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终须了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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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姨娘有心想几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话,可想想还是闭了嘴。

    想他们现在的生活捉襟见肘,已是十分不易,算是得了该有的报应,也便够了,何必再雪上加霜,要她面上不好看。

    便也只是闭了嘴,自袖里将出张银票来推到她跟前,轻声道:“大奶奶,你别嫌少,这是我自己攒的一点体己。留着给三少爷买点心书笔用罢。”

    封氏有心不要,可想到家里已经无米下锅,她不吃尚可,元科哪能不吃。

    也只得忍耻收了这银票,哭着下座拜谢。

    周姨娘将她送回座位上坐好,方又问她:“我听庄园的下人,大姑娘每月都会送银子过来,为的就是能让三少爷安心念书,难不成大奶奶没得着这银子,被人从中克扣了么?”

    “从来就没见过这银子。不是人家不送,是都被老爷拿走了。什么,大姑娘不是我生养的,跟我无关,给银子钱也是孝敬他这个亲爹,我和科儿没资格花这钱。”封氏呜咽道。

    周姨娘放眼瞧瞧这家徒四壁的样子,拧眉叹口气:“那这些日子,大奶奶和二少爷以何为生?可是过的艰苦了。”

    “要起来,还是多亏了周公子,不仅收留了慧儿,还时不时送几吊钱过来接济接济我们母子。”封氏道。

    “慧儿她,她的病可好了?”周姨娘问。

    封氏摇头:“还不是那个样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楚的时候,便跟着周公子一起回家瞧瞧,带上几吊钱过来,糊涂的时候,便满街乱跑,不认人。”

    周姨娘一时也是无语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了一阵子,天色渐晚,元丰早已经睡在了周姨娘怀里。

    周姨娘便起身要告辞。

    封氏进里屋去,抠搜半日,擎着块玉佩出来,系到元丰脖子上去,哑声道:“早该给孩子个见面礼,一是不得空见,二是也没这个闲钱。这块玉佩姨娘必是认得罢,是元科过周的时候,老太太给的。如今送给元丰罢,算是我这个做大娘的一点心意。”

    周姨娘推辞两句,谢过。

    “你来找老爷可是有什么事要?他最近不怎么回家,晚上也是整宿的宿在外头,要是事情紧急,你只跟我,待他回来,我告诉他就是。”封氏道。

    周姨娘便是长长叹了口气,道:“大奶奶,毕竟他是元丰的亲爹,我们走之前,无论如何也是要带孩子来见他一面,他既然不在,也并非我无情,就此别过了罢。”

    “你们要走?”封氏吃了一惊。

    周姨娘点点头,眉宇间流露些不自觉的喜色:“英王爷还了俗,想必大奶奶听了?他感念老四对他的情谊,情愿带着我们母子三人一起去边关守城。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来。听他那意思,是不打算回来了,想在边关安家。若是如此,那以后咱们见面的会便就少了。此去边关千万里之遥,婢子怕只怕这一别便就再也没有会相见。”

    封氏听,不由又掉起眼泪。

    周姨娘只当她是不舍,却不知她这眼泪别有用意。

    想她和由慧儿一生钻营,一心想攀龙附凤,临了竟然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那四姑娘一心只想嫁个平常人,做个平头百姓,却意外捡了个王妃娘娘来做。

    这可真是造化弄人,一切皆是命,半分不由人!

    周姨娘与封氏告辞,走出门来,一直躲在西厢的元科也了出来送客。

    周姨娘趁封氏回去拿钱赏跟来的仆佣的工夫,将元科拉到跟前,偷偷塞了包碎银给他。

    元科推辞不要,周姨娘便道:”傻子,你自收好。老爷的情状你不是不知道,一分银子也落不到你们母子里,难道你们母子喝风不成?你只耐心熬两日,待我回去跟大姑娘,让她每月送银子过来,只交于你,待你明年考完试,有了功名俸禄,由你怎么做姨娘也不管你。“

    元科含泪谢过。

    正好封氏走了出来,周姨娘便也不再多,与他们告辞,上车走了。

    封氏见他们马车走远,便问元科,周姨娘跟他些什么。

    元科倒是长了心眼,没有跟她实话,搪塞她两句,便就回房念书去。

    封氏见儿子也不理会自己,一时也是心灰意冷,独自在堂屋坐着发呆。

    越想越是伤心,越想越觉得懊悔,当初若不是自己心气儿太高,不甘心做妾,非要争个一品夫人,也不得如今落魄至此。

    若当初自己不是瞎了眼,宁可做妾也非要跟着由简,依自己的姿色和家世,不嫁个一品,至少也是个官夫人,也不至于遭这样的罪。

    她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越觉着了无生趣,一时想不开,进里屋去翻出三尺白绫,抛到梁上去,系个死结,便上了吊。

    家里只有元科和她两人。

    元科在西厢念书,根本听不到这边屋里的动静。

    待他觉得天黑肚饿,过来找他母亲时,封氏却已经吊了多时,早就断了气。

    元科见母亲上吊身亡,一时唬的慌了,大叫一声,便也晕死过去。

    恰好有个邻居过来借油盐酱醋,见此情形,喊了人来,一边将封氏自梁上解了下来,一边将元科扶到床上唤醒。

    元科醒来,伏尸痛哭。

    有人将由简找了回来。

    由简回来也是呆了半晌,当着邻居的面儿,挤出几滴眼泪,干嚎几声我这苦命的娘子啊。

    待领居们散去,便就收了泪,又恨恨骂死的好,早该死。边骂边搬出两坛子酒,就着一碟花生米喝完这两坛子酒,倒头便睡,如死猪一般,诸事不管不闻。

    可怜元科一个孩子,独自个守着母亲的尸首过了一夜。

    也亏得周姨娘临走之前给了他这包碎银子,次日,他将这银子与了一个老成的街坊,央他给母亲买了付棺木装殓下葬。

    因由简不在家,也找不着人商量,虽然元科也叫人去外祖母家报过丧,可封氏娘家却是一个人也没有过来。

    因此这丧事倒办的分外草草,只有元科一个人披麻带孝,给母亲出了殡。

    花钱用人办事的时候,不见由简的身影,待元科办完母亲后事,由简便就回来,因问元科,他母亲好好的怎么就寻了短见,死前是不是见了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