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明目张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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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佳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时严的身上,悄悄地进入排练室。但时严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哪怕是在镜头里,他还是用带着真诚和想念的眼神朝她挥挥手。

    乔佳在镜头外点头回应,就在这个时候,编舞老师登场,直接了当告诉他们这支舞是为了纪念逝去的家人。

    很显然,这支舞是为时严量身定做的。但大家都很有默契,在镜头里没人会刻意提起时严的外婆。

    然而看完编舞老师的示范,第一个皱起眉头的人竟然是乔佳。

    相比起之前的舞蹈,严格来这次设计的托举动作并不难。唯一让乔佳犹豫不决的便是她高高跃起,腾空扑进时严怀里的动作,这个动作虽然很美,但却极度考验两个人的默契程度。对她个人来,这才是真正的难度五颗星。

    当乔佳腾空跃起的时候,时严必须分毫不差地接住她。尽管周围已经放置了保护垫,但乔佳还是皱着眉不敢跳,她很清楚一旦她和时严没有配合好,她就会重重摔落在地。

    很显然,眼下的他们缺少那种奋不顾身的信任。

    准确地,是乔佳不信任时严。

    编舞老师在旁边宛如一个扯破嗓子的啦啦队队长,恨不得一掌把乔佳推出去。

    面对面站立的乔佳,就这样看着时严,第一次面露难色。

    “你不相信我?”时严张开双臂,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你放心大胆飞,我一定会接住你。”

    乔佳摇摇头,自嘲地笑笑,“其实……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其实早在一年前,乔佳就和同学排过这个动作,可惜她放心大胆飞了出去,当时的舞伴却没有成功接住她,膝盖跪地的痛苦让她至今记忆犹新。

    时严侧过脸,盯着她的眼睛,脑子里想的却是她的“别的舞伴”。

    他原本想问“你有多少个舞伴?”,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得相信我啊,我又不是别人!”

    乔佳依旧纹丝不动,她瞥了一眼编舞老师,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希望索性被别人推出去算了。

    编舞老师长叹一口气,“这个舞就靠这个动作定胜负,所有感情都在这里爆发,你们现在这样还怎么爆发?”

    乔佳没法具体形容那种恐惧,只能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为了不影响排练进度,她开始不断给自己暗示:来吧,不如痛快赴死。

    乔佳挺直了脊背,正准备起跳的时候,时严突然话,“要不然我们先排后面的动作,最后才练这个。”

    编舞老师只能无奈点头。

    乔佳松了一口气,像看着救世主一样望着时严。

    录制休息的间隙,时严看着乔佳,表情甚至有一点委屈,“你竟然不相信我?!”

    “不是,”乔佳摆摆手,睁大眼睛努力解释,“ 其实是我自己的问题,你给我一点时间做一下心理建设。”

    “好,”时严又向乔佳走近一步,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强调,“你最好像念咒语一样在心里重复。”

    乔佳面露不解,“重复什么?”

    “重复……”时严的声音里有种微妙的波动,“重复你相信我一定会接住你。”

    乔佳重重地叹了口气,突然变得严谨起来,“这种事都是概率,你怎么可能保证每次都能接得住。”

    “我保证,”时严脸上的表情并不像开玩笑,“如果真的有一次没接住,我就把自己赔给你。”

    乔佳脸上的神情先是纯粹的困惑,等她咬文嚼字消化了一下立马用略显慌乱的笑掩盖尴尬。

    把自己赔给我?!

    他又是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难不成时严那家伙把这里当偶像剧拍摄现场了吗,那些让人手脚蜷缩的台词怎么能张口就来呢?

    乔佳转身离开的时候,时严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像是一眼就看穿她心中所想,“我没有开玩笑。”

    虽然乔佳没有话,但她的眼神已经充分表达了嫌弃,为此时严相当困惑:他原本以为在经历过外婆错认和葬礼相陪后,他和乔佳的关系至少会有质的飞跃。可眼下的情况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凭空生出一份独角戏的落寞?

    时严皱着眉头看着乔佳离开排练室:So,现在我又混成白菜了吗?

    这又是什么仇什么怨?

    女人的心思,果然太难猜了……

    乔佳路过基地食堂的时候被洁洁和魏勋拽进去,三个人一起做快乐的干饭人。

    在干饭人的眼里,金丝银丝都不如眼前的土豆丝。

    得知乔佳为跳跃的动作犯愁,魏勋无奈地摇摇头,“你们这队真是宛如难产,怎么每次都能碰到各种各样的事情。”

    话音刚落,乔佳和洁洁对望了片刻,然后突然一起笑了。乔佳伸手往魏勋的肩膀上推了一把,“难产?你的形容词果然从来都不落俗。”

    “可不是吗?”魏勋盯着乔佳,“你自己算算,哪一次你和时严的排练顺利过?”

    “天降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乔佳着着自己都笑了,叹气的声音却充满着柔情,“我算是彻底体会到命运多舛这个成语的含义了。”

    干饭人的快乐总是很短暂的,乔佳和他们告别后卷着袖子往排练室走。她刚爬完最后一个台阶,这个时候周遭突然暗了下来,她惶恐地环顾四周,差点尖叫出来,她不得不承认没了灯光照明的基地其实很像鬼片中出现的场景。

    然而,时严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停电了,你吃过晚饭了?”

    乔佳点头过后才出声应了一句“嗯”,好在这里不是密闭空间,她只是有点怕黑。

    “我以为你刚才只是去洗手间,”时严在旁边叹气道,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我还专门让白买好了外卖,结果你都吃完了。”

    乔佳撇了撇嘴巴,“你没要一起吃外卖啊?”

    时严:“……”

    这个家伙,他感觉头顶飞过一片乌鸦。

    “我暗示过你啊,”时严语气里突然多了一份孩子的蛮横,“你明明看到我的眼神暗示了。”

    乔佳歪着脑袋,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大脑内存里只记得她离开排练室的时候时严挑眉看了她一眼。

    “我去,你那叫什么暗示啊,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可能精准翻译?”

    时严成功被逗笑了,“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听不懂我的话喽?”

    乔佳在一片黑暗中注视着他闪亮的眼神,完全不明就里,“你今天怎么感觉怪怪的?”

    时严凝视着乔佳,很用力地看着,正要话的时候,走廊里传来其他人的脚步声。

    根据接到的通知,整条街的商业用电全部断了,所以工作人员匆匆赶去各个排练室放置照明用的蜡烛。

    时严拿出手机开手电筒功能,看了一眼乔佳,长叹一口气,他在心里默默惆怅了一句:我到底该怎么对你呢?

    此时此刻,在这个世界里,有人是幸福的烛光晚餐,有人是苦哈哈的点灯排练。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乔佳最终还是要直面让她惶惶不安的动作,好在蜡烛的光成功掩盖了她的紧张。

    时严伸开双臂,依旧在强调,“你随便飞,咋样我都会接住你。”

    乔佳:“……”

    她忍不住纳闷,这个家伙略显嚣张的自信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编舞老师和摄影师统统顶着一张望眼欲穿的脸看着他们。

    乔佳清了清嗓子,开始将身子向前倾,张开双臂跳跃的时候,她闭上了眼睛。

    事实证明,乔佳的担忧显然成了配合的阻力。时严虽然接住了乔佳,但动作还是晚了几拍,他在乔佳膝盖即将触地之前将她抱了起来。

    由于惯性和引力,彻底失去重心的乔佳整个人扑在时严的怀里,她睁开眼睛便看到时严急匆匆抛过来的微笑。

    这个微笑,三分明目张胆一点私心。

    “你看,”乔佳慢慢挺直脊背站好,轻轻地,“我早就过,这个动作很难的。”

    “熟能生巧,我就不信我们搞不定!”时严将头转了过去,镜头捕捉不到他不由自主地窃笑。

    乔佳坐在地上轻声叹气,自嘲道,“大家即将欣赏到的节目是,愤怒鸟摔落记。”

    “虽然差了一点点,”时严转过身,看着她微笑,“但我还是接住你了,没让你摔在地上。”

    “我谢谢你,”乔佳咬了咬嘴唇,“及格就等于出局,要是最后输在这个动作上,我真的不甘心!”

    烛火让乔佳的脸印着柔光,她的眼睛依旧清澈,半张的嘴唇微翘。

    时严出神地看着她,这个丫头,怎么会生得这么漂亮!

    当编舞老师靠近的时候,时严挪开了眼睛,他暂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心思。

    “之前只排练了4天都赢了,”编舞老师干脆利落地,“这个动作根本难不倒你们的,你们必须得完全相信对方,彼此依靠才能完全这个动作。加油练习吧,我对你们有信心!”

    “乔佳,”时严深深地看着她,“你必须得相信我。”

    当乔佳一次又一次像袋鼠挂在时严身上的时候,时严完全不知道自己脸上挂着的是什么表情。

    由于商业用电一直都未恢复,勉强支撑的烛光录影只持续了不到两个时便结束了。

    时严拿起箱子里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再递给乔佳的动作似乎已经成为了习惯。

    乔佳脊背贴着墙壁缓缓地坐下去,重复的练习虽然让她战胜了动作上的恐惧,但脸上的表情还是出卖了她。

    “你愁眉苦脸的样子,像是我欺负了你一样,”时严侧过脸,盯着乔佳哭笑不得,“要是外婆看到我们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会怎么想。”

    “什么样子?”乔佳眨了眨眼睛,依旧没有听懂时严的一语双关。

    时严无奈地摇头,忍不住轻轻拍了拍乔佳的脑袋,“笨死了。”

    乔佳“腾”地站了起来,她无言以对。时严猝不及防拽了一下她的胳膊,也跟着她站了起来。

    摄制组的工作人员三三两两离开排练室,时严凑到乔佳的耳边,压低声音,“一起吃个宵夜吧,我有话想和你。”

    “不吃了,”乔佳语气干涩,完全将重点放在了夜宵上,“你不知道我现在整个人都跟易碎的容器一样,急需回炉重造。”

    时严听明白了,所谓的回炉重造就是回去睡觉,顺便再去梦会周公。

    他眼神里的犹豫只持续了几秒钟,露出一颗很明显的虎牙,“好吧,你先好好休息吧。”

    望着乔佳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时严突然变得有些患得患失,拿不准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