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何须归发现母亲把一箱草莓全消灭了。

    他有些不满，嗔怪道：“娘，你在别人家做客，怎么能全吃了呢？我们还没吃到呢。”

    她羞怯地解释：“那么厚的箱子，为娘以为有两层，就想吃一层留一层。实际上，只有一层呢。”

    “那车厘子呢？”

    “还有一半。”

    厉行连忙讨好准岳母，天亮后带她逛街，想吃什么吃什么。

    第二天，他们吃遍了整条步行街。何母的吃相极为羞涩含蓄，连喝饮料都要轻轻侧身，用手遮住杯子。但涓涓细流、积水成渊，为时两时的自助，她的樱桃口能做到一刻不停。就连她儿子，也是需要中场休息的。

    但美食无法撼动她的事业心。她虽温婉，主意却正，铁了心要回青楼去唱歌。她，那里有她的锦衣，有她的姐妹和熟悉的生活，而这里除了东西好吃一点外，实在没发现有什么好的。

    厉行只好先把丈母娘送回玉芙阁，后又贩了几批羊，获得软妹币近三万。分红给外甥一半，刨除何须归的祛疤药，尚有余资过年。

    虽然厉行嘴上自己也怕留疤，然而每次只涂肉眼勉强可见的一点点药膏，终究是舍不得，想全让给何须归。

    除夕的清，因为靠近市郊，鞭炮声隐约可闻，空气中也有淡淡的硝烟味道。

    除此之外，颇有些冷清。因为学校里没剩几个学生，周边的户型公寓也是人去楼空，很多针对学生营业的店都在歇业。

    厉行的姐夫又送来草莓和车厘子，还有几个保鲜盒，盛着做好的菜，加热即食。豉汁蒸凤爪，糯米排骨，粉蒸肉……都是越热越香的硬菜，还有两盒包好的饺子。

    “我和豆子明天就从他奶奶家回来，唉，又让你自己过年。”姐夫的笑容里有一丝愧疚，掏出两个红包，分别塞进厉行和何须归手里。

    “欧阳伯伯，我就不要了……”后者又推回来。

    “拿着吧，没多少。”欧阳钢似乎能从他独自在外过年这件事上窥见些什么，眼中闪过怜爱，“你母亲挺好的？代我给她拜年。”

    “嗯。”

    “她面相真年轻，看着也就三十多岁。”

    “她十几岁就生下我了。”

    “啊，那你父亲……我还以为是离异呢。”欧阳钢尴尬地顿了顿，“唉，不好意思，是我冒昧了。”

    “我没见过。”何须归瞥向手里的红包，觉得钱都拿了，还是有问必答比较礼貌，接着：“我母亲，他是个行商，我的头发和他很像。我母亲靠在窗边发呆，看见满街那么多人，就我父亲的头发最漂亮，又黑又密。她就喊我父亲上楼聊天，就这样认识了。后来，他去外地做生意，会回来接她，但杳无音信。”

    当何须归到“又黑又密”时，厉行看见姐夫下意识地摸了摸植过发的头顶。心事总是藏在细枝末节，他忽然意识到，那日惊鸿一瞥，或许让姐夫对丈母娘有了些许好感。

    听外甥，姐夫还当场来了个莫名其妙的深蹲。但是，纵有好感……这也没法介绍啊，无从着手。

    因为何须归太好奇菜是什么味道，他们中午就把年夜饭给消灭了，几乎全军覆没。背着剑出门时，厉行调侃他：“你也越来越油滑了，什么叫好奇味道？你就是馋！拿银子时，我还在山洞里发现了你藏的零食，馋死你得了！”

    “你发现了我的零食？然后呢！”

    “吃了呗！”

    “你赔我！一顿肯德基！麦当劳也行。”

    厉行拿的剑，是不久前花一百多元买的练太极剑，不锈钢材质。很精致，但比起何须归那柄古雅绝伦、寒光闪烁的落霜，就如同少儿涂鸦遇见《千里江山图》。

    他已学会许多剑术基础，如穿剑、撩剑、点剑、崩剑等，已经能完美做到施展时不到自己。

    今天，何老师将正式传授他弘山剑法了。

    二人来到一处广场，何须归拔剑，潇洒地挽了个剑花道：“弘山剑法，共九九八十一式。听上去不难，但刚柔相济、变化无穷，剑招之间相生相克。很难算出，究竟有多少种组合方式。”

    厉行想了想：“不是无穷。按照最少两两组合的方式来算，最多六千四百八十种变化，81*（81-1），等于6～480。”

    何须归微微一怔，垂下头掰着手指，想不通该怎么算。他老舅这么聪慧吗？还是，这个世界里人人都会？九年义务教育果真不简单。

    “好吧，那就算最多六千四百八十种变化！”他朗声道，“这八十一式，就连入门两三年的弟子也全都会，我师父年轻时学的也是这些。提问：既然都一样，为何我师父无人能敌？”

    厉行了然一笑：“一在于领悟，二在于内力，三在于刻苦。学校里学的也一样，还分学渣和学霸呢！对吧？”

    何须归赞扬地点头：“没错。除了八十一式剑招，还要牢记三字诀：御、随、缠。就是字面意思，能否把握好，就看个人悟性了。”

    他飒爽地抖了抖落霜剑，随之演示一套飘逸的剑招，轻盈灵动。

    “这就是第一式，如影随形，你试试。”

    厉行先在脑中预演，接着挥舞起自己的不锈钢健身剑，照猫画虎地学了一遍后笑道：“反正你也没有师门了，我们以后双剑合璧走江湖吧。叫个什么呢，创业双雄？致富双侠？社会I主义侠侣？”

    “我才不要和你合璧。跟你一平均，我的水平一下子就被拉低了。”何须归别扭地仰起脸，却难掩眉间的欢喜，和对未来的期待。

    “样儿，我赤手空拳的水平还比你高呢。”厉行摸着下巴，凝眉思索，“叫什么呢？就叫‘你舅与舅妈’吧。”

    何须归英气的脸蛋儿顿时皱成一团：“什么嘛，不好听……”

    “你想想，将来我们去参加武林大会，有人问：来者何人，报上名号！我哈哈一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们是你舅与舅妈！瞬间，就比所有人高一辈。”

    “切，那干脆叫‘你舅爷与舅奶’算了。”

    “等岁数大了再改也不迟。”

    岁数大了……何须归有些恍惚失神。和厉行终老于天涯或者城市，长相厮守，似乎是可以预见的人生中，最美好的结局。

    忽然，周围出奇地安静。冷风似乎止歇，木叶不再萧萧。一阵杂中有序的脚步声逼近，随之而来的，还有沉重的压迫感。

    有高手！

    何须归侧目而视，见十来个衣着鲜艳的老年女子站在一丈开外，一双双眼睛炯炯有神，杀气微露。

    他听，有广场舞的地方，就有江湖。舞林门派之间，不时因地盘、音量、曲种、舞种之争而动干戈斗舞。

    常有一个门派吞并、同化了另一个门派，印证了那句话：出来跳，迟早要还的。

    在他和厉行愣神的当口，老年女子们左右分开，让出一人。这人缓步走近，放下手中的蓝牙音箱，扫视二人后，眼神肃杀地开口：“伙子们，我们姐妹已经在这里跳一年了。”

    “这位老前辈，要切磋一下吗？”何须归面无惧色地问。

    “您们好好跳，我俩去别的地方练。”厉行忙拽着他的胳膊，把他带离广场，低声斥责道：“你居然敢跟老太太比武？万一哪位躺下了，银子可就全没了。”

    预告：

    偷偷上山给师父拜年，老丈人一番话道出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