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A+A-

    “还知道回来!”

    纸张烧成灰烬,梁景珩正木然地看着炉中的火苗,冷不丁听见梁钊的声音。

    抬眼间,梁钊同郭熙一前一后踏进屋子。

    “爹……”

    梁景珩刚喊了一句,梁钊断他,面色不佳,嫌弃地指着他道:“你看看你这副模样,蓬头垢面,邋里邋遢,身上一股子酒味。”

    梁景珩醒来套上衣服就往侯府赶,头发用手指胡乱梳了梳,脸也没洗,他现在这副模样跟街上流浪的人别无二致。

    若是早知道颜汐动了离开的念头,他昨天什么也不会离开侯府。

    梁景珩不相信颜汐会做得这么绝,爹娘对她特别好,她不可能什么都没有。

    从地上起来,梁景珩抓住郭熙的手,仿佛是找到了一个救命稻草,着急问:“娘,颜汐同你她去哪里吗?”

    郭熙摇头,“没有,你问这干嘛,假成婚的事情你不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梁景珩诧异,愣了一会:“爹娘都知道了。”

    “混子,假成婚你都做的出来,我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梁钊着四处张望,屋子里也没有拿着人的鸡毛掸子,他抄手便往梁景珩身上去,手掌快要碰到梁景珩时,郭熙拦了下来。

    “事情已然发生,你也没用。”

    梁钊震怒,“婚姻大事,岂容儿戏?有一次就有二次,不不长记性,夫人你松开。”

    到这里,梁景珩急了,反驳道:“什么一次两次,成婚只有一次,夫人也只有她一个!”

    梁钊和郭熙同时愣住了,两人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不管怎样,这辈子我认定她一人。”

    梁景珩双手附在后面,一字一顿着,话出口,便没有更改的余地。

    郭熙是过来人,自然是明白梁景珩所何意,“珩儿算去寻她?”

    梁景珩点头,“之前我不懂事,如此草率对待婚姻是我的错。”

    当初他态度就该强硬一点,该的一口气告诉颜汐,告诉他自己喜欢她。

    不管结果怎样,他都认了,而不是现在心里憋着难受。

    梁钊脸色稍微缓和了,道:“一身酒气,沐浴换衣,收拾干净才出去,别刚找到人就给你这邋里邋遢的模样吓跑了。”

    “颜汐没回余家,眼下还早,去城中客栈碰碰运气,兴许能找到人。”

    郭熙知道的消息少之又少,能的毫无保留了出来。

    “谢谢爹娘。”

    送走梁钊郭熙,梁景珩吩咐人备好热水,去了净室沐浴。

    颜汐跟余怀山的关系剑拔弩张,依照颜汐的性子,她是断然不会回去的,他回来的路上不是没有想过,不然从谭然家出来,他便直接去余家找人了。

    匆匆沐浴,梁景珩出来时从安正好回来。

    “回来的正好,别人我不放心,你去城西将所有客栈排查一遍,若是发现少夫人,立刻回来告知我。”

    从安如蒜捣头,连连应着。

    站在门口,梁景珩当着院里总家仆的面,沉声:“少夫人离开之事,不可忘议,不可传出,若是让我在街上听到任何一句关于这件事情的谈论,你们所有人都不用干了,趁早卷铺盖走人。”

    众人唯唯诺诺应着。

    大半天时间过去,除了城东,临州城内所有的客栈不管大,梁景珩搜了个遍,没有找到人。

    梁景珩抱着一丝希望去了城东,又垂头丧气从最后一家客栈出来。

    从安紧紧跟在梁景珩后面,“少爷,客栈能找的都找了,少夫人肯定回娘家了,左右都已经到了城东,不如去余家看看。”

    “她不会回余家。”梁景珩很清楚余颜汐的性子,有事憋在心里自己扛,和离这么大的事情,余怀山肯定会责备她。

    顿了一下,梁景珩有惊又喜,“娘家!我知道她去哪里了!”

    从安问:“哪里?

    梁景珩:“娘家,苍芜县!”

    心中已有算,明日一早他便动身启程,不过在此之前先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好。

    转道去了府衙,梁景珩去见了万姮。

    时候的事情,今日便做个了断。

    “颜汐没来找过你?”

    梁景珩见到万姮的第一件事便是询问余颜汐的下落,连同关系亲密的万姮都没见过她,一时间她整个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音信全无。

    梁景珩的焦急又多了几分。

    “昨日从侯府回来到今日,我便没有见过颜汐,不过是一个晚上,怎她就消失了。”万姮一听颜汐昨夜离去,心急如焚。

    “先不这个,今日我来找万姑娘是有要事要。”

    着,梁景珩从怀中取出玉佩,万姮单看外形,只觉眼熟,下意识摸了摸腰间。

    她取下腰间玉佩,从梁景珩手里接过,两枚月牙玉佩正好能拼成一个圆,“一对?”

    “万姑娘不必惊讶,这玉佩本是一对,当年万姑娘出手,将年幼的我从绑匪手中救下。梁某感激之余便将这半块玉佩送与万姑娘,现下玉佩归一,万姑娘便收下吧。”

    手中拿着玉佩,万姮愣住了,好一会儿才:“梁公子的要事是这个?”

    梁景珩点头,当年皇上一道圣旨下来,安和侯举家迁到临州,那时候梁景珩年纪,却清楚地记得他们一家在途中统共遇到过两次刺杀。

    杀手身手不凡,刀刀致命,郭熙就是在最后一次刺杀中为了救梁钊,肩背被人砍了一刀,血流不止。

    城里找了一家客栈,梁钊请来大夫,郭熙负伤,不宜舟车劳顿,一家人便在这里歇了十来天,算等她伤势好些了再行赶路。

    那日梁钊有事出去了,郭熙气色也好多了,梁景珩想上街逛逛给母亲买些还吃的回来,于是撇下周管家偷偷溜了出来。

    许是因为年龄,穿着扮贵气,身后又无人跟着,梁景珩刚出门不久便在街上遇到了一群心怀不轨之人。

    “你们是何人?为何拦我去路?”

    刚走过闹市,梁景珩被五个孩童围堵在巷子里,五个孩童跟他一般高,年纪似乎也跟他一般大,只是他们皆穿着粗布短衣,面上也脏兮兮的他们堵了他的去路,不让他走。

    面色不善,痞里痞气,绝非好人。

    因为才不久遇到过刺客,梁景珩此时心里有了已经将凶神恶煞的五人同那些坏人画上了等号。

    “子,身上衣服不错。”

    一个比他高半个脑袋的男童步步紧逼,梁景珩被逼到墙角,那人手掌抵住他肩膀,“砰”的一声,他后背碰到墙壁,疼惨了。

    梁景珩疼得不由地“嗤”了一声,想他走,却被周围的人拦住,一眨眼功夫围住他的圈子缩紧了。

    “你们想干什么?”七岁的梁景珩看着一圈凶巴巴的孩,渐渐后怕,声音藏着几分害怕。

    梁景珩衣领被那人揪着,突然一枚石子飞来,不偏不倚正中那人头上。

    那人吃痛,下意识伸手捂住头,“谁?谁我?!”

    转头一看,巷子中有一个废弃的衣柜,一女童单手靠在衣柜上,另一只手攥着石子,上下抛着,她眼睛看向这边,却一次不落将抛在半空的石子收在掌心。

    “白老四,你又欺负弱,上次跟你的话你当真没放在心上。”

    女孩不急不慢着,声音还带着女童的稚嫩。

    被唤作是白老四的男子,也就是揪梁景珩衣领的那人,指着她不耐烦道:“干你什么事?你权当没看见,赶紧走开。”

    女童仰着头,不卑不亢,“看见了就没有走开的法,你把人放了。”

    “逞能?就不放。”

    白老四目光从女童身上转移到四周的同行的兄弟身上,“把他身上的钱拿了。”

    白老四是混混的头儿,他什么,跟他一起的几个男童便照做,梁景珩目光全放在女童身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群孩童按在地上。

    身子磨着地面,生疼。

    “走开,走呐!”梁景珩手护住身上的钱袋,脚踢着不怀好意的人,可是他们就像没有听见一样,不但没有停下,反而变本加厉。

    钱包是母亲绣好给他的,不能就这样给了这群恶人,梁景珩蜷缩在地上,怀里护着荷包,任何人也休想从他手里抢走。

    拳头如雨点在他背上落下。

    “不准欺负他!”

    稚嫩的女声在他头顶响起,下一刻,梁景珩便见女童将欺负他的坏人推开,她张开双臂,整个人护在他身前,像是鸡妈妈护鸡崽一般护着他。

    “白老四,带着你的人离开,不然我喊人了,”女童顿了一下,“或者你想再跟我一架?屁股尿流?”

    白老四想起三天前同她过一架,至今手臂上还有被咬的牙印,身子不自觉哆嗦了一下。

    他可不想再被一次。

    “男人婆,今天我看在你面子上放他。”

    “快走。”

    白老四带着他的兄弟灰溜溜跑开了,生怕晚些时候就被她再上了。

    “任他们欺负?不还手?”

    看着伸过来的一只手,梁景珩呆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心翼翼伸手,放在女童掌心。

    女童一拉,梁景珩站了起来,“我爹曾教导过我:君子动口不动手。”

    “傻子。”女童走近,轻轻拍了拍他衣服上的灰尘。

    她眼睛很大,水灵灵的,梁景珩那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天上的星星,璀璨闪耀。

    “你示弱,坏人会觉得你好欺负,只会变本加厉欺负你。想不被别人欺负,要学会让自己强大起来。”

    “所以不能忍,知道吗。”

    女孩笑着,眉眼弯弯,只是沾了少许灰的脸变成有些忧伤,似乎是戳中了心中的伤心事一样。

    她身姿娇,穿了一身淡粉色衣衫,梁景珩知道,那衣服是洗了很多次的,因为颜色都快洗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