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半头白发,满身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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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卿白回北疆的这一个月,中间只寄回过一封信,信上寥寥数语与北狄了一场战,林桑受了伤。便再无其他,齐晏忍不住给他写过许多封信,有问他身体的,也有问他腹中的孩子的,苏卿白一封都未回过。

    齐晏调了好几万的大军布在北疆边境,使得北疆固若金汤,他国不敢动什么心思。

    刘太医为齐晏把完脉,摇头道,“皇上保重龙体,切勿忧思过度将候症拖成其他大病。”

    齐晏怀里抱着汤婆子,低声道,“良药已去。”

    刘太医听不明白,疑惑地看了一眼六福,六福不语,寻思着皇上还是如此惦念苏公子,一分一毫都没有少过。

    窗外的雪压断竹枝,发出“啪啦”的声音,齐晏忽而想起什么似的,从领口掏出那块紫玉递给六福,道,“找人看看这块紫玉有什么特别的?”为何苏卿白临去北疆前还特地检查他有没有将紫玉戴好。

    刘太医眼尖,道,“皇上,这块紫玉隐隐泛着光,像是紫玉中间藏了什么,掰开来一看便知。”

    齐晏端正身子,眼神示意六福,六福心地用了些力,“啪”地一声脆响,一颗泛光的珠子掉落在地。

    刘太医双手微颤,道,“若是臣没看错,这颗珠子是上古不死树的血泪凝结而成,传服之可长生。”

    “你再一遍。”齐晏站起身,望着刘太医。

    “皇上……”刘太医冷汗滚落,怕刚刚哪句话错了,不敢再重复。

    “皇上,这颗珠子兴许就是苏之雲要找的虎符牌上的眼珠子。”六福悄声道。

    齐晏心尖一颤,后退半步,坐到榻上,原来,他这是将命都给了自己。

    “六福,准备一下,去北疆。”

    六福欣然地答应下了,转出屏风就见陆蝉拿了封信进来,齐晏撕开信封,里头是一张被揉得乱七八糟的信纸,上面只字未写,满是泪痕。

    齐晏心口一热,鼻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淌。屏风那头站着一个与苏卿白十分相似的身影,他也姓苏,叫苏闻,是御膳房新来的杂的太监,他站在书案前磨墨时那样子跟苏卿白有些像。

    苏卿白回北疆的这一个月,齐晏想他想得骨头痛时就让苏闻过来站在书案前磨墨。这场战又将两人又回到六年前苏卿白刚进皇都那会儿,齐晏整夜整夜枯坐在御书房。

    “让他走。”齐晏低声吩咐,眼泪滚落下来。定是宫中有人将苏闻夜夜陪皇上到天明的事告诉了苏卿白,他才会委屈至此,只是哭不肯一个字。

    六福带苏闻出门时,苏闻心地问了一声,“公公,都我磨墨的样子像极了一位公子,皇上定是喜欢我的,为何还要赶我走?”

    六福道,“你怎知你像他?皇上从来没让苏公子磨过墨,他舍不得。”

    “皇上如此喜欢那位公子,为何他们不在一起?”

    “要脑袋的话,不该问的不要问。”

    六福低声叹息,或许他们彼此之间都爱得太浓太尖锐最后才成了伤。

    齐晏披着外袍缓缓走出御书房,站在廊下,寒冷扑面,细雪坠下。

    “皇上……”陆蝉低声唤了一声。

    齐晏仰头嘶声哽咽道,“这些日子,我想了很久,终于明白,他并不是在帮苏之雲,而是在帮我。他想真正地让我江山永固。”

    “终于明白为何他每每从一个地方回来都会口吐鲜血大病一场,这一年他夹在我与苏之雲之间,耗尽了心血。”

    “他是喜欢我的,否则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又怎么肯为我生孩子。”

    “如果连我都不能理解他的话,那这世上究竟还会有谁会理解他?”

    陆蝉闻言低头抽泣。夜间的雪风只入肺腑,皇上就这样站在那里。半头白发,满身情伤。

    三日后,齐晏出发去北疆,马车刚驶出城门,就接到沈骁的信,上面一行字,生生挖去了齐晏的心:苏公子病逝。

    尾声

    初夏,天空湛蓝,薄云如锦。

    竹枝镇来了位卖酸梅汤的年轻人,那年轻人叫阿三,有一只耳朵是聋的,旁人什么他听得不甚清晰,却偏生爱听故事。镇上的人特别喜欢讲“公鸡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桥段,从前,有一位姓苏的男子,年纪被卖到南风馆,某一日机缘巧合,遇见当今圣上,被圣上带进宫。

    “然后呢?然后呢?”阿三大着嗓门儿问。

    “你光听故事,你的酸梅汤怕是没人喝了。”段言拍拍白袍上的尘埃,落落一笑。

    “我不仅卖酸梅汤,我还卖画。”阿三梗着脖子嚷道。

    “哦?什么画?”

    阿三在破布袋里掏阿掏阿,掏了老半天,终于掏出好几张画纸,铺开来,画的全是一个人。

    “你画的是谁?”段言问。

    “当朝太子啊。”

    “太子?”段言凝眉望了许久,道,“太子早已登基称帝,天子圣颜你也敢画。你这画从哪来的?”

    “我自己画的。”阿三睁着眼睛气急败坏地辩解。

    “这画中人你在哪里见过么?”

    “这……”阿三急红了脸,见瞒不下去了,掏出一副原画,道,“先头在镇上一位公子用这张画换了我五碗酸梅汤。我瞧着画中人长得好看,就照着画了几幅。”

    段言眯眼看去,只见画上细雨濛濛,青灰色的墙边站着一个人,桃花落满他的肩头。

    分明格调那么灰暗,可却给那人的衣袍描了最温柔的颜色,清朗动人压过了墙头的桃花。足以瞧见画画人的私心。

    画中的男子是当今圣上,谁敢拿万岁爷换酸梅汤喝?再细看这笔力,这作画风格,段言心头一抖,手中的酸梅汤落到地上,碗碎得四分五裂。

    他重金买下那副画跑到镇上去寻找画画的人。

    那时,苏卿白正被银狐咬伤休养在客栈,不管走到哪后头都跟着死士,老这么乱跑怕他腿上的红肿消不下去,齐晏干脆不准他出门,苏卿白每日无聊得想掀了房顶,于是便缠着齐晏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