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回答, 榆也不是很意外。本来她就想到穆泽家今晚多半要为他完成了戏剧学院的面试进行的庆祝。且不管结果是否通过，至少一件大事已了。接下来是静候戏文系录取，还是全力以赴备战夏季的高考, 那都是之后的事了。

    只是, 一想到今晚这场“庆祝”没有自己的份，她心里多少有点黯然。当着穆泽的面她也不想显露出负面的情绪来, 只好强起精神假装高兴地对电话那头的欧阳笑道：“他要回家吃晚饭, 那今晚就我们两个吃好了。”

    欧阳道：“你应该就在我们学校附近吧？把你的位置发我，我一会儿来接你一起回家。”

    榆应了声“好”之后, 结束了和欧阳的通话, 又按他的将店址发给了他。

    “欧阳, 一会过来接我一起走。”榆放下手机，扭头对穆泽。

    【那我先回家，你一个人在这里等他可以吗？“他看上去像是有意要回避。

    “你急什么？我们三个住得那么近, 欧阳又有车, 让他捎上你一起走不是更快吗？”榆奇怪地看着他。

    【我怕扰你们。】

    “怎么会？大家都是那么熟的朋友了，谈什么扰不扰的？”榆一脸不解，“再陪我坐一会嘛，我刨冰都没吃完呢！”

    穆泽对着她那双大眼睛没辙, 只好坐下了。

    “过来！”她笑嘻嘻地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他听话地坐了过去。

    她掏出手机，让他看向摄像头。他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被摄下了大头照合影。

    “纪念一下。”她边边把照片发送给了他。

    他接收了照片, 端详良久。

    她穿着红色立领旗袍，他自己则是白衬衫，这张合照竟然有点像……

    “嘿，这照片真有意思, 像结婚证照似的……”

    她竟然坦坦荡荡地了出来，丝毫未觉不妥。倒是他听得耳根发热、眼角飞红。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才意识到刚才的话有些口无遮拦，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转移话题道：“对了，我下周准备回咱们学校了。”

    穆泽定了定心神：【我正要问你是预备回学校还是请外面的补习老师。这也好，回学校备考比较有学习气氛。反正你三试都考完了，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准备文化课冲刺了。这半年你在外面准备艺考，文化课都没怎么管，最后阶段了，好好加油！】

    “就是有点担心，同学们都经过好几轮复习了，怕自己跟不上节奏。”

    【不会的，你的底子还不错，按平常发挥，高考文化课过线没有问题。功课上的难题，你还可以问我。】

    “你看起来比我自己还有信心的样子。”榆笑道，“只是你若是这次春考成功，我在学校里可就碰不到你了。”

    【放学后你也可以找我。】他垂下头，【而且，我也不一定能通过戏文系的校测……】

    “穆泽……”她温柔地托起他的下颌，让他平视自己，“我是觉得你一定可以通过的。但是万一、如果万一他们没有眼光……你也千万不许灰心！”

    他的脸在发烫。他轻轻拿下她的手，点了点头：【我想过，如果这次没有被录取的话，我算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填南城艺术大学的戏文系。】

    她呆了一瞬，急忙道：“南城？可是那样你和我就不在一个城市了！”

    【南城离S市也不远，交通也方便。最重要的是，南城艺术大学的戏文系不需要另外面试，只凭高考分数录取。而且专业排名也不错。】

    “可是那样我们就分开了呀。”榆似乎听不进其它，只执着于这一点，又将它强调了一遍。

    【我们长大了，总会有自己的生活，也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在一起的。】他缓缓比道。

    她愣住，完全没想到他会朝她比出这话。

    “嗯，你大概是对的。”看得出她在努力消化他的这句话，“可是，一想到那是事实，我还是忍不住难过。我只是希望那一天晚一点来——我是不是太幼稚了？”

    他连连摇头，顿时觉得自己刚才太狠心了。

    “榆、穆泽！”

    他们各怀心事，竟都没有注意到欧阳走了进来。直到他出声招呼，两人才发现了他。

    【你们聊，我还是先走了。】欧阳仓皇起身。

    “别走嘛，好了让欧阳顺道送你。”榆挽留道。

    “是啊，我人都到了，你何不坐个顺风车呢？”欧阳也跟着，“一起走吧。”

    欧阳才刚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榆就已经坐进了后排。穆泽则略带尴尬地坐进了副驾驶的座位。

    “榆，你怎么半天都不话？”冷场了一整条街后，欧阳忍不住问道。

    “我一个人坐后面，不方便聊天。”

    欧阳朝穆泽看了一眼，眼神复杂：“哦，你和穆泽不方便聊，可以和我聊聊嘛。”

    榆幽幽地：“欧阳，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们已经长大了，不可能每时每刻在一起？”

    欧阳下意识地又瞥了一眼穆泽，过了会儿才道：“不一定。”

    他的答案勾起了她的好奇：“什么是‘不一定’？”

    “就比如……建立起更长久更亲密的关系。”

    榆似懂非懂：“能够比我们几个现在的关系更长久更亲密？除非……”她收了声，心里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

    【你别吓坏她了。】穆泽比道。

    “我是在认真回答她的问题啊！”欧阳平静地，“榆，我吓到你了吗？”

    “啊？”她有些发懵，愣愣地应道，“不会……”

    “你看，你也别总把榆当孩子，她都已经满18岁了，不是吗？”欧阳对穆泽道。

    之后，三个人都没怎么话，欧阳一路将车开到了穆泽的区门口，穆泽表示老式区路况不好倒车，不用开进去了，欧阳便把他放了下来。

    “吧，今天那家伙是不是又和你什么让你担心的话了？”穆泽下车后，欧阳问榆道。

    “本身也不算什么不好的事……就是他，如果他没通过这次的校测，他算高考志愿填写南城艺大的戏文系。”

    “为这个你不开心了？”

    “不能算不开心……其实我也明白，要是这次春考穆泽能被录取了，他自己也不希望去南城的。只是一想到，往后四年他可能和我在两个城市，我就没法高兴起来……我们可是学、初中、高中从来都没分开过的呀！连家都几乎等于是在隔壁区！可是南城，南城好远……”

    “也没有多远，坐最快的高铁只不过一个半时！”

    “一个半时呢！欧阳！”她激动道，指了指窗外道，“瞧，话的工夫我们区就已经到了，这才几分钟呀！可是如果他一个人去了南城，我们见面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如果考去南城的是我，你会不会那么舍不得？”欧阳停下车。

    “可是你并没有去啊！”榆摇头道，“我想象不出来。可是，起码我是不会担心的，因为你是不需要别人担心的！”

    “为什么？”

    “你……你那么好……”她斟酌着用词。

    欧阳替她开了车门，待她下车后带着研究的眼神望着她问：“你是在把我和穆泽作比较之后得出的结论吗？”

    “比较？我从来没有把你们放在一起比较。”她坦率地答道，“我想表达的意思就是‘你很好’！好到不需要任何人去担心你会遭到不公正的待遇！”

    欧阳看上去对于这句赞美并不十分开心，但还是在家门开的一刻，对开门的母亲申芸露出了笑脸。

    “妈，榆来了。”

    “阿姨好！”榆礼貌地问好。

    申芸将她迎了进来，又让欧阳去冰箱拿果汁来。

    “榆，阿姨听你艺考已经考完了，怎么样？什么时候出分啊？

    “大概就是这个月底。”

    “你这么漂亮，又从演戏的，老师对你的印象分就一定不错，肯定没问题的。”

    “但愿如此吧。”榆心里对考试结果虽然也是十拿九稳，但话总不能满。

    “以后算当演员？”

    “嗯，是有这个想法。从到大，舞台剧、电视剧、电影都接触过，舞蹈、声乐也都一直坚持练着，放弃这条路就太可惜了。从培养我的我爸爸妈妈也会失望的……”想到离去的父母，她的声音有了哽咽。

    “妈，你瞎什么了……”欧阳从厨房走出来正好听见榆略带哭腔的声音，心疼地忙放下手上的橙汁。——他怕冰箱里现成的橙汁不够健康，特意用榨汁机榨了两个橙。

    “你觉得我什么了？”申芸的语气有些不快。

    “阿姨没什么，是我自己突然想爸爸妈妈了。”榆急忙解释道，又拿起了橙汁杯掩饰情绪地喝了一大口，“这橙汁真新鲜，我正好渴了，谢谢你欧阳！”

    申芸道：“这橙汁是拿橙子鲜榨的吧？对你老妈就没见过有这么好的待遇！”

    “一个橙子而已，我这就给您也榨上！”欧阳也为自己刚才的莽撞言辞有些愧疚，跟着母亲进了厨房。

    申芸微微一笑：“榆你坐一下，我把最后一个菜炒了就能开饭了。你爸爸电话今天科里有事晚点回来，我们不用等他。”

    榆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失态，怕自己眼睛红肿不好看，便起身去盥洗室处理一下仪容。

    欧阳见她离开了客厅，对母亲撒娇道：“妈，对不起，刚才我语气不好，是我急了，榆她爸妈刚过世没多久，我怕她还没走出来……”边，边把洗净的橙子放入榨汁机启动。

    榨汁机的噪音有点大，他没听清母亲张口对她了什么，于是又贴近她问了一遍。

    这回他听清了，母亲的是：“我不赞成你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