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醒了？”

    次日, 被迫劳累半夜的张罗伊一觉直接睡到了大中午，睁开眼睛，外面都已经日上中天了。

    院子里的树上知了不厌其烦的叫着, 宫女、太监们没精采的躲在阴凉处躲懒。

    屋子里因为放了冰盆, 并不热，夏月带着秋菊坐在窗前做着针线。

    听到动静, 两人将做一半的绣活放下，过来伺候张罗伊起身。

    洗漱用的水、帕子是早就备好的, 衣服因为张罗伊今天没算出门, 夏月给准备的常服, 头发也是只简单的挽起, 很快就收拾好了。

    秋菊一路跑去厨房给张罗伊叫膳。厨房那边给准备的凉面，酸酸辣辣的配上一壶鲜甜的西瓜汁很是开胃。

    张罗伊一边享用美食, 一边听夏月前朝传回来的消息，“今儿万岁爷在朝堂上提到海贸之事，还把这事交给了胤禛阿哥跟裕亲王……”

    “今儿就了？”张罗伊手下一顿, “那朝堂上其他人什么态度？”张罗伊是真没想到，康熙速度这么快, 竟然昨天刚见完人, 今天就把海贸之事甩出来？

    “听一开始不少人站出来反对, 后来万岁爷拿了两个折子出来甩到他们脸上, 他们就都偃旗息鼓了。后面万岁爷让我们阿哥跟裕亲王主管海贸之事, 也都没人再站出来反对。”

    张罗伊点头, 没再话, 只是用完膳，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消食时，脑子里却在不停挖掘记忆深处那些海贸相关的知识。

    可惜穿越过来之前她只是一个连大学门槛都还没来得及踏入的高三毕业生, 又穿过来十多年，除了这个时期西方西班牙、葡萄牙、荷兰应该正在争夺海上霸权之外，张罗伊根本想不出来什么其他有用的东西。

    摇摇头，张罗伊最后也只能表示，爱莫能助。

    对此，正在裕亲王府跟裕亲王一起商讨海贸之事，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场的胤禛一无所知。

    *乾清宫

    将海贸一事交给胤禛跟裕亲王去头疼，康熙让梁九功取来舆图，开始思量布局西北战事。

    彭春大军到了东北后，跟俄国之间已经较量了几场，都是以我方胜利为结局，想来，东北之事很快就能定下来。

    东北之事一定，接下来要解决的就是西北葛尔丹。之前因为三藩之乱、□□，他腾不开手对西北用兵，葛尔丹借机大肆向外扩张，至今已经先后击败了和硕特部，灭了叶尔羌……若是再放任下去，葛尔丹兵锋必将直指大清。若不趁现在葛尔丹正在跟乌兹别克人战做些什么……

    康熙手指在舆图上轻轻划过，最后手指在杭爱山以及土谢图汗的游牧地喀尔喀地区点了点，神情若有所思。

    “梁九功，宣户部、兵部尚书……”

    “是”梁九功躬身退下去传旨，大格格从外面进来，正好跟梁九功撞了个正着。“格格……”

    大格格摆手，示意梁九功自去忙，她自己则长腿一迈直接进了正殿。

    房间里，康熙注意力还在面前的舆图上，想着葛尔丹一旦将南疆稳定下来，必然会图谋喀尔喀蒙古诸部……并没有注意到进来的大格格，直等到，“咳咳……”大格格假咳两声。

    “端雅？你怎么过来了？”康熙才将目光从舆图上移开。

    “儿臣想着等过些日子儿臣嫁出去，再想像现在这样什么时候想皇阿玛了，就来乾清宫看皇阿玛就不行了。儿臣便想着趁着嫁人之前再来看看皇阿玛。皇阿玛这是准备对西北葛尔丹用兵了？”

    大格格虽然是女子，康熙对她的教养，一直一来却都跟阿哥差不多，因此她并不缺政/治素养，只看了一眼康熙所看的舆图，就猜到了康熙接下来的算。

    康熙点头，“葛尔丹已经灭了叶尔羌汗国，给他缓过劲，估计很快就会出兵图谋我大清，要早做准备。”高手过招，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作为一国之君肯定是要有一定前瞻性的，不能事到头上再去考虑。

    大格格颔首，心里却在思量着，这场战若是开，大概会在什么时候？她有没有机会跟着出征。

    作为大清未出嫁的公主，想要出征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作为已经出嫁的公主，而且嫁的还是蒙古，就没有那么严格了。只要阿木尔同意，她皇阿玛、额娘不反对，她完全可以带上她手下的勇士跟阿木尔一起随大军出征，朝臣还不能什么。

    想到此，大格格双眼发光，竟然生出一种想要六月初六那一天早点到来的想法。

    “你这丫头又想到什么鬼主意？还有几天就要大婚了，安安心心备嫁，不许再跟以前一样想一出是一出的。”知女莫若父，看大格格那眼神，康熙就知道这丫头又不老实，忍不住出言叮嘱。

    “知道知道”大格格连连点头，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很快六月初六这一天就到了。

    康熙第一个公主出嫁，还是嫁在京里，那排场，比之前胤禛、三阿哥大婚也不遑多让。提前好几天，宫里各处就挂上了喜庆的红绸。

    到了正日子那一天，更是连许久不出宫走动的太皇太后、皇太后都惊动了。

    “娘娘，您怎么来了？”张罗伊得知太皇太后亲自过来送大格格出阁，又是感动，又是心忧。太皇太后的身子骨自去年入冬以来，一日不如一日，她是真的怕太皇太后今儿出来这一趟，回头再有个好歹。

    太皇太后摆手，“今儿正好身子没那么沉，我就过来看看”大格格是康熙膝下如今存活的孩子里最大的，也是这些年往慈宁宫、寿康宫跑的最勤快的，嫁的又是来自科尔沁的阿木尔，于公于私，大格格在太皇太后心里都是不同的。

    若是身子骨实在不允许也就罢了，这几天正好精神不错，太皇太后就跟皇太后一起过来了，若非顾忌自己早年丧夫，中年丧子，在这个时代人看来不算什么有福气的，太皇太后都想临时抢了全福夫人的活计亲自给大格格梳头。

    “乌库玛麽……”见太皇太后眼圈通红，原本还挺高兴的大格格眼角也一阵发酸。等到宫人时间差不多了，行完礼该出门了，大格格眼泪刷一下就落下来了，泪眼蒙蒙的拉着太皇太后跟张罗伊不愿意松手。

    张罗伊头天晚上还想着就算嫁出去，也还在紫禁城里，想见就能见，没什么好伤心难过的。这个时候被大格格、太皇太后情绪一感染，眼角也开始控制不住的泛酸。却还不得不强忍着心中不舍一边轻声安慰大格格，一边还要顾着太皇太后，怕她老人家一时情绪太大身子骨出什么问题。

    总算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看着大格格含泪一步三回头跟阿木尔一起离开，张罗伊一时没忍住，直接抱着太皇太后胳膊呜咽了起来，把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衣袖都哭湿了。

    看的旁边的皇贵妃、温僖贵妃、宣妃、宜妃等一众妃嫔嘴角直抽抽。

    太皇太后也很无奈，却又不好什么。

    晚间，一切热闹归于平静，所有人都离开了，张罗伊用完晚膳，在咸福宫里随意溜达消食。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后殿，推开虚掩的木门，那股熟悉又陌生感扑面而来。

    院子里，属于大格格的东西，差不多都已经搬空了，只院子里那颗她之前住时，就郁郁葱葱的柿子树依然郁郁葱葱的矗立着。

    “娘娘？心，您忘了，这柿子树上有虫子，蛰人可疼了。”每年被柿子树上落下的虫子蛰伤的都有不少。夏月自己虽然没受过那罪，可看过其他人被蛰的惨状，至今记忆深刻。

    张罗伊笑着摇头，“你不提，我还真给忘了。行了，回去吧。这院子，你让人看着点，经常扫着，别让荒废了。”

    夏月连连点头，“娘娘放心吧，奴婢记着呢，不会让她们偷懒的。”她们也不敢偷懒，大格格就嫁在京里，又得宠，不准什么时候就回来看看娘娘，到时候回自己院子一看，全是灰，不娘娘，大格格就能把她们这些个懒货全都死。

    张罗伊点头，“万岁爷？您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朕听冬月你出来溜达消食，在前面转了一圈没看到你，想着你可能来这边了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你还真在这边。怎么？端雅这才刚嫁出去一天都不到，就想闺女了？”

    “也不是，就是可能有点不太习惯。”

    “慢慢就习惯了。”端雅这还是好的，只嫁在京里，什么时候想了，一声，不用两刻钟就能见到，胤禛、胤祎、三格格也都还在宫里住着。

    等荣安嫁的时候，才要命，到时候胤禛、胤祎肯定都已经搬出宫去了，荣安嫁的又远……康熙想想那场景自己都觉得心酸。就更不敢想今天端雅跟阿木尔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哭成个泪人似的的张罗伊了。“要不，你再生一个？”

    康熙老话重提。

    “不生。”有那时间，她还不如去逗逗大孙子弘晟呢。

    可有时候生命的到来就是这么神奇，张罗伊跟康熙一起的时候，明明已经尽量避开排卵期了，一个月之后，太医按例给她诊脉时，还是诊出了滑脉。

    “娘娘，您没事吧？”夏月以为张罗伊是太高兴了，生怕张罗伊跟范进中举一样被巨大的惊喜靥着，却不知张罗伊其实是震惊的有些呆住了。

    同样震惊的还有后宫众人。所有人都没想到，张罗伊都那么大年纪了，大孙子都有了，竟然还能怀上。

    “这位也太好孕了吧？”一时间后宫不知翻了多少醋缸，酸的大格格远在宫外都能闻到那味，跑回来看她额娘。

    富察氏更是一天不落，见天抱着弘晟没事就往咸福宫跑，美其名曰替她家爷照顾额娘，实则是想过来沾沾她额娘身上的福气，让她也能多点好孕……

    “啊啊……”弘晟从他额娘怀里伸出两个胖爪子，一个劲朝张罗伊要抱抱。

    之前弘晟的时候，张罗伊天天抱，现在这孩子五六个月了，手脚力气见长，张罗伊又怀了孕，哪里还敢抱他？只能拿着拨浪鼓、老虎在旁边逗他。

    还好这孩子好哄，只要张罗伊在旁边，他就不哭，就是一个人啃手脚自己玩都能玩半天。

    “还是额娘会带孩子。这孩子在额娘跟前从来不爱哭，回去一个不如意就鬼哭狼嚎的……”如今天热，弘晟又还，冰不敢让他多用，在阿哥所，弘晟经常因为热哭。在咸福宫这边就从来不会这样。要不是，张罗伊又怀上了，有时候气的富察氏都想直接把他扔咸福宫让张罗伊养。

    张罗伊摇头，伸手揉揉弘晟头上呆萌的软毛，在家伙看过来时，低头给了家伙一个额头吻，逗的家伙咯咯笑，这才转头冲富察氏笑着道，“胤禛这些日子还忙着？”

    富察氏点头，“还忙着，白日里几乎见不到人。回来也大都跟几位幕僚先生泡在书房里。昨儿儿媳隐约听爷提起，好像是什么时候要出京去南边一趟，去的时间好像还不短。”

    张罗伊点头，估摸着是海贸的工作进入了下一段，对此，张罗伊并没什么，反而突然转头看向大格格，“你这趟进宫是不是也还有什么话要跟额娘？”看她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

    大格格点头，“是有点事情……朝中再有战事，孩儿想跟阿木尔一起带兵出征。”

    “出征？”富察氏惊呼，下意识转头看向张罗伊。

    富察氏原以为张罗伊听闻此言，会大发雷霆让大格格立刻消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结果却发现，张罗伊就好像早有预料一般，对此事很淡定，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

    甚至从头到尾就只问了一句，“你都想清楚了？”就没再提这事，相当于是默许了。

    回到阿哥所，等胤禛忙完回来，富察氏忍不住跟胤禛起此事，“爷，额娘这是不是太随意了？怎么能让大姐出征呢？多危险啊？”饶是富察氏自认自己算是比较有见识，也比较开明的，也依然不能理解张罗伊此时的想法。

    “为什么不能？大姐天生神力，骑射武力尤在我之上。其他方面，更是深的皇阿玛真传。若非这次我要去南边操持海贸一事，这次出征，我也会请战。我可以，大姐为什么不可以？”难道就因为大姐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