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余颜汐朗声:“跟我做个交易,我放你走。”
陆石纳闷,“什么交易?”
“我放你出城,你回北朝之后如实复命——杨允被抓,而梁景珩,被你刺杀至今昏迷不醒。”
梁景珩不自觉咳嗽起来,闻声两人同时看了他一眼,余颜汐给他顺了顺背,对他:“杨允被抓是事实,你重伤昏迷也是事实,不过是之前的事情。”
她眨了眨眼睛,“我没错。”
“丫头,”陆石叫余颜汐一声,:“且先不我答不答应你,单我一人回去,无凭无据,他们能信?再,我若是答应你话,便是假报消息,是叛国。”
余颜汐反问:“你不想要你妻女了?”
陆石:“想,但是叛国的事情我不做。”
梁景珩似乎明白了余颜汐的用意,他:“这不是叛国。两国交战,受苦的是百姓,既然战事难以避免,我们现在能做的便是尽最大努力将危害减到最。”
梁景珩看的通透,“战事一旦开始,便没有赢家可言。人力和财力,即便是战场胜者,也不能做到毫发无损。十万人战亡和四万人战亡,这次买卖我想你应当知道怎样选。”
陆石愣了一下,没好,也没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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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余颜汐在软榻上铺棉被,梁景珩一旁帮她,道:“你当真要放陆石走?”
“我答应了他,不会食言。”
余颜汐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对的,坐在软榻上面,手指不自觉搅在一起,淡声:“没有爹在身边的孩子,很不容易,我确实动了恻隐之心。”
或许陆石的女儿正在等他父亲回去,他妻子也在翘首盼望自己的夫君归家。
余颜汐神色忧伤,梁景珩手放在背后,顺了顺她背,轻声安慰:“你别想太多,陆石对临州造成不了威胁,真正对临州有威胁的是北朝细作据点,现在据点已经被我们的人占领,要想从这里传出消息到北朝,就必须要经过我爹手下之人。”
余颜汐听着,心中动容,抬头就撞到梁景珩的眼眸中,他冲她淡淡笑了笑,眉眼间尽是温柔。
没有回避,梁景珩光明中正大地对上余颜汐的眸子,继续:“所以你想用用据点传递假消息过去,一方面,陆石回到北朝能顺利跟家人团聚,另一方面,北朝知道以后,他们的目的达到了,估计回大举进攻临州。”
“但是我们传出的是假消息,等北朝军队来了以后发现并不是这样,我们早有准备,北朝的人想撤走已经晚了。”
“我的可对?嗯?”
梁景珩一口气了好多,声音温润,一脸认真看着余颜汐。
余颜汐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神开始闪躲,她将头低了下去,哪知梁景珩手快,食指指腹落到她下颌,轻轻一抬。
“颜汐,你不话就是默认了。”梁景珩笑得灿烂,探过身去,离她更近一步,高兴道:“我猜中你的心思,是不是很厉害。”
拍开他手,余颜汐笑了笑,“厉害。”
“除了嘴上夸两句,你就没有别的要奖励我?好歹我今天在巷子里跟陆石搏斗,还将人擒住了,很厉害的。”
丫头看上去心情不错,梁景珩斗胆将心里的话了出来,厚着脸皮开始向余颜汐要奖励。
余颜汐仰头,“你想要什么?”
——当然是想要面前的人!
当然,这话梁景珩是不敢出去的。
他装模作样“嗯”了一声,思考了很久,才:“我还没想好,你先欠着,等以后我想好了再。”
完,梁景珩特地补充了一句,“你不许反悔!”
“好。”
余颜汐难得爽快,梁景珩高兴了,鞋子一脱坐在软榻上,余颜汐纳闷,“不是好我睡榻,你睡床。”
“爷我高兴,就要睡榻,床让给你了。”梁景珩赶余颜汐下去。
余颜汐瞪他一眼,梁景珩笑得更高兴了,他戏谑道:“要不,我们一起睡榻?”
梁景珩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不冷不热骂自己两句,他觉得自己有病,居然喜欢上了余颜汐骂他。
没有等到意料中骂他的言语,反而等到了让他不知所措的回答。
余颜汐:“好啊,一起。”
梁景珩:!!!
余颜汐坐在榻上,正要脱鞋,梁景珩心跳急速起来,正当余颜汐对她爱搭不理的时候,他恨不得黏在余颜汐身上,让她多看两眼;如今余颜汐好不容易多看了他两眼,他又怂了。
梁景珩忙不迭按住她手,不让她再脱鞋,他喉结滚了滚,按耐住心动的悸动,:“你来真的?”
“少废话,和衣而睡,又不是没发生过,”余颜汐饶有兴致看了梁景珩一眼,唤了他一声名字,戏谑道:“还是你不敢?嗯?”
梁景珩避了余颜汐的视线,以最快的速度套上鞋子,也没有管穿没穿好,着急忙慌拉着余颜汐往床边走,边走嘴里还边:“我就是不敢,你快回床上去。”
以前他不懂,和衣而睡当然无事发生,现在不一样了,佳人在怀,万一他控制不住自己,他可不敢保证不做什么。
现在他是理智的,但是睡着睡着,这种事情谁得准呢,万一做了禽/兽之事,强了怀里的人,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从来没有做过那档子事情,也不知道自己自制力如何,宁愿低看,也不能高估自己。
“刚才那话当我没,你快些休息,晚安。”
梁景珩将人拉到床边,丢下一句溜得飞快。
望着梁景珩张皇失措的背影,余颜汐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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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按照余颜汐同陆石约定的,今日送他出城。
城郊树林,下了马车,梁景珩将行李给陆石,“我夫人放你,到做到,请你也好信守诺言。”
“放心,陆某虽是军人,但是重诺言。”
陆石接过包袱,朝两人拱手作揖。
余颜汐:“你女儿一定很想你,快要新年了,赶紧回去吧,一家人团团圆圆过大年。”
陆石:“丫头,我猜你一定有一个疼你的父亲。”
余颜汐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淡淡:“你猜错了。”
陆石要走就走,好的不提净提这个,余颜汐心思敏感,这下又戳了她心中那片柔软。
梁景珩有些不高兴,没好气:“磨磨唧唧,在爷我还没反悔前赶紧出城去。”
陆石回瞪了梁景珩一眼,“就走。”
梁景珩站在余颜汐旁边,看着陆鸣远去。
“颜汐,你我们放他走是不是一件对的事情?”
“不管对与错,都已经做了,没有回头路,”余颜汐不好意思笑了笑,看着梁景珩侧脸,“梁景珩,抱歉让你同我一起挨骂。”
梁景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事,我脸皮厚,被骂习惯了。”
他话还没完,只听“咻”的一声,一羽利箭从他前飞了过去,正中陆石后背。
一眨眼功夫,陆石中箭,倒在地上。
梁景珩猝不及防,忙不迭回身,只见梁钊骑在马背之上,雄姿英发手执弓箭。
忙不迭跑到陆石面前,梁景珩指尖探了一下他鼻息,发现他气息微弱。
陆石嘴角颤抖着,牵强地扯出一个微笑,虚弱无力:“想来是见不到我妻女了……”
话音刚落,陆石没了气息,聚在半空中的手臂骤然滑落。
余颜汐呆呆站在那里,看着梁钊,眼里空洞无神。
梁景珩将陆石眼皮阖上,缓缓起身,冷声质问梁钊,“为什么?!爹你为什么要杀他!”
手里握住缰绳,梁钊坐在马背上,俯视下面的人,声色冷淡,“他是北朝人,还是北朝将领,那日漏网的山贼就是他。”
梁景珩情绪有些激动,“我知道,但是您不能因为他是北朝人就将人射杀了。他做错了什么?他也不想生出两国之间的战事。”
梁景珩猜到可能是据点的人给梁钊通风报信,“我们都已经谈好了,陆石回到北朝会按答应的话,届时北朝肯定有所行动,我们来一个瓮中捉鳖,您为什么非要这么解决问题!”
手指紧紧攥着缰绳,梁钊脸色顿时黑得难看无比,责备道:“你知道还将人放走?你知道他答应你的条件是不是在哄骗你?”
“珩儿,你考虑得太过片面,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临州这片土地过于重要,不能有半点马虎。”
梁景珩言辞激烈,“临州固然重要,但是人命亦然,他妻子女儿还在等他回去!”
顿了一下,梁钊:“但是我不得不这样做,为了晋国的安危,我不得不这样。”
“成大事者,心不能软。”
梁钊神情冷漠,一字一顿道。
“那我呢,倘若有一天只有我死了,临州的风波才能平息,晋国才会不处处受限,你会怎么做?”
梁景珩红着眼睛看着梁钊,他也不知道怎么脑子里怎么生出了这样奇奇怪怪的想法。
梁钊迟迟没有话,梁景珩心中隐约有了答案,他愤怒道:“是不是我的命在临州安定面前一文不值不!”
完,他红着眼睛,决绝地转身。
“兔崽子,你去哪!”
梁钊望着梁景珩背影,急得大喝一声,回应他的却是林子中惊起的一群飞鸟。
“公公,你想法是好的,儿媳理解;但是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过于偏激,儿媳不以为然。”
一直没有话的余颜汐站了出来,朝梁钊福了福身,提着裙子跑过去找梁景珩。
三两步跑到梁景珩身旁,余颜汐主动挽住他的手臂,她感觉梁景珩身子明显僵了一下。
梁景珩停下脚步,愕然地看着她,余颜汐扶上他手,轻声:“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陪你走走。”
他没有什么,只是脸上的愤怒缓和了,眉眼间的冷霜消退不少。
林间寂静无声,平日里在树上叽叽喳喳的飞鸟不知为何消失地无影无踪,一声鸟叫声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