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提雅维达轻飘飘的一句话, 配合上?孩子?和怪物的一些议论?声，落到了莱芙耳朵里。议论?的内容无非是她的刀招动作漂亮、姿态好看，或者是和娜提雅维达一样, 她在……发光。

    这不是修辞。

    莱芙知道她的刀招确实很漂亮，也知道火云雀晶核提供的金红色效果在外观上?相当唬人, 她一个人在练刀的时候有时候也要自我欣赏一下的。但是将这一幕拉到众人面?前, 还要听人评价，难免要举动拘束不自然。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围观她？

    ——她今日起得不够早, 明日她应当起得更早一些。

    为什么娜提雅维达要她在发光？

    ——因为她确实在发光。火云雀晶核附带的特殊效果称为“光芒四射”，这种效果能提升声音的磁性，以及能让她在挥动砍刀的时候自带光环。这种鸡肋的特殊效果，配合上?加防御值的鸡肋主属性，更是鸡肋中的鸡肋。她应该早些想法子?把?这颗晶核抠出来?卖掉, 莱芙有预感要是再多?留这颗晶核几天，迟早会?有更尴尬的事情出现。

    莱芙一边想着，一边凭着惊人的意志力?在众人众怪的目光下将一天分量的练刀任务完成。

    孩子?们知道娜提雅维达是莱芙的挚友, 便顺势向她听金红色光环的来?源。娜提雅维达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莱芙在对战火云雀过程中飒爽的英姿，无畏的精神和惊人的勇气……孩子?们既憧憬莱芙，又羡慕娜提雅维达能亲自见证这一切。

    “要是我在场的话, 可不会?像你一样拖莱芙后腿。”伊莱娜对于莱芙大战火云雀的故事早已烂熟于心, 知道娜提雅维达在里头扮演了一个只会?尖叫和晕倒的柔弱角色, 不服气地，“为什么莱芙要将你引为知己，可真是搞不懂……”

    “我听到了哦。”娜提雅维达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得意，“因为我长得好看, 脾气温柔，而?且成熟懂事, 骑士姐就是喜欢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

    “你……”伊莱娜想着娜提雅维达确实是顶漂亮的人；然而?“脾气温柔”则完全假象，娜提雅维达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在莱芙面?前温柔体贴，在她面?前则一直是一副阴阳怪气的鬼样子?；至于“成熟懂事”，则根本就是笑话，能对着一个未成年的姑娘翘尾巴的女人根本就是成熟懂事的反义词，“莱芙才?不是那种只看表面?的肤浅的人！”

    “就算莱芙没那么喜欢我，可她也不会?喜欢你的。莱芙不喜欢身上?没几两?肉的女孩子?，更不喜欢坏脾气的女孩子?。”娜提雅维达见莱芙停了下来?，便不再管伊莱娜，从人群中走出，拿出手帕给?莱芙抹了抹汗。

    香香软软的手帕摁到脸上?来?，莱芙不适应地躲了一下。她已经把?刀收到了系统背包里，双手都空着，怎么也没到需要人帮着擦汗的地步。

    眼前人又恢复成了十二三?岁姑娘的样子?，莱芙想起了娜提雅维达昨夜的模样，目光移到了后者的脖子?以下。

    “骑士姐，您在看什么呢？”娜提雅维达道。

    “没什么。”莱芙连忙向远处望去，好在运动过后她本就红着脸，倒也没显出什么异常。看到伊莱娜眼巴巴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气乎乎地走了，问道，“那孩子?怎么了？”

    “骑士姐为何老是想着别人？”娜提雅维达，“您有了我还不够，要选这选那也就罢了，难道还要负责惯着孩子?吗……”

    娜提雅维达的指间夹着微凉的手帕落在她脸上?，然后又递过一只水囊来?喂到嘴边。

    莱芙心想娜提雅维达在年纪变之后，似乎心眼也变了：“你不会?是同伊莱娜吵架了吧？”

    “才?没有呢。”娜提雅维达无辜地，“我可是个好姑娘，怎么会?与?人吵架呢？我只是学着她对我话的语气同她话而?已。”

    “我想，你的意思，就是吵起来?了。”莱芙点点头，“真是个好姑娘呢。”

    --

    莱芙等待着与?玩家的会?面?。

    一连几天，娜提雅维达都温顺乖巧得很，除了人戏太深，总是爱撒娇耍孩子?脾气外加要抱要哄之外，就没什么需要操心的。莱芙每晚都能安安稳稳一夜无梦，而?且看情况下一颗龙蛋短期内不怎么可能诞生。

    怪物喽啰们都很顺从。只要是羊姐和牛姐同意了的事，它们都没有任何异议。羊姐又全听牛姐的。这几日莱芙摸清了牛姐的脾气，倒也与?她相处得很不错。牛姐从刚开始一见她就满腔怨愤，渐渐也变得心平气和起来?，甚至对于莱芙所许诺的将来?颇为憧憬。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唯独有一点让莱芙非常格外在意。

    这一天她已经起得足够早了，天还没亮，莱芙在练完几招之后，又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孩子?们和怪物们又是全部出动——就和前几日一样——他?们在不远处站好，接着开始大声为她喝彩叫好。娜提雅维达在人群正中，俨然就是领头喝彩的人之一。在孩子?们和怪物们之中，唯独伊莱娜闭着嘴，静静看着。

    或许是经过多?日的排演，喝彩声格外整齐嘹亮，配合着莱芙的动作，像是在拍子?。在这种情况下，莱芙的招式若是快了或者慢了分毫，将格外显眼。

    莱芙不担心自己在练刀的时候被人看上?几眼，但是被如此声势浩大地来?欣赏着，还是极为不自在。她觉得自己颇像一只马戏团的动物，当众表演耍把?戏。然而?，她又找不到理由将人赶走。

    额上?冒出几滴冷汗，莱芙心中暗骂了几声，表面?上?维持着镇定，继续照着原有的节奏挥舞着砍刀。好在招式都有了身体记忆，大多?数使起来?都不是非常困难。最困难的几招也正是莱芙以往最为得意的几招。这几招使出来?都是最漂亮的，也是最费力?的，而?且一般不在战斗中使用。喝彩声渐强，执刀人的身体渐僵。

    总算，接近尾声。

    娜提雅维达举着手帕过来?要给?她擦汗，莱芙不愿站在原地继续受目光洗礼，更不愿意和娜提雅维达一起被人盯着瞧。她提着刀往河岸边走去。

    此时麦妮正瞧着水中倒影，手中拿着一粒鸽蛋大的黑色珍珠，若有所思。

    莱芙望见麦妮面?前有水珠溅起，水珠中有一条银色的鱼尾浮现，不由得有些奇怪。她在这条河边上?呆了一个多?月了，可从来?发现这条河里有过什么鱼。加快了脚步，走近了一瞧，河水缓缓流淌着，水面?波澜不兴，水中当然也没有鱼。

    麦妮转过脸来?，笑着唤她：“莱芙。”

    一见麦妮的笑容，莱芙就算有多?少窘迫紧张也瞬间消失了，只剩下一股由内而?外的阴森感，夸赞道：“这粒珍珠很漂亮。”

    “哦，的确如此。我在想这粒珍珠的主人，那真是一个好主顾。”麦妮见到莱芙身后的娜提雅维达，忙将珍珠收回了布兜里，窃笑着，“不管有多?少这样的好货色，多?做几笔生意，终究都是我的。”

    “藏起来?做什么，难道我还缺你那几颗光芒黯淡的珠子?不成？”娜提雅维达。

    “这些珠子?对您来?不值一提，”麦妮拢拢袋口?，站起身来?，“可是老婆子?却稀罕得紧，集来?为的是修补我的水晶球……”

    莱芙想起来?麦妮在前些天不知怎么的就将水晶球给?掐碎了，她在河岸边蹲下，朝着脸上?泼了几捧水，突然：“麦妮，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似乎就认识我好久了。在我们一开始来?到这片草场的时候，你就让我别在这些孩子?们面?前暴露身份，难道当时你就知道‘莱芙·白’这个名?字对他?们意味着什么吗？”

    虽然是问句，但是莱芙的语气相当笃定。而?且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麦妮巴不得她早点问出这个问题，这种感觉在麦妮捏碎了水晶球之后愈发强烈起来?。

    “这是当然了，我正等着莱芙来?问我呢。”麦妮这些日子?以来?不主动找莱芙推销东西了，这是因为莱芙之前找她求购过的两?样东西，她都没能拿出来?。

    这两?样东西中，一样是能将半人半兽的怪物恢复成人类的方法，麦妮束手无策。莱芙在提了一次之后，便没有再继续索要。

    另一样则是能帮助这些怪物摆脱兽核痛苦的药水。麦妮拿出来?的镇痛药剂，或是只能应对普通的疼痛症状，或是疗效持续时间不够长，或是在止痛的同时会?导致肢体僵木无法正常活动。而?那些大人们给?怪物的药水，不仅可以将兽核带来?的吞噬血肉的痛苦完全消除，而?且能持续作用将近半年时间，在这期间还能让怪物们活动如常，哪一项都要比麦妮提供的药剂强上?不少。

    麦妮还清楚记得莱芙在听她介绍完那些止痛药剂的效果和副作用之后脸上?的神情，仿佛在：“传中的游巫，也不过如此。”麦妮最得意的，就是把?她库存里的东西卖给?原本不需要这些东西的顾客；难得能体会?到一次顾客需要某种商品，而?那种商品却不在她的库存里的滋味。若是这种商品她没有、别人也没有也就罢了，偏偏别人手里有更好的货，使她少了一次宰客的机会?，实在意难平。

    她连着几次用水晶球卜测莱芙的需求，结果每一次的卜测结果都与?前一次没什么差别：这个十七岁的人类姑娘意外得所求极少。即便是对于常人渴求的财富、力?量、权力?和地位等等，这个姑娘由于自信于能靠努力?和好运获得，居然也没有多?少贪念……至于莱芙真心想要的东西，麦妮或者没有，或者有了也不能与?她交易，以至于麦妮无法在莱芙面?前显露本事。

    除此之外，这个姑娘还过于体贴，在见到麦妮在时候，总是露出一副“我确实有想要的东西，但是我知道你没有，所以我不”的表情。

    哼，她确实什么都不，只是把?这意思浓墨重彩地涂在了脸上?，让麦妮瞧得牙痒痒。前半生从未经历过的职业挫败，莱芙每天都能让她尝到。某一次麦妮在用水晶球卜测莱芙的时候，过于用力?以至于连水晶球都捏碎了，还是没法子?……这更是奇耻大辱。

    麦妮的这些不痛快自然不能同莱芙，她只能靠另外的方法来?恢复体面?。

    “世上?恐怕没有比我更了解的人了。莱芙的那些故事，组织编写的人、推进流通传播的人就是我。”麦妮看着莱芙，“你似乎并?不惊讶。”

    *

    作者有话要：

    我，这章之外还有两章存稿。

    加起来就是一个万。

    但我要藏着一天发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