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车谁的？”卓静笃被黎动大早上薅起来， 原本一脸的睡意，在看到他们这次的坐骑之后，那困意迅速被拍散， 整个人登时精神抖擞。

    黎动：“最近队里任务多， 设备使用排不开， 车是大领导私人关系借来的。”

    黎动话间卓静笃已经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把车给看了个遍。

    “升了底盘， 换了电动绞盘，MT胎， 啧啧，还装了副油箱，这是行家啊。”卓静笃这台大G，唾液分泌不受控制，咽口水。

    三三看着卓静笃， 内心一万个鄙夷，这人能不能不把“老子今天要盗车”这念头给写到脸上？

    卓静笃已经开始研究“盗车计划”的可行性了， 算了算，大概连平拆队的范围都出不了就被拦下。

    平拆队的无人轰炸机能就地送他一个车毁人亡。

    黎动从驾驶座下来，叫卓静笃开车。

    卓静笃不能进平拆队，等在外围的大路上， 他本来表示非常不爽， 算给自己争取点工资，怎么工种突然就成一个司机了呢？

    然而看到车之后，他觉得，俗话， 真香。

    为了能开大G， 就算要跪下来叫黎动爸爸他也在所不辞！

    高速上卓静笃掐着限速，一路120， 开了大半天就到沂市了。

    照这个速度一路开到海城也不是什么问题，但是卓静笃不开了，表示爷要休息。

    车是显赫的硬派越野，但是车座，实在是不敢恭维。尤其后排，三座挤了四个人，三三一路上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为什么要硬把光头给拉上。

    他一个人就占了他们两个人的位子啊。

    这趟任务时间不紧张，所以黎动同意在沂市停车休整。

    关于他们为什么非要硬生生自驾这件事，三三表示非常不解，“不是你们能瞬移吗？为什么不直瞬到海城？”

    差旅费不要钱吗？这车再碰出点啥来修理费不高昂吗？

    “在本世界我们不能使用任何技术装备。”黎动。

    他们拎着自己的行李住进旅馆，大家的行李加起来都没三三的多。

    他简直是照着搬家的标准准备行囊的，要不是在平拆队黎动硬要他精简，这会儿他就拎着两个大箱子入住了。

    晚上一起吃饭，三三换了一套衣服，吃完饭之后集中在卓静笃房间开会，他又换了一套。

    令人怀疑他的大箱子里装的都是衣服跟化妆品。

    光头气压一直很低，耷拉着脑袋好像逼良为娼，他路上一直给所有人列举各种交通工具的事故死亡率，反正飞机最安全了，汽车最不安全。

    他就不明白为啥不能坐飞机？

    陈坐飞机不行，因为他们的装备过不了安检。

    光头只好认了，一路都不高兴，现在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黎动话。

    黎动：“这次的任务是对雅丹世界进行全方位的查探，以及寻找沙漠玫瑰。雅丹世界的资料我发到你们的AI上了，好好看一看，明天到了海城精简装备，车里要放气泵千斤顶之类的，所以每个人最多只能带着自己的行动包。”

    晴天大霹雳！三三看着那装备包，就这么点大能装什么啊？最多能装个化妆包跟一套换洗衣服吧！

    他带的那大堆的衣服化妆品美颜相机，竟都没有用武之地了。

    “明早我们还要采买一些食物，如果不介意每天喝营养剂的话，也可以……”

    “雅丹世界时间流速是本世界的三十倍？”光头忽然插话，他好像从来不知道在别人话的时候不岔是基本的社交礼仪。

    “对，也就是，我们在雅丹世界三十天，本世界才过了一天。”

    “这……那如果任务十五天完成，那我回去岂不是已经过了一年多了？”光头很在意，“那我的渣渣灰还认不认识我了？”

    “猫没有时间概念，没有过去和未来之分，它感觉不到你已经老了一岁的。”黎动耐心解释。

    “我的天……那我回去，脸上可别有了皱纹了吧？”三三忧心地拿出一个镜子，照了起来。

    黎动真不知道对这个团队作何评价了，他简短了几句注意事项，散会，各回各房，睡觉。

    第二天一早在酒店吃早餐，好了八点集合，三三八点半才收拾停当，出来匆匆忙忙在自助餐柜选饭。

    其他人已经吃完回房拿行李了，黎动等着三三。

    三三端着盘子坐到黎动旁边，明明精心扮了还装作自己大早上起来没来得及修正自己的样子，“早”。

    黎动站起来，：“十分钟，楼下停车场，今天是第一天，我们最后一次等你。”

    三三深吸口气，白白在化妆镜前蹉跎那么久了，黎动根本没拿正眼看他！这人怎么如此之不解风情？

    等三三拿着行李冲到楼下停车场的时候，卓静笃已经发动车不耐地算要走，黎动看表，：“开后备箱。”

    三三同学在十分钟的最后一秒到来之际，赶到车上。

    他跑得呼哧带喘，别人百米冲刺都没他这么夸张。

    他跟他的抱怨一起蹦到车上，“哎呦，昨晚那个梦啊，真不是我故意起晚的，我以前也没有失眠多梦的毛病啊，哎我果然老了吗？黎高，你看我眼角这，是不是有皱纹了？”

    卓静笃一听三三话就要吐，三三冲进车门之后带进来的那阵香水味更让他恶心，他一恶心人就恶毒，：“可不是么，嘴这么碎，没人要跟你办卡，你别跟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似的。而且车里还有个孕妇呢，你那什么劣质香水能少喷点吗？”

    “那是香奈儿！哎哎，你谁老太婆？你一个糙汉……”三三这辈子跟人吵架还没落到下风过，正要拉开架势搭起戏台子，突然反应过来，“孕妇？谁？”

    怀安开车窗，不理会这些无聊的斗嘴鸡。

    三三看着怀安，“怀安姐姐，你怀孕了啊？哪个渣男的？”

    怀安根本像是战斗民族后裔，毫无孕期反应，有时候卓静笃都忍不住怀疑星火世界的古老医术是不是测错了。

    怀安难得笑，微微扯了扯唇，用中文：“孩子，我的，跟渣男没关系。”

    三三觑卓静笃的脸色，一下就搞清了，哈哈一声笑，：“哎呦，可不么？要是我，我也不愿意承认孩子是糙汉的，连香奈儿都不认识，一看就是穷逼命……”

    这时黎动忽然断三三，问：“你做了什么梦？”

    卓静笃眉一挑，“卧槽你管这娘炮做了什么梦，我看就是些污了吧唧的春梦……”

    “屁！”三三翻了个大白眼，他鼻子嗅了嗅，冷笑起来了，“哎呦糙哥哥，昨晚自己解决了是不？果然淫。秽之人看别人都淫。秽呢……”

    卓静笃很有点气结，这特么都能闻出来！他都那么长时间没睡女人了，需求太强烈，昨晚就自己解决了一下……

    他现在准备停车先把三三到服气再。

    怀安看卓静笃吃瘪有些不舒服。

    三三转向黎动，他很喜欢黎动身上的气味，非常干净，干净得都不像个有七情六欲的人。

    他对黎动换了一个娇花得不得了的语气，：“噢呦，恐怖着呢，我梦到一个蚂蚁大的人，跟我话，些什么不大记得了。”

    卓静笃本来都做好嗤之以鼻的准备了，听到三三这话，忽然一愣，：“我昨晚也梦到了一个人。”

    “我也是！那人一直在喊救命！”陈惊叫一声。

    黎动看向光头，光头点了点头，副驾驶座的怀安比了一下，对黎动，“没有蚂蚁那么，跟壁虎差不多。”

    “你呢黎高？”陈被吓到了，一身鸡皮疙瘩，难道，他们所有人都做了相同的梦？

    黎动轻轻颔首，：“我也梦到了。一个壁虎大的人，男性，年纪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一直在作揖，了几声救命，还画了个图案。AI。”

    黎动把AI叫出来，伸出手指在AI的屏幕上戳了几下，把梦里那壁虎男人一直重复画给他的图案画上去，分享给了其他人。

    他们看着这图案，如果按照简笔画的标准来看的话，倒是挺像一朵花。

    “这是什么啊？什么人给我们托梦？”陈皱眉看着萌萌的屏幕，吓得朝黎动靠了靠。

    黎动：“托梦是民间迷信，没有理论依据，严格来，是有人给我们一行人制造了相同的梦境。这是沙漠玫瑰。”

    众人恍然，那要是雅丹世界的人造梦给他们的话，还是得过去的，毕竟他们正要赶往雅丹世界。

    但是为什么呢？他们在呼救？

    光头：“我昨天看资料了，沙漠玫瑰是雅丹世界的核心，类似一个世界的命脉，一旦沙漠玫瑰消失，整个世界都会坍塌是吗？”

    三三甩了甩头，：“哇光头哥你可以哦，我都还没看呢……那你是不是他们的沙漠玫瑰搞丢了，请我们帮忙找呢？”

    黎动点头，“道生一，沙漠玫瑰类似于这个‘道’，化生出了雅丹世界。多猜无益，但应该是其他的事。因为我听到的求助是：‘救命——我，不是我了——’”

    车里一片死寂，三三举起他的胳膊给黎动看，：“黎动！你别吓人啊。”

    卓静笃：“娘炮。”

    中午他们停服务站休息吃饭，卓静笃故意走最后，拍了拍三三的肩。

    三三转头，翻个白眼，两手抱胸，：“糙哥哥，你又要干吗？”

    卓静笃扯唇，阴险一笑：“年轻人，我在国外当过雇佣兵，你闻出来了吗？”

    三三还来不及反应，卓静笃伸手，疾如闪电，一把捏住了三三纤瘦的、涂了两层颈霜的脖子。

    “老子跑江湖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你知道人的脖子被拧断的时候是什么声音吗？嘎嘣脆。”

    卓静笃阴鸷布满脸，他从来也不是什么圣母，三三毒舌他的那些话，都够这孩子尿裤子三回了。

    “黎高！”三三大喊，大声咳着，脸一瞬间涨红了。

    黎动一回头就看见三三的脖子被卓静笃捏着，身体被单手举起，脚尖都离地了。

    周围已经围了好些人过来，黎动：“你们两个。”

    卓静笃收手放人，嘴角带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拍了拍三三的衣领，看着三三涨得紫红的脸，：“行走江湖，免费建议，永远别得罪那些一只手就能把你脖子捏断的糙汉。”

    三三弯腰拼命地咳，那个大刀金马的劲儿，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肺都给咳出来。

    黎动走过来拍拍三三的脊背，三三眼泪涂了满脸，猛地抬头，“怎么能这样！”

    他是真的被吓到了，毕竟他这一辈子跟人干架都停留在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境界，今天真是质的飞跃，差点挂了！

    “以后嘴上的便宜别占了，进来吃饭吧。”黎动温声，他觉得卓静笃这么治一治三三也不是坏事，不准还能省点事。

    三三的怨气都快跟香水味一样浓了，他跟在黎动身后走进来，摸着脖子坐下来，时不时、频率很匀地咳两声。

    然后伴着他的咳嗽，天怒人怨地瞪卓静笃。

    卓静笃当然不会在意他的眼神，但是被看得烦，然而他每次一回视，三三就把露在葬爱式刘海外的一颗眼球顶到眼眶上面，看得卓静笃想把他眼珠子抠下来。

    两人就这么用眼睛勾心斗角了半天。

    光头一直在玩手机，就陈看着三三怪心疼的。

    三三拨着碗里的米粒，一粒一粒往嘴里放，大家都吃完了就等他，三三把碗一放，“喉咙太疼了，吃不下……”

    “吃不下喝营养液，走吧。”黎动站起来，卓静笃早不耐烦出去开车了。

    三三矫情了半天，竟然没有一个人哄他，委屈再也压不住，一把将一次性筷子摔地上。

    陈想表现了，他掏出自己的保温杯，倒一杯枸杞味儿的水递给三三，：“喝口水顺顺。”

    三三斜眼，没接，他又不是真的喉咙疼。

    “老年人饮品你自己留着喝吧。”三三这辈子是学不会好好话了。

    陈厚道，问：“这个是老年人喝的吗？我觉得我喝了之后状态挺好的呀。”

    三三噗嗤一笑，竟然被陈萌到了，上了车之后三三看了陈半天，算这趟任务结束之后要帮陈改造一下形象，这个孩子还可以抢救一下。

    下午两点多到海城，他们开往长宁区。

    老旧的居民楼竖立在街道两侧，街道看起来很老旧，行人多数骑着单车。

    “这是我想象中的海城吗？”三三觉得不可思议，黎动：“这是浦西。”

    他把车停到一个商场的停车场，安排众人去买吃的。

    车后背装了足量的水，易储存的食物，卫星电话，对讲机等，完全按照在沙漠穿行的标准准备的。

    三三摸着脖子，哑着嗓子问：“我不懂啊，用瞬移器就行了啊，为什么非要开科技水平这么低下的车呢？还有啊，都有AI了，干吗非要带这笨重的卫星电话？”

    黎动感觉自己昨晚上跟他们的戈壁生存技巧都的白了。

    他只好又重复，“瞬移器是点对点的。这些高科技设备虽然高效，但会降低人的戒备心，你全心依赖设备，真遇到什么事设备碰到不同的物理规则，不同磁场不能用了，或者各世界之间的通讯断了，那么唯一可以帮助求生的，还是那些最朴实的求生技巧。”

    三三还是没有概念，但黎动认真的样子他倒是挺喜欢看的，所以故意问一些傻了吧唧的问题要黎动解答。

    黎动有一搭没一搭着，清点了物资，让所有人把他们用不到的行李放到地上，看了看停车场周围，对AI：“屏蔽监控器。”

    AI立刻把所有能拍到他们车的监控都给屏蔽了，黎动按下手里的控制仪，空间包将车身以及车身后的那一地行李全都包了起来。

    然后黎动将车开出停车场，三三嘴都合不拢了，他发现他们的车竟然枉顾拦车杆，就那么冲出去了。

    看看，这叫什么高科技！

    黎动给三三和光头普及基本知识点，“我们现在在空间包当中，这是能量扭转出的空间隔绝，我们能看得见外面，但是外面的人看不见我们。”

    “那是啥？”光头忽然喊，他们的车停下之后他看到街道左侧的一栋楼非常诡异地，挂满了红白两色的，痰盂？

    塑料痰盂随风飘扬，那气度，比别人过年的大红灯笼招摇多了。

    AI比他们所有人都好奇，立刻在自己的互联网大知识库里一艘，“哈哈哈——那个是住在这楼上的居民求拆迁用的，我老卵就是我老卵啊。”

    众人都被这种粗暴的求拆方式给惊到了，这个，真的有什么卵用吗？

    “老卵是啥意思？”陈悄悄问自己的萌萌。

    萌萌都还没来得及话，AI为了显摆渊博，抢着，“就是流氓！卓静笃那样的！”

    卓静笃：“……”

    别人的AI都是冷冰冰的机械音，为什么就黎动的AI话这么抑扬顿挫，真特么是成了精了。

    黎动将车停在一个电话厅旁，三三大是好奇，“哎呦喂，这年头还有这种公共电话厅呢？我得去看看还能不能用。”

    黎动没拦三三，因为他就出不去。

    三三开了车门，但是被空间包拦下了，黎动没有开空间包进出模式，三三出不去。

    三三讪讪坐回车上之后，黎动调好了磁场数据，：“都坐稳了。”

    他开车朝那个电话亭撞过去，那里就是雅丹世界的交界处。

    电话亭旁边站着三个女孩，她们对这种在别处已难得一见的电话亭颇有兴趣，有一个还开了亭门走进去，一看，公共电话还能用。

    空气里波光一漾，电话亭里的女孩子忽然一顿，感觉像有一阵风穿透了她，一惊跑出来，街道上人来人往，朗朗乾坤，没有异状。

    没有人知道，一群人就在她身边，闯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漠漠黄沙腾起沙雾，雅丹世界到了。

    黎动收了空间包，车胎压上粗粝的岩沙地，发出脆而烈的一声，黎动赶快加大油门，开了低速四驱模式，冲了出去。

    车在硬土地上缓缓前行，车里的气氛不知怎么庄重了起来。

    倒不是他们没见识，没见过戈壁滩，而是这场面实在是有点太大了。

    全世界只有黄沙，只有砂砾，平地上仅有的突起横滚在各处，那是业已消亡的雅丹。

    太阳被砂雾遮蔽，跟在雾霾下受气一样，圆滚的边边毛毛的，像是从漫天毛玻璃透过来的。

    黎动开着车不知在想些什么，车经过一片盐壳地，这么重的越野车都没能将之碾碎，车晃荡得像个苟延残喘的三轮侉子，三三忽然喊：“有水！”

    光头感受了一下，“盐湖。”

    “哎呦，走走去那，是不是跟茶卡盐湖似的？”三三，着从行动包里掏美颜相机。

    黎动在光头的指引之下开了半时，到了盐湖旁。

    三三拍网红照的梦碎了，这滩湖水简直可以演恐怖片了好吗？深黑的，边边围着一圈诡异的绿色，跟茶卡盐湖那种浅蓝安谧、岁月静好完全不是一个意思。

    黎动在一个缓坡上将车头掉到冲着下坡，停了下来。

    “黎高可以啊，专业的。”卓静笃一笑，黎动这么停车等会儿发车的时候会很容易。

    陈从进了雅丹世界之后就开始不适，觉得到处有目光一样，后脊发凉，这会儿大家都下车了，他也只能跟着一起下来。

    下了车之后那种被窥视感就更加强烈了。

    他忍不住四下看，雄壮雅丹虽已然消亡，可是风钻进块砂岩中发出那空旷的鬼哭狼嚎依旧回荡在四下。

    陈深深吸气，他看好像就他最不争气，三三跟光头两个新人都表现得比他镇定多了。

    黎动看着这个湖，微皱了下眉，他按下空间包，将所有人带进来升到半空。

    三三往下一看，“我日！”

    光头也同款吓尿，原来这个湖，竟像是一只眼睛！黑色瞳仁死死盯着他们几个人，瞳仁周边深深浅浅的绿还在流动。

    然后一阵风吹来，这眼睛就像眨了眨眼，跟黎动一行人卖了个俏。

    陈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他一把抓住黎动，：“黎高，那有墙！是不是他们的城？”

    黎动看着远处那堵横亘在天际的高墙垛，光头忽然大叫：“沙！那是沙！在朝我们推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