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子远离握把的?一端掉到了草地上, 发出轻轻的?“啪哒”声。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只除了娜提雅维达和麦妮, 这两个人还在为?被?“砸伤”的?脚趾头叫着痛，此时显得格外突兀。

    莱芙把掌心里残留的?段鞭子捏成?了球,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 手指迅速一弹，弹到了最?近一个火炉里。火炉里“哔剥”一声, 火焰覆盖了球，在一阵几乎不可察觉的?焦臭味之后?，球完全消失了。

    牛姐低头，捡起了地上的?那半截鞭子，和手里的?那半截放在一起。接着颇为?疑惑地看向?眼前那个棕发黑眸的?姑娘, 后?者面色苍白，一看就知道不常在户外运动；又长着一副胳膊腿，看起来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拧断。

    莱芙拧着眉头, 一脸“惊恐”，再配合着她身后?两个同样?孱弱的?同伴连声的?“好痛啊”“脚趾头”，牛姐立刻断定?了这鞭子绝对不可能是莱芙弄断的?。

    莱芙脸上的?“惊恐”不是装出来的?, 她的?确非常担心, 如果牛姐和喽啰牛怪们做了什?么让她无法忍受的?事情来, 她一不心像拧断这截鞭子一样?拧断八个牛脖子，恐怕收起场来会有些难。

    “孩子，这不怪你，继续干活吧。”牛姐看到三个弱的?女孩刚才居然搬起了一大袋子货物, 已经对她们留有一些好印象了。正如羊姐喜欢浅色头发的?人，牛姐则喜欢逼近身体极限努力?干活的?人, 工作量不一定?需要太大，但?是一定?要有拼命的?态度。只不过在莱芙等三个“柔弱”的?女孩出现之前，还没有人能达到牛姐的?标准而已。

    “这鞭子，实在太差了。”牛姐愤怒地从鼻子里喷出几口热气，眼睛红了起来，“偷工减料的?东西——这是谁买的?？又是从哪里买来的?？”

    对于鞭子质量的?怀疑完全占据了牛姐的?注意力?，她忘记了之前自己是准备要去抽那两个偷懒的?少年的?，此时忙着责问属下鞭子的?来历。

    莱芙上前，捡起那只掉在地上的?货物袋。娜提雅维达和麦妮便拖着“受伤”的?脚趾头，继续努力?地混水摸鱼起来。

    两个受伤的?少年往三人这儿一看。不知是在看莱芙，还是观摩学习两个混水摸鱼高手的?技巧。

    搬运货物的?过程中，莱芙和两个少年所在的?搬运队伍擦肩而过。

    “琪蒂妮，谢谢你。”一个少年，“你真好。我知道牛姐本来是想要我的?，但?是你接住了那只鞭子……”

    “哦，我还以为?那条鞭子是冲我的?……冲我来的?。”莱芙笑笑，心这误会可大了去了。如果不是她心神不宁，以为?这鞭子要抽上娜提雅维达的?身体，如果娜提雅维达没有在偷懒，如果娜提雅维达不是她腰间的?那枚蛋的?母亲之一，那么她根本不会去接那条鞭子的?。

    面对这群弱的?怪物，难点?倒不在于将它们败，而是如何在一网尽之前隐藏实力?。如果不是牛姐讨厌偷尖耍滑的?人，而且比起在运输货物的?时候偷懒的?人，她更恨制造出一碰就断的?鞭子的?人，也许莱芙早就露出了马脚，少年也难逃一顿鞭。

    “不过你是怎么做到的?？”另一个少年，“我亲眼看着你抓住了那条鞭子，然后?那条鞭子就断了……不会那么巧吧……”

    “这只能是运气了，”莱芙耸了耸肩，“谁能知道我的?运气就是这么好，那条偷工减料的?鞭子一碰到我，就正好坏了呢……”

    三人——准确的?是莱芙一人带着两个累赘——将货物运进仓库里放下。

    “骑士姐的?得意真是掩藏不住。”娜提雅维达，“您其实很想告诉那些孩子们，‘对，没错，就是我，我轻松地把鞭子弄断了，我好好厉害’，是吧？”

    “那又如何。总之我不是什?么‘茴香’。”莱芙还记着娜提雅维达不久前还把她的?实力?比成?一粒的?香料，那些少年的?惊讶和崇拜，稍稍让她恢复了一些自信。

    “对啊，”娜提雅维达忍笑，“哪有力?气这么大的?茴香？”

    --

    十?天很快就过去了，越是接近一月二?十?日，孩子们就越是紧张焦虑。因为?在一月二?十?日，他们就要被?马先生接管了。

    在牛姐这里，每天白天除了用餐和洗漱的?时候，都要接连不断地干活，累是累了一些，但?至少不怎么伤身体。比起在马先生手下的?日子，在牛姐手下工作，简直是天堂乐土。

    轮换日前夜。

    “真的?有这么可怕吗？”莱芙皱起了眉头，安慰着一个哭泣的?姑娘。

    “琪蒂亚你没有经历过，是不会知道的?。牛姐的?鞭还能够避免，但?是马先生和他的?手下的?鞭，则根本是避无可避。”姑娘抽抽哒哒地伸出手臂，让莱芙看上面新鞭痕叠着旧鞭痕的?惨状，“这只是你能看到的?伤口，已经很吓人了吧？但?是在看不到的?地方，还有更多的?伤口。我是指后?背上、大腿上还有……”

    “这样?的?话，的?确很可恶。”莱芙想起自己刚被?抓来的?时候，是当月四日，那一天距离孩子们离开马先生，已经有几天了，但?是还能闻到血腥味，明?那时候许多孩子的?伤口都没有愈合。

    莱芙对于马先生的?印象，几乎全部?来自于上一次轮换日的?一瞥，她也只是看那些马怪挥了几鞭子而已。现在听这个姑娘一，想着鞭在白日随时都会落下来，而且要连着十?日，确实相当难捱。恐怕成?年人都难以忍受，何况是一群半大孩子了。也无怪乎有些孩子会为?避免鞭而选择向?怪物报告同伴的?动向?，从而讨好怪物了。

    “我要是有娜提雅维达的?头发就好了……”姑娘羡慕地看着娜提雅维达，摸着自己深棕色的?头发，“马先生不怎么会动羊姐的?宝贝疙瘩，但?是像我们这样?的?，就难以幸免了。”

    莱芙不由得想起了伊莱娜殿下，上一次轮换日，伊莱娜要从马先生那儿换到羊姐那儿，不过当时那孩子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向?来是受了她那头金发的?庇护。而和她同组的?告密者伊恩身上的?伤口也很少，却不是因为?头发。

    原本莱芙听了伊莱娜的?那番话，觉得孩子们应该团结一致对待怪物，告密者的?行为?相当卑鄙可耻。但?是现在一想，却也有些理解伊恩了。伊恩等人，靠着出卖同伴，也只能获得与伊莱娜相同的?待遇而已，若是反抗，成?功了倒也罢，失败了则一定?会落到更加悲惨的?处境。而伊莱娜有羊姐当保护伞，恐怕即便惹了事也不会受到多少苛待。伊莱娜觉得伊恩是个不敢反抗的?懦夫，伊恩却也要觉得伊莱娜站着话不腰疼。

    一月二?十?日，轮换日。

    牛姐和喽啰牛怪将众人带到三个营地中间，便又回去干活了。从某种角度来看，牛怪们对于劳动的?热爱颇为?值得敬佩——在与马怪们凶狠肥硕的?模样?两相对比之下，孩子们没有办法不觉得牛怪们和蔼可亲。

    孩子们在与朋友叙旧的?时候，马先生和七只喽啰马怪就在一旁拿草茎剔着牙，面带讽刺地欣赏着。就像是一群屠夫，看着一堆放在砧板上的?、已经脱毛去骨的?肉块。

    伊莱娜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但?是这一回她并没有装着用草茎编什?么东西——不过她掌心里还是拿着一个草茎的?编织品，毕竟根据她的?经验，如果什?么事都不做，什?么都不拿，一个人站着的?时候很难掩饰尴尬。

    她的?目光中带着期待，在人群中逡巡着。

    其实她不必刻意去找人，因为?她要找的?人实在太显眼了。这十?天之内，莱芙不知道又做了什?么事，此时她身边不仅仅围着少女，就连少年们也急着要将她介绍给?自己的?朋友。

    “……你真该看看当时的?场面，那根鞭子就这么断了。就因为?这根断鞭子，牛姐连着好几天都没有心思?抓偷懒的?人。”一个少年，“我想想，我们这几日的?活做得都很快，牛怪们这几天几乎没有过人，运气真好。”

    带来好运气的?莱芙微笑着。

    另一组的?一个少年：“如果琪蒂妮的?这种运气能继续下去，让马先生也能断了鞭子，他手下的?所有鞭子都断了，那才好呢！”

    伊莱娜装作才找到莱芙的?样?子，冲她挥了挥手。她站在原地，这个姑娘是不肯像别人一样?亲自过来的?，非得让莱芙去找她才可以。

    莱芙原本不想惯着这孩子骄纵的?脾气，但?是看到伊莱娜脸上好大一块乌青，不由得好奇这几日伊莱娜遭遇了什?么。照理之前十?天伊莱娜在成?日忙着纺线编织的?羊姐那儿，羊姐又很喜欢她的?头发，她无论如何不应该受伤才对。

    莱芙挤出了人群，朝着伊莱娜走去。

    娜提雅维达注意到了莱芙的?动静，错开几步，缓步跟了上去。

    还没等莱芙问出口，伊莱娜侧过身，不看她，冲她伸出一只拳头。

    “这是什?么意思?？”莱芙问。

    拳头开，掌心里是一条草编的?鱼。鱼浑身绿色，指长短，细细长长，肚子略微鼓起一点?，脑袋钝钝的?，眼睛大大的?，眼睛中间用烧焦的?细木条点?了两个黑点?。瞧着憨态可掬。

    “送你的?，琪蒂妮。”伊莱娜好歹还记得雪丽大祭司对她过不该拿别人的?名字开玩笑，于是拼命忍住了她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想出来的?三个笑话，“你上次过喜欢的?。”

    莱芙正欲伸手，另一只手越过了她，将鱼拿了起来。

    拿了鱼的?正是娜提雅维达，她瞧了瞧鱼，又瞧了瞧莱芙，：“别，还挺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