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A+A-

    为了能参加盛宴,慕月奚很配合地医治手上的伤,好在太医开的方子确实不错,那药汤虽然泡上去十分难受,整个手都又麻又痛,但效果很好,红通通的手指肉眼可见地消肿了。

    “陛下,您看。”瞅了个不扰大帝王的好时机,慕月奚趴在龙案边上,把自己的手指伸到他面前,“我的手已经好了,盛宴我可以参加了!”虽然还有些痛,但外表看不出来了。

    萧御缜放下手中的奏折,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红肿消退后,手指的形状就更清晰地显露出来,很明显,她的手指不太直,关节处有点奇怪的扭曲,怪不得不能劳累,写字多了都能把手弄伤。

    “左手伸出来。”

    “看左手干嘛?左手本来就没伤。”着话,慕月奚还是把左手也伸了出来,让大帝王检查,“看,好好的吧?”

    她的左手显然也伤过,关节处的扭曲没有右手那么厉害,但无名指微微向里弯曲,根本就无法伸直。

    长眉微微皱了起来,萧御缜冷声问道:“你这手是怎么伤的?”伤了一只手有可能是意外,两只手都伤了就太过奇怪。

    “时候伤的,过去太久不记得了。”慕月奚慢慢把手缩回来,藏到袖子里。

    伤得这么重,怎么可能不记得,无非就是不想告诉他。萧御缜神色渐渐冷了下来,公主的心思很有些奇怪,跟他以往接触过的女子都不相同。

    她有些幼稚,喜欢告状,喜欢恃宠而骄。

    可真正恃宠而骄的人哪怕受一点点伤也要装作伤重不治,擦破一点油皮也会哭哭啼啼要人给她做主,哪有像她这样,伤了手还要藏起来。

    就算这双手以前受伤的时候确实太久不记得,可这些天她写字太过旧伤复发,却是强忍着,一丁点都没告诉他,要不是服侍她的宫女忍不住,他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伤得这么严重,更不可能让太医给她医治。

    那样的话,难道她就要硬熬过去?熬不过去就让这双手废掉?

    嘴里着要恃宠而骄,受了伤却要躲起来,像是孤独的兽藏在阴暗处独自舔舐伤口。

    她似乎一丁点都不信任他。

    心里闷着一团气,却不知道该朝谁发作。萧御缜捏了捏眉心,感觉自己又需要禅心室来静心了。

    偏偏始作俑者毫无知觉,手肘撑在龙案上,倾身过来,脸凑到他面前,一双乌黑圆润的眸子里满是关切,“陛下,您不舒服了?是不是得喝药?我跟您,药越苦越有用!”

    明亮清澈的眼睛里闪过狡黠的流光,分明是在幸灾乐祸。

    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点在她的脑门上,萧御缜稍稍用力,就把公主推得往后仰,啪叽一下坐了回去。

    公主犹不死心,扒着龙案的边边稳住身形,嘴继续叭叭:“陛下,您不能讳疾忌医,有病就得治,良药苦口利于病。您看我,那泡手的药汤多难受呀,我就没怕疼故意倒掉,还不是忍着。您都这么大的人了,要懂事。”

    “懂、事?”薄薄的眼皮一撩,黑眸似笑非笑地看过来。丫头这几天饱受药汤的折磨,心理不平衡了,显然是想让他也难受难受。

    “呃……”公主又怂了,身子往后一缩,鹌鹑似的乖巧,“您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当然不用我废话啦。”

    萧御缜不咸不淡地扫她一眼,“再废话,明日的盛宴你就别参加了。”

    “唔……”公主惊恐地睁大眼睛,随即用食指和拇指死死地捏住了自己的嘴巴,饱满柔软的嘴唇被她捏得突起,像一只鸭子,表达着绝不废话的决心。

    萧御缜抬手一指禅心室,公主立刻爬起来,准备乖乖回去。

    安德平却正好过来,看来一眼公主,禀道:“陛下,慕郡王来了,是……多日未见公主,甚是想念,前来探望妹妹。”

    萧御缜嗤笑一声。

    妹妹?

    真把她当妹妹,堂堂慕氏太子怎么可能护不住她,让她的手受那么重的伤?受完伤还不给她好好医治。

    真把自己当兄长,怎么可能让年仅十四岁的慕星河去上战场?

    慕星河死后的这六年,丫头从八岁长到现在,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才让她的性子如此偏激?

    她不肯把自己的弱点示人,大街上与人赌命,她写的话本子全是离经叛道……

    一想到八岁的丫头失去唯一的依靠,独自生活在满是敌意的深宫之中,萧御缜感觉自己又需要禅心室了。

    “陛下?”他半天没话,安德平试探着唤道。虽然慕郡王是在找公主的,但公主在龙极宫,龙极宫是皇帝了算,要不要让公主见慕郡王,得皇帝发话。

    “唔唔唔!”公主捏着嘴巴,圆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在瞪他。

    不用开口,他也知道她的是“我不见!”

    要是前些天,他可能会教导她——父兄是你的靠山,未出阁时,父兄有多大本事,意味着你有多大体面。嫁人之后,在夫家腰杆能不能挺直,很大程度取决于你的父兄。所以,要跟父兄搞好关系,哪怕是表面文章,至少也要过得去。

    萧御缜薄薄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靠山?算了吧。

    与其让慕亲王父子给她做靠山,还不如他呢。有他护着,谁敢欺负她?谁敢伤她?

    将来就算公主嫁了人,有他看顾,夫家也绝对不敢轻贱她。

    就冲着公主能医治他的头疾,他也愿意保护她,做她的靠山。

    一摆手,大帝王发话:“就公主身体不适,不见客。”

    安德平诧异地瞅了一眼公主,领命去了。

    慕月奚手指还捏着嘴巴,另一只手摇了摇,眉眼弯弯,开心地回禅心室去了。

    ……

    盛宴从申正开始。

    礼部筹备多日,此次开国大盛宴可谓是别出心裁。山珍海味是有的,凤管鸾笙也安排了,楚腰曼舞必不可少。而等到戌初暮色四合之时,半月湖一圈会挂起灯笼,造成一个繁华热闹的坊市,让大雍众人都领略一下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的盛况。

    慕月奚琢磨着这个街市怕不是想告诉众人,尤其是归降的四国亲王——你们看,来去的做什么,只有天下一统,战乱平息,大家才有歌舞升平的好日子过嘛。

    坊市上自然不会是寻常百姓,据都是礼部安排的人,负责表演一些民间杂耍,即便这样,慕月奚也很感兴趣。

    不过盛宴一开始,她得先坐在席位上,欣赏笙歌曼舞。

    皇帝自然要居高位,下面是燕亲王和齐亲王各携家眷,一身红衣满脸不耐烦的是燕郡主燕菁菁,不过齐氏郡主并未出现,反而是齐莲莲坐在席间。

    慕月奚的目光刚刚扫过,齐莲莲就看了过来,怯怯弱弱地露出个笑容,随即又低下头去,好似娇羞不敢见人。

    再往下就是姬亲王和慕亲王,慕月奚自然坐在慕亲王的席间,慕云凤瞪着她,一副恨不得将她撕碎下酒吃的样子。

    “你别得意,那五板子本郡主早晚要还给你!”慕云凤咬牙切齿又不敢高声,生恐被皇帝听到又要当众受刑。

    慕月奚晃了晃脑袋,笑盈盈地点头,“好呀,我等着你。”

    慕云峦凑了过来,不满地道:“慕月奚,我昨日来皇宫找你,你怎么不见我?”

    “不想见。”慕月奚往旁边挪了挪,离慕云峦更远些。

    “你以为我想见你?是父王让我去找你的!”慕亲王并不在席间,似乎在与大雍的权贵寒暄,慕云峦道:“你就在皇帝身边,怎么事事都不上心?你看看,四大亲王,大家都是一样的,可燕亲王和齐亲王的座位就比咱们慕氏靠前,凭什么?!”

    慕月奚漫不经心地道:“四个亲王当中,姬亲王年龄最,慕亲王最没本事。”所以姬亲王和慕亲王要排在后面,礼部安排的座位并没有问题。

    “你!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慕云峦恨恨地道:“咱们慕氏怎么就最没本事了?原本的国土是最,可现在大家都是大雍的亲王,谁又比谁厉害?要是你肯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父王这次肯定能坐在四大亲王的上首!”

    慕月奚这才明白他昨日来找自己的目的,原来是为了让坐席更靠前。这种事情她才懒得理会,四大亲王谁爱靠前谁靠前。

    更何况,现在这样刚好,她一抬头,就能看见姬氏的坐席,就在她的正对面。

    姬氏郡主姬若娆果然生得妖娆妩媚,月华裙勾勒着玲珑的身躯,慵懒地倚着桌几,眸光流转,就是一段风情。

    在她的身边坐着姬亲王。姬长夜身穿绛红色亲王常服,肩上金线所绣的四爪金龙狰狞夺目,劲窄的腰身用玉带一束,风流雍容。

    察觉到慕月奚的目光,他微微一笑,狭长的眸子暗光划过,白玉般的手指捏起酒杯,向着慕月奚遥遥举杯,随后一饮而尽。

    脖颈抬起,吞咽酒液的喉结上下滚动。

    姬长夜倒扣酒杯,杯中酒果然已经饮尽。

    慕月奚盯着他,慢慢地露出个笑容,眉眼弯弯,梨涡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