的，赶紧叫人去安排。

    林知意拿了浴衣，冲过澡后换上衣服，走出去时，顾西城也换好了，两个人的浴衣一黑一白，像是黑白无常。

    “这个设计有点意思。”她忍俊不禁。

    顾西城过来揉她的脸，“下次让你设计。”

    他们房间的温泉是白硫磺，水质是乳白色的，像是淡淡的牛奶，方圆堆砌着圆润的石块，这种不规则的堆积方式，反倒更有天然感。

    在角落出有一棵梅，枝丫伸过来，不过季节并没有到，所以并未开花，光秃秃的。

    顾西城先进了温泉池，然后伸手，牵着林知意进来。

    水温适宜，并不会太烫。

    林知意慢慢的坐下来，刚好没过肩膀的位置，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靠着石壁，上面石头是光滑的，所以并不会硌的疼。

    身体上的那种疲倦感开始纾解。

    也许往上再推几个几年，出去约会更偏好逛街看电影，但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到了，这种养生的方式好像更合适。

    “谢谢我的顾总。”林知意舒服的叹气。

    顾西城尝试着紧挨着她坐下。

    林知意下巴抬了抬，示意她对面的位置，“那里不是很空吗？泡温泉挤一堆干什么？”

    顾西城：“……”

    仿佛跟刚才谢谢的是两个人。

    他走过去，坐下，池子不大，他伸直了腿正好可以碰到林知意的脚，他剐蹭了下脚心，林知意缩了下，立刻开始抗议。

    顾西城轻笑一声，觉得这个位置也不是不好。

    林知意泡了会又忍不住仰头，确保自己的头皮也泡到。

    “这样是做什么？”顾西城看着她怪异举动，问。

    她仰头话的声音也瓮声瓮气的，“听温泉水生发，我最近掉了太多根明显是少了，我得补一补。”

    其实是年纪到了，她开始慌张了。

    前段时间因为顾西城加班太多，林知意会趣，你这么用脑以后秃头的几率会很高。

    直到她开始写论文，每天在电脑桌都可以看见被她薅下来或者是自然掉落的头发，捡起来就是乌压压的一团。

    如果，她是先秃的哪一个怎么办？

    “要是温泉这么有用，就不会又秃顶的人了。”

    林知意乍一听，有道理啊。

    如果真的生发，那温泉就是秃顶人群必来的卡地，那平常往池子里走去，整个温泉里都是……不能深想，不能深想。

    但是没忍住，想到画面笑出来，差点呛水。

    顾西城过来将人捞起来，林知意趴在他身上，摸了摸脸上的水，还没止住笑，“没什么。”

    “你的也不对，只是了有促进效果，但是秃了已经是不可逆了，没有种子了怎么促进？”笑过后反而清醒过来了。

    “那你多泡泡，你还来得及。”

    “咦，叠词，恶心心。”林知意略带着嫌弃的睇他一眼。

    还没完，整个人又重新泡回温泉里，靠着石头壁，她抬手抱住她的脖颈，亲上他的唇，顾西城总是能很快的反客为主，在亲吻上轻易就占了主导位置。

    就这样腻了好一会，林知意靠着他的肩膀，两个人也不用话，就这么待着。

    等到时间，顾西城抱着她走出了温泉。

    她脸是红的，被温泉里的热气蒸出来的。

    刚才放松完了，整个人都像是没骨头一样，等着顾西城给自己吹干头发。

    “要给你换衣服吗？”顾西城只是很平常的问一句。

    但林知意脑子里立刻就闪过了类似的画面，结果都不怎么好，立刻摇头，“不用了，这我可以自己来。”

    “确定？”

    林知意务必肯定的点头，“确定。”

    换好衣服，顾西城带着她去吃饭。

    “这厨师很不错，以前是做私厨的，高薪挖过来的，他做的烧鹅一绝。”从汤屋出去，是青石板的路，路边也栽种着梅，枝干伸过来，走过去的时候，顾西城会拉开枝条。

    “这里到了冬天是不是很漂亮？”等落雪后，梅开时，一定很美。

    顾西城点头，“嗯，等下雪带你来。”

    “心。”他伸过手，紧紧握着她的才好继续往前走。

    青石板难免滑一点。

    林知意伸过去就被握住，有了有力的支撑点，她走的也大胆些。

    厨师收益的确不错。

    林知意不怎么吃鸭鹅这一类的肉，但对方做的很鲜很嫩，她也忍不住多吃了两块。

    这餐厅也做的很好，尤其是包间，不大，但支着一张木桌，正好对上窗，从窗看过去，能将整个山景容纳在眼里，那种宽广壮阔，是预言形容不出来的。

    林知意吃饱放下筷子，要是落了雪，雪落在树尖上，那场景一定更好看。

    顾西城走过来，在她边上。

    林知意还是看着远处的山景道：“记得，落雪的时候还要带我来。”

    “好，什么时候想来我们就过来。”顾西城从身后抱住她，下颚抵着她的肩，嗓音低沉，掠过耳边带起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