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在休整了一夜之后,莱芙与娜提雅维达一道出发,去完成王后给她们的使命。
虽然答应了王后,她会与女使官两人并肩作战——牧羊女记得王后了一句“一起回来,你们两个都不能出事”之类的话——但是莱芙从心从底里觉得女使官的在场完全没有必要。
女使官没有穿戴盔甲、没有带武器,身上是一件丝毫不耐脏的白袍。非但如此,她还执意要乘坐着软靠背的马车,一路上指点着沿途的花花草草,并过于热切向莱芙介绍艾塞亚王国白色风信子的几个亚种。
——似乎忘记了这回不是出来踏青,而是冒着生命危险探险的。
“是这样的,我要向王后保证,骑士姐不会随便拿着一根树枝交差。”女使官捂着因为沿途的颠簸而狂跳的心脏,脸色苍白,似乎下一刻就要昏过去,看着一脸僵笑的莱芙,“所以我必须得陪着骑士姐到那儿去。”
莱芙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亏她在听到女使官当初来到艾赛亚王国的时候怀着和她一样的目的时还以为她也是一个渴望着财富与绶带的强悍姑娘,没有想到居然柔弱胆好逸恶劳……至此。
但莱芙至少庆幸女使官没有出要来帮她的忙的话——带着主人的命令在一旁监视,总比在战场上给她添乱来得强。她前世已经见识过足够多可以被叫成猪仔的队友,实在不希望把这个比喻安在女使官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上。
马匹不知因为什么受了惊吓,一下子扬起了蹄子。专为王室服务车夫的大喊了好几声“吁”,紧拉着缰绳,扬起皮鞭抽了好几次,才将让马冷静下来。
白袍的女使官身子一歪,因为马车的颠簸,顺势靠到了莱芙的身上。后者正专心致志地观察着四周的景色,怀中猛然一软,差点抬手把女使官丢了出去 。
棕发黑眸的牧羊女也确实是准备这么做的,但是女使官一下子拉住了她的胳膊,咬着唇,琥珀般的眼睛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哦,骑士姐……”
在某一瞬间,莱芙觉得娜提雅维达的目光简直像是在控诉一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真奇怪,在女使官一开始出现的时候,分明是一副高冷得不可触碰的样子,她甚至还以为这是一位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实在没有想到……莱芙现在唯一的念头是叫女使官不要粘着她坐。天气已经开始转暖了。
“等会儿到了之后,请您在草丛里好好躲着,别试图助攻,更别抢我……”莱芙把“人头”这个词吃了下去,迎着娜提雅维达似乎有些受伤的神情,“我怕误伤到你。”
娜提雅维达这才弯了弯嘴角,终于满意了,却依旧没有撒手,对莱芙:“是这样的,骑士姐。虽然离穆尔森林很近了,我也有责任向王后保证,您不会中途脱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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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将她们放在离穆尔森林一里远处。
虽然天气晴好,连日无雨,但是穆尔森林还是罩着一层雾气,远远望去是一片灰白色。这层雾气显得脏兮兮的,上接天空,看不清边界在哪里。让人产生极压抑极不舒服的感觉。
莱芙信誓旦旦地保证她片刻可回,然而惜命的车夫很快离开了这个背负着吃人恶名的森林,是要去镇上买酒压惊。和莱芙她们约定了三刻钟之后,会回到这个地方等她们。
“据曾经有一个骑士,来到了穆尔森林,然后死了。之后又有一个骑士来到穆尔森林,然后死了。”娜提雅维达。
莱芙将刀从拔出 ,用双手握在了手里。越来越靠近森林,雾气便也越来越重,莱芙只得眯起眼睛看着路。听着女使官一句话便死一个骑士,终于忍不住:“您真是缺乏讲故事的才能,如此缺乏细节,实在是吓不到我——起来,然后呢?”
娜提雅维达:“之后很多骑士来到穆尔森林,然后死了。”
“……”莱芙皱起了眉头,“死的为什么总是骑士?”
此时,她突然听到了一种理论上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这是四月的一个早上,虽然不是晚上 ,但是在穆尔森林这样一个据经常会出人命的地方。此刻怎么也不应该这么热闹才是。
“因为……”娜提雅维达扶住莱芙的肩膀,望向莱芙所看的方向,“被称为的骑士的那批人,似乎都意外的自视甚高 ,而且喜好找死——当然了,可爱的骑士姐自然不包括在内。”
她们离穆尔森林已经不远了,而就在穆尔森林的边缘处,居然已经聚集起另一群人。
骑士们跨着高头大马,身披铁黑色的披风,锁子甲闪烁着铅灰色的光,皮靴擦得很亮。从披风的颜色,莱芙可以看出这些骑士的品级并不高,但是他们胸前的绶带则无疑证明他们已经是由圣职人员承认的见习骑士。
这些都是由神官们从各自的教区选拔上来的。身份不一,有的是贵族之子,有的则是平民子弟。他们就读于附近的骑士学院。不同于无法靠普通路子成为见习骑士的莱芙,这些人在入学之前就已经拿到了骑士绶带。在骑士学院进行短期的进修,并且在完成难度适当的任务之后,就可升为正式骑士。
在入学之时,教习神官们对他们的话慷慨激昂——意思似乎是整片大陆的安危都系于他们身上——自然让这些年轻的心膨胀了起来。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见习骑士们,在来到了艾塞亚王国之后,很快听闻了传中吃人的穆尔森林的故事,也听了神奇的先知树枝。接着,他们便同世代以来的很多鲁莽的年轻人一样,相约来闯穆尔森林。
穆尔森林的先知树,自然不在他们的任务之列。但是他们幻想着,若是自己成了闯过穆尔森林的英雄,定会收到许多姑娘们的花环。
没有想到,在他们开始探险之前,两个俊俏的姑娘就过来了。
这些刚刚得到绶带、还没有颂读过几遍骑士信条的见习骑士们中间传出了几声口哨。
其中一个长着鹰勾鼻子、灰色眼珠的骑士笑道:“呦,看看这是谁来了。两位美丽的姑娘,是来给我们助兴的不成?这地方可危险了,若是被吓哭了,到时候哥哥们可要将你好好搂一搂,再亲一亲你被吓白的脸蛋。”
他身边的另一个见习骑士道:“亚隆,可是信条上……”
亚隆瞪着一双浑浊的灰眼珠,“啧”了一声:“那也得是贵族姐才配得上尊重,又不是随便一个女人过来,就值得我们卑躬屈膝。”
那个稍矮一些的少女没有做声,又走向前走了几步,近到对方足够看清楚她手中的砍刀。然后偏转刀刃。反射着透过雾气的阳光,一道刀光闪到了那个出言不逊的骑士的双眼,后者抬起手遮了遮眼睛。
“我是来取先知树枝的。”牧羊少女手举砍刀,昂起头来,“若是等会儿误伤到你,在你哭鼻子的时候,我可不会亲吻你的脸蛋——所以,你们最好,躲远一点。”
见习骑士们愣了半晌,然后“轰”地一声,笑了出来。冲着另外一个没有握着砍刀的、似乎看起来正常一点的白衣姑娘:“这位姐,你的女伴是怎么回事?疯子就该被关在家里,而不是放在外面丢人现眼。而且我没看错的话,她拿的可是真刀,要是疯着疯着,一刀把自己捅了该怎么办?”
“要我你也挺不正常的,”亚隆着,放肆地量着娜提雅维达凹凸有致的身体,“正经女孩子可不该到这边来。”
女使官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她的目光在地上搜寻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哪怕一个她可以藏身其中的草丛。皱了皱好看的眉头,似有一些苦恼。
莱芙却听得很清楚,她握着刀,本想一刀柄敲晕了那人再。但是她突然听到从林中传来的杂乱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了。
娜提雅维达放弃了寻找草丛,耳朵动了动,望向林中,幽然道:“看来这些人比我想象中的,还喜欢找死。”
亚隆与一众见习骑士,都拔出了剑,眼中透露着兴奋的光。
魔兽的奔跑与嘶吼声震动了地面。巨兽过处,一路的树要么连根拔起,要么被齐腰截断。
当看到这个苔藓绿的魔兽之时,莱芙这才明白了:为何全世界的先知树都死光了,只有在穆尔森林中才剩下了最后一棵。
若是那魔兽一动不动的话,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山。因为它身上布满了石块、泥土与植物。它头顶上长着的一棵极为高大的树,树上有一根金色的树枝——最后一根先知树,就长在魔兽的头顶上。
在魔兽身前,一个粗壮的见习骑士夺命而逃,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救——命,救命……呼……救救我……”
在林子外的骑士们则好整以瑕地举着剑,布了一个最基础的骑士阵,等着被活靶子把魔兽引出森林。他们似乎觉得就凭他们手里的一把练习用剑 ,还有一些纸上谈兵的战斗理论,就可以把这魔兽击倒。
莱芙调整着呼吸,平复心情,想要找到一个破绽,加入战场。
但那个满脸血污的活靶骑士 ,却突然冲着她喊道:”莱芙——是你!你怎么在……这儿……快离开……这里…”
殊不知,因为他的这一举动。被惹怒的魔兽突然换了一个角度,怒吼一声,向尚未准备好的牧羊少女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