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老丈人的肺腑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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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在找谁?既然逃了,何故去而复返?”任平生淡淡开口。

    “师父,我们没伤害风晚山和林照!”何须归双膝跪地,双目炯然地直视师父,竹筒倒豆子一般,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通通讲了出来。

    从风晚山提议与他共修禁术,到武林大会最后一天厉行被迫背锅。以及除夕之夜亲眼目睹风林二人合谋算计冯姑娘,而后风晚山先是蛊惑他杀了厉行,又要亲自动手。

    “后来,幸得高人相助,我们才勉强逃脱。风晚山只是被击中罩门,暂时无力追击,而林照更是毫发无损。如若弟子所言非实,天雷劈。还有,冯庄主肯定告诉你我们行窃,但我们没有,全是一个路上结识的姑娘偷的。”

    任平生问:“那高人是如何救的你们?”

    厉行答道:“他用的是松果,我没看见他的真面目。”

    任平生陷入漫长的沉默。乌篷船随波微晃,烛影摇曳,烛泪滴垂,映出他眉间的沟壑,鬓边白发反射着细碎的银光。

    也许是早有猜测,许久,他长叹一声:“晚山,从就是个复杂的孩子。他面上清心寡欲,实则欲念极强。他想要令他心动的一切,却从不出口,而是直接动手去做。待我发现原来他想要什么东西,通常是在他已经得到的时候。

    功利心强,常思进取,这本没什么,可谓优点。若由他来继任掌门,定能让弘山永立江湖之巅,世代绵延。只是,万万不该不择手段。我愧对你英年早逝的大师伯,将他唯一的骨血管教成这样。我多希望,那个在你挨鞭子时站出来的人是他。”言谈间,任平生仍不自觉地把何须归当成自己的爱徒,一口一个“你大师伯”。

    何须归道:“师父,这不是你的责任,是他心术不正。”

    “先师在时,教导我众生平等,有教无类。教不严,师之惰,是我没有尽责。我喜欢独享清净,疏于对你们的管教。须归,你可知道,我为何独独偏爱你?”

    何须归摇头,心里有些紧张。难道,师父真是自己的爹?不对,爹是个自然卷啊。

    任平生继续:“我年轻时,曾一度囿于门第之见,认为武林世家子弟生来就更优秀聪慧。而出身卑微的人,天生就更可能是坏胚子。因为这份偏见,我错失了很多。出于亏欠和私心,众多弟子里,我最疼你。

    人人见了我,都敬我一声大侠。然而,我蹉跎半生,为武林之盟主不合格,为一派之掌门不合格,为人师不合格,为人情人也不合格。我这辈子,实则毫无建树。”

    何须归看向厉行,也从后者眼中读出了同样的讶异。原来,师父并非始终孑然一身。

    任平生轻轻抬手,以掌风拂灭烛火,似乎不愿让他们看见脸上的表情:“我原是自由散淡的人,我本该只做我自己。”

    “师父……”

    “去望海城等我。各大门派的高手,会在清明前集结完毕。同赴极乐岛之前,我会责令晚山当众谢罪,届时需要你们站出来。”

    黑暗中,片刻的静默之后,厉行轻轻拽了一下何须归:“我们走吧。”

    “师父,那弟子这就走了。”何须归很是不舍,想再看看师父。

    厉行心有灵犀,掏出怀里的火折子吹亮,却见船舱中仅剩他们二人,哪里还有任平生的身影。有道声音直直刺入心扉,他再度领略到任平生传音入密的功夫:

    “如果有一天,你对须归腻烦了,厌倦了,就把他送回弘山,别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流落江湖。”

    “当然不会啦,他这么可爱,怎么能独自漂泊。”厉行轻声。

    “啥?”

    “没啥。”他轻轻环住何须归的肩膀,“唉,要不是急着回去找豆子,真想来个船震,随波荡漾。”

    完,他意识到老丈人搞不好还在附近,慌忙捂住嘴。自穿越致富以来,他也见了形形色|色的江湖人士,心里常生出不屑之感,暗自嘲讽一句:“就这?”可唯独敬畏老丈人。如果连这都叫毫无建树,那满江湖都是Loser了。

    走出乌篷船,远处他们栓驴的所在,有个火红亮点在规律闪烁,像是人为制造。厉行心里一喜:“豆子或许已经回去了,正在给我们发信号呢!”

    走近一看,柳苗苗正坐在树上,根据欧阳豆的指示,用手重复遮挡火苗来发出信号。厉行悬着的心落下,听外甥解释道:“你俩突然就比翼双|飞,徒留我一人原地懵逼。幸好这丫头又来行窃,顺便把我带出来了。这叫做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继续偷,对不对啊苗苗姑娘?”

    “绿湖山庄如此富饶,不多来几次岂不可惜?”

    柳苗苗自树顶轻盈跃下,欧阳豆立即殷勤地去扶:“心点哈!”

    听他们要前往望海城,柳苗苗欣然提议:“正好,我与兄长也算这两日动身去凑热闹呢,我们一起走吧!”

    眼见脱单的良机越来越近,欧阳豆忙不迭点头。厉行却心生狐疑,直白地问道:“二位是不是有意在跟着我们?从刚遇见你们起,我就有这种感觉。”

    “谁跟着你们了?我们本来就要往海边走。江湖这么大,得以同路而行,算是一种缘分吧!”柳苗苗歪着头,朝欧阳豆挑眉一笑,“对不对啊慎独?”

    后者立刻见色眼开:“当然有缘。对了苗苗姑娘,其实我还俗啦!就这两天,刚刚还俗。我的俗名复姓欧阳,名字是一个豆。”

    “欧阳一个豆?”

    “不不不,欧阳豆。”

    柳苗苗笑了笑:“你怎么想到要还俗啊?”

    “因为佛法令我对自己有了更清晰的认知:贪财好色,肤浅低俗,脱离高级趣味,但又一身正气。”若不是厉行揪着他后脖领子把他拽走,豆苗二人又要开启老太太上炕热聊的模式。

    翌日一早,他们与柳氏兄弟在官道汇合。

    柳萧萧骑着那匹名为“师兄”的漂亮白马,独行在最前面。及腰黑发与雪白马尾一齐摇曳,一黑一白形成强烈对比。得火热的欧阳豆和柳苗苗在最后头聊天,厉行和何须归则在中间并驴而行。

    柳萧萧时而抬手折下柳条,时而俯身采摘野花,编了个漂亮的花环,放在自己头上比划了一下,又戴在白马头上。

    何须归怀念地追忆:“我时候,师父也给我编过这样的花环哄我开心。”

    “想要啊,我送你一个。”厉行抬手去折柳枝。

    他们的话,令柳萧萧回眸随意一瞥,却使得和煦的春风顿生寒意。他的眼角分明没有一丝皱纹,然而眼神里,却似乎沉淀了无数的雨雪风霜,像积满枯叶和腐殖的原始森林。厚重的沧桑感,全然不似韶华正盛的少年人。

    良久,厉行编好一个花环,找好距离一丢,套圈似的套在何须归头上。配着柔美漂亮的卷发,灿烂的微笑,颇有几分异域风情。

    “给我的乌云踏雪也编一个。”

    “嗯啊——”扎辫儿的驴高声赞同。

    柳苗苗在后面跟风道:“豆豆哥,我也想要花圈。”

    欧阳豆眉开眼笑:“傻丫头,那叫花环。花圈在我们那边,是送给死人的。”

    预告:

    老舅想出划时代的新产品,豆豆遭遇重大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