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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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一洵素来是怕被景珩的,此时被那凌厉的目光一扫,心里有些犯怵,索性便避开他的视线。

    他捂着后腰,在人群中哭天喊地,“一芳酒楼人了,安和侯府仗势欺人,我就了两句实话,梁少爷便这般欺负我,当真是因为我家在临州地位不高,便这样欺辱我。”

    梁景珩有些想笑,冷眼看他,“板凳在你背后,你摸你后腰作甚?”

    拙劣的演技,着实让人看不下去。

    梁景珩手里抄着折扇,寻了个板凳在沙一洵身边坐下,悠闲自在。

    他翘起二郎腿,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淡淡开口:“吧,一芳酒楼饭菜有何问题,今日当着众人的面,你且清楚。”

    “各位父老乡亲,我同你们,这一芳酒楼饭菜,它不新鲜!”

    沙一洵还真了,他站在原地转了一圈,双手一摊,苦兮兮道:“今日中午我同我兄弟在一芳酒楼点了一桌子菜,回去不久我兄弟便上吐下泻,不止他一人,我肚子也隐隐作痛。李大夫的医术大家都信得过吧,李大夫诊断过了,嘿呦喂食物中毒!”

    “中毒!”

    人群里一声唏嘘。

    梁景珩掩唇在从安耳边低语:“去把李大夫找来。”

    “得嘞。”从安嘴里答应的高兴,扭头就差使酒楼的二去找人。

    “我让你去找人。”梁景珩睨了从安一眼。

    从安道:“少夫人让我看着少爷,让您别意气用事,也别被人欺负去了。”

    “我能被谁欺负?”梁景珩白了他一眼,嘴角却不自觉微微上扬。

    “大伙儿可要擦亮眼睛看清楚,一芳酒楼的菜不干净,我沙家在临州城也算是叫的出名号的,今日我还能站在这里同大伙儿出实情,若是家中无权无钱的人吃出问题,你们上哪里理去啊。”沙一洵句句中肯,有鼻子有眼着。

    梁景珩指腹摩梭着玉扳指,不急不恼,徐徐道:“自然是到衙门上去理。”

    沙一洵显然是不敢相信梁景珩会这样,愣了一下才,“这可是你的,我就不信严大人还能包庇不成。”

    “那是自然,不过在此之前我得让众位看热闹之人弄清楚一件事情。”

    梁景珩了个响指,“掌柜的,今日他点的有哪些菜?照样做一份来,一芳酒楼每日用菜都是当天采买,岂有食材不新鲜之?”

    “好的,我这就去吩咐厨房。”掌柜的连连应声,对照沙一洵点的菜去了厨房。

    掌柜的走后,沙一洵干脆在楼梯口坐了下来,他赖在那里不走,嘴里劈里啪啦个不停。

    “梁景珩,你是在拖延时间吗?我告诉你,今天就算在这里等到天黑,我也要跟你耗到衙门去!不管你是谁,不管这酒楼是谁家开的,今天不给我个法我就不走了!”

    梁景珩随性般掏了掏耳朵,鄙夷道:“磨磨唧唧,那些个妇人都没你嘴巴那么会,吵死了。”

    看着楼梯边上坐着的人,肥头大耳,嘴里骂骂咧咧,梁景珩从来没有如此烦过一个男子,真是个娘们个性。

    梁景珩一提妇人这个词,沙一洵就像炮仗一样,一点就燃,他似乎很忠于提梁景珩的那些感情史,于是他一手扒在楼梯扶上上,一面对着众人:“怪就怪当初在晚宴上跟梁景珩争一个梵楼女子,梁少爷便对我恶言相向、大出手,难怪今日对我不善,我这才悟出是这个原因。”

    “沙少爷,你可别路八道。”从安最见不得别人诋毁他家少爷,当即便冲了出去。

    梁景珩伸手拦住他,“泼皮骂街,你管那么多作甚?我看他能多久。”

    梁景珩心里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能惹事,要好好解决问题,要让余颜汐对他刮目相看,所以他将沙一洵的话全当屁给放了。

    他懒得在这里听沙一洵叨叨,起身去了厨房。

    梁景珩走后,一芳酒楼看热闹的人并没有散去,沙一洵知道有些话出来的后果,但他心里就是咽不下那口气。

    他骂骂咧咧着,丝毫不畏惧,“你们是不知道,梁少爷家里娶了正娶,可心里却惦念外面的梵楼女子吗,这新婚没几天便到梵楼去找他的老相好。”

    一妇人听着来劲,问道:“梁少夫人能忍?”

    沙一洵啧啧两声,“能不能忍我不知道,不过据梁少夫人在家待字闺中时便时刁蛮任性,常常欺压庶出的妹妹,凶恶无比,但在外人面前却是一股狐媚样,把男人迷得是团团转。我再给大伙一件事情,那日在街上,梁少夫人对我投怀送抱……”

    梁景珩从厨房那边回来,正听见沙一洵当着众人的面对余颜汐三道四,且嘴里冒出来的话越越难听,他忍无可忍,走到沙一洵面前,抬脚便踢了上去。

    沙一洵结结实实撞在楼梯上,痛得只捂住胸口,嘴里哇哇叫着。

    梁景珩蹲下身去,砸他肚子上狠狠了两拳,“嘴巴放干净点,我夫人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评价!”

    “她纵使是狐狸精转世,爷我也愿意被她迷惑,怎样!”

    梁景珩一看见沙一洵的脸就来气,又在他脸上补了几拳。沙一洵也不是吃素的,抬手接住梁景珩的拳头,趁机将梁景珩推了出去。

    两人在地上一阵扭,从安第一时间便要上去帮忙,结果被沙一洵的随身奴仆从后面拦腰抱住,两人奴仆都是为了自家公子,于是也在一旁了起来。

    从安一面和那人扭,一面:“少爷,给他点颜色看看!”

    “少爷,心右边,沙一洵想从右边偷袭你。少爷,可不能被他伤,出来少夫人特意交代过,不能让你身上受伤。”

    梁景珩这边一拳一腿将沙一洵趴下,那边从安叽叽喳喳吵着影响他人,但是一听到从安提到余颜汐,他迟疑了。

    他改变了想法。

    ——受伤了,余颜汐就会照顾他。

    ——可是被沙一洵伤,太丢脸了!

    沙一洵脸上挂彩,脸被得如猪头一般肿,反观梁景珩,脸上沾了一点灰尘,衣服上的血迹还是从沙一洵身上蹭上的。

    胜负一目了然。

    梁景珩内心挣扎片刻,最终还是妥协了。

    沙一洵趁着梁景珩走神的空档,直冲了过去,梁景珩毫无防备被他撞到地上。

    一见自己站了上风,沙一洵挥着拳头在梁景珩身上一通乱,奇怪的是梁景珩意外地没有反抗。

    接连了好几下,梁景珩终于有了反应,他一脚将沙一洵踢开,直接踢飞到酒楼外面去。

    指腹擦了擦嘴角的血,梁景珩走到酒楼外面,鄙夷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人,“爷我今日就是仗势欺人,官府那边只管去告,爷我要是怂了,我就不姓梁!”

    沙一洵捂着胸口,恶狠狠道:“梁景珩别得意太早,我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放狠话谁不会?奉劝你以后在临州夹起尾巴做人,少跟我在外面乱讲话,若是让爷我再听到任何一句关于我夫人的谣言,我定到你爹娘都不认识!”

    梁景珩淬了一口血水,长衫一撩,转身踏进酒楼。

    沙一洵对着梁景珩的背影又开始破口大骂,嘴里的话越越难听,他被得鼻青脸肿,又被那么多来来往往的行人围观,沙一洵实在丢不起那脸了,急忙让随行的厮扶着起身。

    沙一洵指着一芳酒楼门口,咬牙切齿道:“梁景珩你给我等着!不出半年,我定要让你跪在我脚下,求着我,让我饶恕你!”

    沙一洵走后不久,店里二带着李大夫匆匆赶来,一见梁景珩嘴角和脸上都有血,一声唏嘘:“梁少爷怎伤地这般严重。”

    梁景珩摆摆手道:“擦破了些皮,不碍事。今日事关一芳酒楼的名声,不得不请李大夫前来。”

    在医馆,李大夫听二梁景珩请他赶紧过去,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拿着医箱急急忙忙便赶来了,“梁少爷但无妨。”

    李大夫放下医箱,梁景珩直言道:“今日沙一洵在一芳酒楼吃饭,是酒楼的饭菜不新鲜,吃坏了肚子,不知可有此事?”

    李大夫:“却有此事,不过那症状我瞧着是吃了巴豆,所以我便没给他开药。”

    “怎的?他来一芳酒楼闹事了?”

    梁景珩拿着丝帕漫不经心擦拭手指上沾着的血,“何止闹事,满嘴不入流的话。”

    李大夫的医术在临州无人能及,他的话可信度极高,他既然这样了,便证明这是专程挑事。

    梁景珩从凳子上起身,负手直立,对着一众看热闹的人:“有人故意闹事,抹黑一芳酒楼名声,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今日我便借机将话挑明了。”

    “一芳酒楼所用食材皆是当天采买,绝不会以次充好,若是以后大家在此吃坏肚子,只要有证据,一芳酒楼退还银子,两倍。”

    有人眼里放光,“两倍!梁少爷可不能话不算话。”

    梁景珩单手背后,一字一句道:“当然,若是有人想学着沙一洵闹事,咱们便公堂见。”

    “闹这么一出糟心事,今日酒楼所有菜品一律对折,权当添添人气,去去晦气,大家吃好喝好。”

    头一次有这种好事,大家赞不绝口,本来只是路过看热闹的人,现在一听这事,纷纷进来。

    一时间,一芳酒楼生意兴隆。

    人群渐渐散了,梁景珩嘴角裂开,好痛,他忍了好久。

    他指尖在唇角轻轻点了点,发现血已经干了。

    李大夫折身从医箱里拿了瓶膏药出来,还没话,梁景珩摆摆手,拒绝道:“多谢李大夫,我不用膏药。”

    李大夫第一次送药没有送出去,不禁疑惑:“不用膏药?不上药痊愈费时间。”

    “我巴不得它一直不好。”

    李大夫:???

    “今日多谢李大夫解围,改日我登门道谢,眼下家中还是急事,我先走了。”

    梁景珩拱手言谢,急忙出了酒楼,他还没上车便嘱托马车抄近路回去。

    他得赶紧回去,不然脸上的血就干了,不能白白被沙一洵那个蠢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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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城里一处宅子。

    沙一洵捂着红肿的脸颊靠在椅子上,屋子里一男子背着光线,身影纤长。

    男子回身揪住沙一洵衣领,怒道:“你个蠢货!只让你闹事,没让你跟梁景珩起来,你坏了计划。”

    沙一洵想话,奈何嘴上有伤,他缓了一下才:“梁景珩嚣张不了多久,我只是提前他罢了。”

    男子怒气冲天,“蠢货!看看你都办的什么事情!前段期间在君悦衣阁闹事的妇人被梁家的少夫人三两下拆穿,如今你又无端生事,是人都会起疑心。”

    “日后没我指令,你少自以为是,近期休要再去招惹梁景珩了。”

    松开沙一洵衣领,男子狠狠瞪他一眼,满身怒气,扶袖出了屋子。

    沙一洵嘴里不服输,捂着肿胀的脸,抱怨道:“忍忍忍,老子忍梁景珩忍了好几年,我瞧着眼下就是下手的最佳时机。既然计划乱了,不如就趁现在动手,他个措手不及。”

    屋里还有两个那男子的手下,一人听后,对另一人:“他的不无道理,不如我们从梁景珩下手,早日完事,早日回去。”

    那人比了个“灭口”手势,另一人想了片刻,对沙一洵道:“从现在起,梁景珩出府的一举一动,烦请沙公子多多留意,成败在此一举。”

    沙一洵如蒜捣头,他迫切想要安和侯倒台、梁家落寞。

    一人嘱托道:“秘密行事,谁也不能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