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前任与现任, 永远是不清的各自得失。
谈佳音如此礼貌请求,谁也不好拒绝。
“当然。”余欢点点头,迈步走出病房。
潇洒把房间还有男人都暂时让给情敌, 还很贴心轻关了门。
“你倒是够大度的。”楼玉白瞥了她, 语气不阴不阳。
既然这么大度, 干脆娥皇女英成全谈佳音,让她做麓川二房贤内助多好。
“不,是自信。”余欢傲娇一抬下颌, 大步上楼。
爱情里,最重要的是安全感。
余欢如今已明确, 林麓川只爱她, 不会离开她,这点‘胜利者’风度还是有的。
不过她还是女人,至于风度时长吗, 只能维持到洗澡归来。
药性作用下, 林麓川很快睡熟了。都没听到谈佳音和余欢的话。
而谈佳音, 就站在病床前, 一动不动看着熟睡的他。
男人乌黑的短发不是很服帖,粗硬发丝和主人一样, 骨子里刚烈宁折。
薄薄的唇角微微上翘,是临睡前没消散的笑意,那些欢喜是余欢给他的。
都薄唇的男人,凉薄无情又可以专情深情,是自己运气太差了吗?为什么只轮到凉薄这一份呢?
明明,是自己先遇见他的。谈佳音心疼的忍不住闷哼了声。
迷糊睁开眼, 瞄到床边女人纤细身影,林麓川先是展颜, 又拧眉。
“佳音。”
谈佳音不想去想,刚才他的展颜是为谁,如今拧眉又为谁?看他撑着胳膊,赶忙摇起病床,又给他垫上抱枕。又要去叫医生。
“我没事。你坐吧!”
脑震荡后遗症只有头晕想睡,已是很轻了。
林麓川按了下太阳穴,拿过床边衬衫披上。
他不喜欢病号服,刚才睡下时让余欢帮他干脆都脱了。
此时坐起身,被单滑落,完美的宽肩窄腰,漂亮的腹肌分明。
十年一转眼。
当初单薄青涩的少年,成长为俊朗成熟的男人,却再也不属于自己了。
谈佳音心里酸涩得不行,她心中清楚,以林麓川的性情,既然真爱上了余欢,就再也不会要自己了。
哪怕只名份上的地下情人也不行。
哪怕余欢容得下,他也不肯委屈了她。他从来就是这么霸道护短。
就像,十年前,对自己。
不甘失望积累到溃堤,谈佳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了什么。
可等话出口,房间里两个人却都振聋发聩。
“麓川,你过,你要娶我的!” ... ...... 撞车事故闹得有点大,林家压下林麓川的名字,却封不住圈子里消息。
陆续有人电话关心,有人到医院探病。
“林夫人过来探病了。”楼玉白走过来低声提醒余欢:“麓川让我带你出去吃饭”。
啊,林麓川他妈来了,那自己是要赶紧避一避。余欢紧张的脸色都变了。
婆媳自古是天敌,人家儿子又为自己出的事,一时间肯定不能给自己好脸色的。
她自觉不是林夫人一眼的对手,还是先走为上策吧!
见她避猫鼠的有趣表情,楼玉白轻笑了下,安她的心。
“不要怕,林夫人从不会为难辈,林家男人也都是护老婆的。麓川只是怕你不自在。”
也对,林夫人那种神级怎么会把青铜的自己当对手,丢不起人都。
余欢微微安心又心念轻动。
有情人总是心有灵犀。
病房里的林麓川,也是这么觉得的。
一时前,谈佳音眸光含泪的,似乎问他,又象是自言自语。
“你过,你会娶我的。”
确实许诺过的林麓川:“......”
谈佳音需要的不是借口,他也不想骗她。他其实很少骗人的。
而且,尽管那时太年轻,也没法否认,他轻许的诺言是错了。
他以为他看透了,爱情婚姻就那么回事,娶谁都是一样过无聊日子。
他以为他看破了,用婚姻如断指还了父母恩情,其实还是一叶障目。
还好,余欢比他豁达明白,还愿意给彼此一次机会。没轻易松开他的手。
“对不起。”林麓川声音微沉。为他自己当初的自负。
女人最不需要的就是男人的对不起。
既然对不起,又为什么不弥补。
“过了年,我就二十九了。”谈佳音一滴泪滑落脸颊。
不知是为空度的青春,还是注定辜负的等待。
为什么强调年纪?林麓川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自己误了她的嫁杏有期吗?
可,自己那时想带她离开林家她不肯走时,自己那句:那你就好好做林家姐。已算给彼此了断了吧!
就算她执信守诺,以为自己在赌气。
可对于有些女孩来,三十就是大龄剩女,对于有些女孩来,依然桃花朵朵。
以谈佳音的人才品格,还有林家这娘家做靠,好丈夫人选多这呢。
等等,脑中灵光一闪,林麓川恍然。
林老爷子格外信命格八字,曾花大价钱请一位老先生出山,给家里男丁算命。
老先生确实不凡。
林父早亡,长子夭折,林大哥半路改辙,样样后来都应验。
对于林麓川,老先生只给了四个字。
三十而立。
所立者何?从来千人千解。
林老爷子对这个孙子寄予厚望,老先生却不能在多。只给了四个字。
命不可轻算常算,否则越来越薄。林老爷子明白这道理,而且有这四个字已心满意足。
男人三十立德,立志,立业,立家,已是大成功了。
立家就要有妻有子。
常有亲友拿这个明贬暗褒的奉承老爷子,他注定四世同堂,活过百岁劳碌的命,还要辛苦教导出重孙来。
谈佳音也有女儿态时,曾心思问过林麓川:“都你三十就要有妻有子,那是不是二十八就要结婚啊!”
办婚礼,妻子备孕,怀胎十月,的确,二十八已经算赶了。
那时才十六岁的自己怎么答的来着。林麓川按了按太阳穴,很快回忆清楚。
对,他素来聪明,哪怕十几岁少年时,一句话就猜透谈佳音女孩的心机,没逗她也没哄她,懒得花半点心思的干脆交底。
“嗯,放心,我二十八就娶你。”
怪不得,女孩都怕青春不在,恨不得十七岁后永远不过生日。谈佳音却几次在自己面前提及她老了。原来为这。
是一次次提醒自己,别忘了二十八岁娶她的诺言。
林麓川大悟。
谈佳音比他大一岁半,过了年就二十九,自己也就满二十八了,是该实现诺言了吗?
“佳音,当年我承诺娶你,到底为什么你该明白的。如果你一定要不明白,我也只能句对不起。”
爱情里,优柔寡断不是情,当断则断才是义!
不管为什么,林麓川都不会流连在两个女人之间。
如今能给谈佳音的,也只是一句,她如果需要的对不起。
谈佳音冰雪聪明,怎么会不明白。十六岁的林麓川许诺娶她,只为恩情,为亲情。
可是,人这一辈子,透不就是活几个瞬间吗?
偏偏她所有因的瞬间,都是林麓川给的美好,那么果也只能他来给。
如果他不肯...
谈佳音是很有些韧劲的,抬起模糊泪眼,摇着头一字一句:“我从来一诺千金。”
所以,你尽管毁弃前诺,不娶我没关系,我答应嫁给你的诺言却要守到死。
什么意思,我不娶你就一辈子死守,是要用你一生不幸来逼自己,让自己自责愧疚也不能圆满吗?
呵,林麓川凛冽目光落在女人那张强装坚强的脸上,薄唇微抿道:“只要你不后悔。”葬送了你自己一辈子。
这答案,实话,真不是人得出的。
谈佳音却能体会出林麓川对自己的怜惜惋惜。心下也越发大恸。
明明他们是青梅竹马,有着白首之约,为什么命运这么无情。
病房里寂静很久。直到有助理通知,林夫人过来探病。谈佳音才默默起身。
“你真爱上余欢了?”走到门口,她没有转身的,不得不明知故问。
“快三十的男人,第一次动心就是深爱,真是老天眷顾。”林麓川承认的相当快。
第一次?就是从来对自己没有爱,连心动都没有吗?谈佳音越发委屈。
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伤口撒盐的残忍做得行云流水。
“如果,当初我跟你走...”谈佳音几乎把自己卑微到尘埃,才能挤出这句问。
哪有那么多如果,林麓川失笑,何况,就算没有余欢,就算当初谈佳音跟他走,他也不会守诺娶她。
自己父亲的死,也有佳音助纣为虐。尽管,她是在母亲淫威下,以为在为他好的算。
但,他不是圣人也不是情痴,只要有爱就能跨越国恨家仇,杀父之仇。
思忖片刻,林麓川沉声道:“对于我弟弟少川,我从来都是坚信的。”
什么?着他们两感情呢,干林三那混世魔王什么事?
谈佳音只迷糊数秒,猛转过身来,满眼惊悚。
当初,林父被林夫人气得脑溢血死在书房,她那么倒霉也是见证者之一。
本来,她是要去叫大夫的,可林夫人喝止住了她,又云淡风轻提醒她,林父活下去就会再娶,会生下更爱的幼子,到时候林麓川就别想继承林家了。
又惊又怕,慌乱无措下,她就错了主意。眼睁睁看着林父痛苦咽下最后一口气。
哪知道,林三那神经病,会对林麓川承认他自己当时也在书房,乐见其成的看着亲生父亲慢慢痛苦去死。
还笑嘻嘻,看到了凶手林夫人和另一个帮凶的她——林麓川的亲生母亲和一心护着的女人谈佳音。
当时,面对幼子的杀夫指责,长子不可置信的眼神,林夫人一言不发甩手就走。
她却吓傻了。
还好林麓川之后没在提及这段,似乎真当成弟弟胡言乱语。
原来,原来,他早就知道了真相。他一直都信林三的。
所以娶自己不过半月就在林父葬礼后离开家,也不在提及两人之间的婚约。
那为什么这些年没为他父亲报仇?是对自己爱怜不忍下手吗?谈佳音眼睛里又有了点光。
看出来她误会的林麓川凉薄笑了笑。
“你应该知道,我对我父亲还没亲到那个程度。何况,当初他一枪失手死了你母亲,用命偿还也算公平。”
既然一命抵一命了,林麓川自然也不用再拿婚姻相酬。
那么,就算自己当初跟他离开林家,也是一场空了。谈佳音惊恐的眼神化为悲痛。
难道自己等了盼了十年的男人,永远是场可望不可即的空。
不会的,不会的。老天不会那么残忍,她也不许自己那么可怜。 ... ...... 没有等电梯,谈佳音踩着三寸细高跟一口气跑下楼,不得不喘息着停下来才发觉自己脸上湿漉漉一片。
捂着狂跳的心,仰着满脸泪,她细细寻找医院大楼密密窗口里,独属于林麓川的那间。
可惜,泪水模糊了眼睛,什么都看不清。
楼下仰望楼上,总是不容易,楼上居高临下眺望,却总是轻松清晰。
林麓川站在窗后纱帘,把女孩那张狼狈又可怜的脸看得清楚。
心下是有动容的。
为彼此曾经相伴的少时岁月,为自己的一念之差。
刚刚,谈佳音问他如果,其实,他也曾问过他自己。
如果当初他没自以为是的要娶佳音,和弟弟少川闹得八卦漫天,林老爷子就不会把佳音收成养女。
她也就碰不上自己父亲的死,不会为此负累痛苦...
算了,世上怎么会有如果。林麓川微微摇了头,回到了病床上。
和他一样,心狠凉薄,做了就不后悔的林夫人来看他了。
林夫人姿态优雅的坐到会客沙发上,没有紧张的询问,担忧的触摸,甚至都没多往病床前走几步。
当然,林麓川也仰躺在病床上,装作脑震荡晕眩没起身。
母子二人隔着数米距离,心知肚明彼此故意疏离,却都是毫不在意,言简意赅的着正事。
“就是余欢她了吗?”林夫人一双火眼,早看破儿子心思。
林麓川不得不承认母亲的睿智天纵,还有母子间可怕的基因,笑着点了下头。
“只能是她。”
只能?虽然林夫人暂时没有棒鸳鸯的意思,心下也对儿子的警示不以为然。
天底下就没有只能的事,只要敢想,只要敢做,沧海都可以桑田,何况一个林家二夫人呢。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她还是想顺着儿子心意。
“也不错。”林夫人也点了下头。
女孩子卑微普通点在婚姻里不是坏处,尤其丈夫骨子里过于强势霸道。
这么想,余欢和林麓川也算互补。
林麓川唇角翘了下,没有同母亲争辩,三观不同注定谁也不服谁的,何必白费力气。
在钱势门第上,别人看余欢似乎是高攀不上他的。可在懂情会生活上,余欢却是他的仰慕不可及。他自己很清楚。
真论起来谁配不上谁,千人千念,反正都是旁人瞎操心,管他们呢!
三句话,三分钟,林夫人出了病房。
“余欢呢?”她问等在门外的助理。
“和楼少出去吃饭了。我就先调了些余姐的档案,安排了课程。”
特助跟了林夫人多年心腹,很多事不用吩咐就安排的妥当。
“嗯。”林夫人微微颔首,接过来翻了翻,看样子还算周全。
课程安排的也算不错,礼仪课,语言课,形体舞蹈,金融时政...
“林家二少夫人要带出去应酬的,不会品酒,不会高尔夫怎么行?安排上。”林夫人蹙眉不满。
“是。都怪我疏忽了。”助理赶紧点头。
“等她回来,让佳音带她单独来见我。”林夫人吩咐。
旧爱带着新欢去见婆母,这是什么意思?
特助心下鼓,怎么也猜不透林夫人的意思,只能低声应了,先联络谈佳音。
林夫人的意思并不复杂。她此刻只是个普通的婆婆而已。
别看她和儿子生疏得堪比陌生人,母爱和普通母亲也没什么差。只是她的母爱行为自有她的逻辑。
比如,自己儿子一切都要最好。包括媳妇。
她决定先把余欢带到身边调1教,看看是美玉良才还是朽木,在决定怎么安排她的名份。
如果朽木不可雕,儿子又实在喜欢,就要想尽方法,让那个几分清高倔强的普通家庭普通资质的余欢,心甘情愿做一个被金屋藏娇的情。
直到儿子腻了,或者,一辈子不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