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正文完
椿岁对?着门外并不刺眼的阳光眯了眯眼睛。
江驯这句“时间还早,我就不陪你了”,得就像是?“天还亮着,我就不送你回家?了”那么?普通。她却清楚明白地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少年的掌心还覆在她肩上,隔着厚厚的一层衣料,她也?感觉不到温度。
他们俩人之间的第一步,毫无疑问是?她先踏出来的,椿岁也?不在意所谓的矜持。喜欢的她会去争取,但前提是?——能感知到对?方也?同样在意的情绪。
就当?她是?脑补也?好,是?盲目自信也?好,她能清楚地察觉到江驯的难过、压抑、言不由衷。
刚刚让他明确地一句到底喜不喜欢她,江驯都没有犹疑踟蹰地选择了不,而不是?随意地编一句“不喜欢”。
可她也?是?会有情绪的啊,她也?会不开心,她……也?会觉得委屈啊。
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拿出来和她,偏要用?这种方式单方面再见的呢?
“江驯,”椿岁没回头,搭着包带的指节捏紧,尽量控制着音调,不带多少情绪地问他,“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怎么?了?”
冬日午后的院子很安静,椿岁能听见楼上邻居放着他最?爱歌手的成名曲,隐隐约约的歌词裹在樟树叶的窸窣声里,乘着阳光一道斑斑点点地铺在院子里。就是?听不见身?后的人给她任何答案。
直到那点虚浮似的压在她肩上的力道,也?在一曲结尾时挪开消失。
嗓子像哽了团东西,鼻腔泛酸,眼眶也?胀得难受。一时却分不清是?失望难过多,还是?生?气和委屈更多。
但她也?有自己的骄傲。
椿岁阖睫,鼓着脸短促地深呼吸了一口。再睁开眼,椿岁头也?没回,对?他:“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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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出来,椿岁没有刻意放慢脚步,也?没有像落荒而逃似的用?跑。她没有听见身?后有关门的声音,却也?让自己不要转身?。
像是?潜意识里笃定,这份关系不会因为江驯简单的几句话就结束。更像是?明白,此?刻自己转身?回去找他,胡搅蛮缠撒娇耍赖,或者是?装装可怜对?他示弱,江驯肯定会心软动?摇。
只是?她不愿意。总要江驯愿意面对?愿意告诉她,到底是?什?么?原因,以后的路才能长久地走下去。
就让他自己难过去吧!
出了江驯家?区,椿岁扁了扁嘴,委委屈屈地想。
她出门的时候还和时年了不回去吃饭的,结果?搞半天,连顿晚饭都没混到就无处可去了。
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回去了时年肯定问东问西。她这会儿啥也?不想,看谁都不顺眼。谁叫时年和江驯一样,都是?性别男呢。
椿岁拐到商业街,鬼使神差地走进她和江驯乔佑三个一块儿吃火锅的店。
店里人还很少,最?热闹的晚饭时间还没到。
服务生?哥以为她是?先来排队的,问她要几人桌,椿岁吸了吸鼻子,一点没尴尬地:“一个人。”
“呃……”服务生?哥眨眨眼,“好的姐,您这边请。”
等领着椿岁到了两人位,服务生?哥又问:“要给您拿个熊吗?”
椿岁边解背包放进桌子旁边的竹筐里,边抬睫对?着他:“不用?了,我怕忍不住把锅底扣他脑袋上。”
那个熊她见过,穿西装领结的,一本正经,一看就像个渣男!
“……”这么?凶残呢。
椿岁勾了个重麻重辣的红油锅底,一点没想亏待自己地点了好几样爱吃的菜等着上桌。
热气腾腾的火锅架起来,椿岁一个人吃得风生?水起。直到吃着吃着,就忍不住开始思维发散。
她能确认自己这会儿是?难过委屈的,这感觉又和当?年知道自己不是?爸妈亲生?的不一样。毕竟就算不是?亲生?的,就算爸妈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他们一家?人之间的羁绊总还在。
可是?江驯不一样。或许今天之后,他俩要是?真就这么?赌气似的谁也?不理谁,他们就再也?没有半毛钱关系。毕业之后,两个人唯一的交集,就是?那张全年级ps在一起的集体大?合照。
那好久以后,两个人的关系就真的仅限于“我们曾经是?同学”了。椿岁一想到,万一真的以后俩人仅有的同框,就是?年级大?合照上面相隔十万八千里,在大?几百人里各自占了绿豆大?面积的“同学”,鼻子就猛地一酸,筷子上涮了几秒的毛肚瞬间不香了。
椿岁越想越难过。她一点也?不想这样啊。
不蘸香油的涮肉片,辣得嗓子疼。她再也?不想忍了,边往嘴里不停塞吃的,边低着脑袋哭得稀里哗啦。
“同、同学,你这是?怎么?了?”过来看看椿岁这桌要不要加汤的服务哥慌得一头汗,“要、要不给你加点汤?”
椿岁眨巴了两下眼睛,伸手扯了两张抽纸胡乱给自己抹了下鼻子,瓮声瓮气地:“你们家?火锅,为啥子恁个辣嘛。”都把我辣哭了!
“……”你这口音标准得我都不敢怀疑你不是?川渝人民,怎么?还能嫌辣呢?
椿岁跟孩子一下子哭狠了似的,借着余劲抽了两下肩,抬睫看了他一眼:“谢谢啊,那加点汤吧。”补充点刚刚流失的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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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俩干嘛呢?”时年接到江驯的电话,赶紧赶过来,看见站在火锅店门口的江驯,一脸嫌弃却不忘嘴损,“前两天还好得跟穿一条裤子的亲兄弟是?的。怎么?,今天吵架了?”
江驯笑了笑,把手里拎着的纸袋递给他。
时年瞥了眼,是?岁岁最?爱的那家?甜品店的包装。时年没接,还有点烦躁。烦躁江驯脸上那种又跟没了人味儿是?的漠然的笑。
“要给自己给,我是?你俩佣人呢?”时年不客气地。
江驯看着他,并没有瞒时年的念头:“阿姨来找过我。”
时年愣了下。江驯的意思不用?多解释,时年也?明白了。就是?不知道先前并不反对?的季知夏怎么?突然变了调性。
接过江驯手里的纸袋,时年觑着他,故意:“这么?容易就放弃了?你也?不过如此?么?。”
时年从没怀疑过椿岁对?江驯来是?怎样特殊的存在。毕竟江驯这样的性子,他不放在眼里的人,你硬拿铁链子给他绑上再坠块石头,他都能懒洋洋地不给你半点眼神。
“你去陪着她吧,”江驯没接他话,对?他,“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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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椿岁看着朝她这桌走过来的时年,瓮声瓮气地问,“你怎么?来了?”
“发你消息你电话都没回,”时年看着她明显已经哭过了的样子,又不想在她面前提江训,只好硬是?当?眼瞎,“就到你一直念叨好吃的火锅店来找找。”
“啊。”椿岁迷迷瞪瞪啊了一声,才发现手机被她塞进包里一块儿扔竹筐了,赶紧伸手去捞包包。
“行了别看了,”时年把手里提溜着的碍眼蛋糕塞到了她眼皮子底下,“吃吧。”
椿岁看见熟悉的包装,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你怎么?不买两块啊?第二?块半价啊。”
时年:“……?”都这时候了,你满脑子居然还是?吃的?到底是?你俩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
“哦不对?,”椿岁立马反应过来,边拆包装边挖起蛋糕往嘴里塞了一口,情绪却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嘀嘀咕咕道,“你又没有女朋友。”
时年:“…………”那我可真是?谢谢你提醒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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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驯没再多待,确认时年进去了就回了家?。
进了卧室,站到书架前,却忍不住抬手,把攒来攒去,都只铺了薄薄一层的透明糖果?罐子拿了下来。
姑娘信誓旦旦每天都要给他一颗,结果?却是?明目张胆地三天鱼。
台灯晕黄的光进玻璃罐子里,半透的糖纸被照着,像淋了雨折出不规则光的江面,很漂亮。
像那段他漫无目的地等待,不知道姑娘会不会遵守诺言出现,看着被雨淋得七零八落的江面,也?告诉自己很漂亮的画面。
其实他的这条路,本来就落着滂沱大?雨,他也?早就习惯独自在泥泞里前行。
只是?突然有一天,那个替他撑伞都要努力踮起脚尖的姑娘出现,总是?笑着同他玩闹一般,却做了真正替他挡风遮雨的事情。
原来,他也?会贪恋这点温暖,舍不得放手。
原来,他不是?习惯了淋雨,只是?……害怕那个愿意为他撑伞的人,会突然消失在期冀里。
江驯旋开玻璃罐,取出一颗糖,剥了糖纸,心翼翼放进嘴里。
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本就如此?,舌尖卷过玻璃利刃一样的糖心空隙,甜味混着血腥气蔓延在口腔里,裹住喉间哽痛咽下。
原来,他一直舍不得尝的甜,是?这样的味道啊。
视线微茫,江驯轻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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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晚,椿岁都在思考怎么?才能防止俩人变成年级照上的两颗绿豆。
周日一大?早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迷迷糊糊醒过来之后,姑娘决定做一件事确认一下自己的想法?。即便睡眠不足昏昏沉沉,椿岁也?不想再等了,撑着眼皮爬起来洗漱出门。
一月的天阴阴冷冷,云层积得像是?随时都能落一场雪,却又很少让人如愿。又是?临近年底的时候,松鸣山登顶的山路上更显冷清。
完全没了那天和江驯一道爬山的闲适心情,椿岁也?不想管。像是?执拗地就想找个理由找个借口,找个能让自己坚定的方式。
像是?潜意识也?在同自己:如果?江驯那天执意要给钱,许的愿才能灵验的事情和自己有关,那她也?不介意再主动?一点,勇敢一点,坚定一点。
反正喜欢这种事情,要是?一个人退了一步,另一个也?站着不动?,那可能就真的再也?够不到对?方的指尖了。
如果?江驯一早就在意自己,那他一定是?碰上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毕竟像她这么?讨人喜欢的,怎么?会被无缘无故讨厌!椿岁不要脸地想。
反正她没脸没皮也?习惯了,无所谓。勒了勒背包带子,里面还剩半瓶水,怕自己饿带的几个即食蛋糕,并不重,椿岁却像给自己气一样鼓着腮帮子吁了口气。
山上的雾还没散,吐出的白烟裹进湿湿冷冷的雾气里,椿岁踏进寺门,走到古树下。
极尽所能地踮起脚尖,等着风吹过祈愿牌的时候,能让她看见江驯的木牌上写?的是?什?么?。
木质祈愿牌上系着的红绳依旧鲜亮,字迹也?还没褪色。即便这点冷风没有把云层吹开,椿岁却终于在木质特有的闷脆撞击声里看清,那天前一刻还嗤笑她迷信,下一秒却虔诚祈福的少年,写?的到底是?什?么?。
江驯的字很漂亮,和他的人一样,端着傲气的飞龙舞凤的笔画,写?的愿词却有点幼稚。他——
愿:
岁岁安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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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岁是?真没想到江驯这家?伙如此?“话算话”,下午的走班课愣是?没见到他来。课桌底下悄咪咪塞着手机问了下时年,才知道江驯一整天都没来上课。大?概真跟他的那样,连期末考都不会来了吧。
时语姝当?然也?看见了椿岁旁边的空位,还有椿岁一脸郁闷和这事儿没完的表情。如果?是?以往,她一定会觉得爽快,但现在只有更多的怨恨。
季知夏是?去找江驯了,江驯和椿岁这状态也?的确是?出问题了。她没想到的是?,季知夏找完江驯,没对?她任何缘由,就替她安排搬离了时家?老宅。还冠冕堂皇地找了个“离学校近方便学习”的理由。
即便如今的住处和吃穿用?度和之前无异,她也?明白季知夏的心思了。
呵,不是?亲生?的果?然不是?亲生?的。她装了那么?久忍了那么?久,就因为一点怀疑,连季知夏都想放弃她。
她不是?没有感知到季知夏对?她偶尔流露出本性的心惊。
她也?想忘记,她也?希望自己真的和椿岁一样,被椿浚川夫妇收养的时候才三岁不到,时候的事情一点都不记得,完完全全把自己当?成了那对?夫妇的亲生?孩。
她也?想收起本性,好好做时家?的女儿。她也?不是?不知道,偶然间流露的恶意,季知夏是?看在眼里的,只是?没有戳穿她。
可是?没办法?,谁叫她去时家?的时候,已经是?能清楚记得很多事情的年纪。更记得那一张张干净单纯——却让她厌恶至极的孩子的脸,在她面前从信任地笑到恐惧地嚎哭。像是?永远有只无形的手拽着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现在的一切都是?偷来的。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就能一生?下来就喜乐无忧,她却只能充当?恶人的工具。
她已经分不清是?惧怕——怕季知夏有一天发现,她就是?鸠占鹊巢的罪魁祸首;还是?怨恨——恨凭什?么?是?她要被生?在泥潭里。
既然如今连季知夏都要放弃她,那她干脆做个恶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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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的时候,椿岁想去找乔熠探探口风,没想到乔熠倒是?先来找了她。
“岁岁,你就这么?忍心把我们家?阿驯给甩了啊?”乔熠一脸沉痛地问她。
“??”椿岁一脸懵逼。渣女竟是?她自己?
“那成语怎么?的来着?”乔熠再接再厉没给她反驳的机会,“思念成疾?病入膏肓?”
“……过了。”椿岁忍不住制止他。
“真的。”乔熠一脸正经,“我认识他那么?久,就没见这人生?过病,就连那时候他妈妈……”乔熠顿了顿,觉得有些事儿还是?让江驯自己和椿岁得好,“你是?不知道,他昨天烧得都去医院挂水了,跟神经病一样。”
“……”椿岁一点都不明白发烧和神经病有什?么?必然联系,却忍不住心疼起来,“真跟神经病一样了啊?”
乔熠:“……”
“啊,”乔熠点点头,“这会儿还在家?里躺着呢,可惨了,饭都吃不下。”
乔熠完,开始装模作样地东摸西蹭,顺势把一早准备好的粉色保温桶隆重推出:“我烧了点粥还做了酱菜。哎,就是?这会儿也?走不开啊,店里那么?忙。”
椿岁眨眨眼:“……那我去?”
“那这多……”乔熠想想还是?别假客气了,“多好的事儿啊,那你赶紧拿上去吧,他这两天是?真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啊,”椿岁抱住被强塞过来的保温桶,怀疑自己被套路了,“可是?他会给我开门吗?”
乔熠抬手拢住嘴,神秘兮兮地:“我和佑佑以前住那儿的时候,在消防栓里塞了把备用?钥匙。你别敲门,直接进去,他现在虚弱得很,你就算为所欲为,他都没有丝毫还手的能力。”
“……行吧。”椿岁替交友不慎的江驯默默点了支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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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驯吃了药浅睡的间隙,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以为是?乔熠,也?就没起来。只是?随着厨房里那一声声菜刀剁进砧板的惊天动?地,江驯终于忍不住撑开眼皮半坐了起来。
“乔熠?”嗓子里烧得跟烟熏火燎过一样,江驯哑着嗓子问了下,声音很低。
厨房剁骨头的架势却停了。不算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当?椿岁拎着把菜刀出现在他卧室门口的时候,江驯一度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跟乔熠的那样……是?有那么?点精神病在身?上了。
幻视得有点严重。
“呵,”提着刀的女侠轻呵一声,一脸的匡扶正义,腰板挺直居高临下,对?着斜靠在床上的江驯,“江驯,你也?有今天!”
江驯:“……”
江驯:“……?”
在明白不是?自己幻视后,某种莫名的释然和解,像要冲开那层阴暗沉郁一样,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江驯觉得很好笑,又莫名鼻酸。
姑娘无疑是?骄傲的,会在自己误会她时高傲地表示不愿与他和解。也?会在明明是?喜欢他,还误会他喜欢的类型和她完全相反时,明确地表示她会变得更好,但不会改变自己的个性。
但是?此?刻,她依然选择了重新?站到他面前。
江驯没话,椿岁看着才两天没见,下颌轮廓都清瘦得更凌厉了的少年,鼓着的一肚子气都不忍心生?了。
“你给我等着!”握紧菜刀,椿岁撂下狠话就走。
乔熠这家?伙太不靠谱了,为什?么?酱菜不先切好??
椿岁搬了他写?作业的椅子坐在他床边,恶狠狠地盯着江驯喝完大?半碗粥,冷眉冷眼地问:“还要不要再加点了?”
“岁岁。”江驯叫她。
“啊,”椿岁板着脸看他,“干嘛?”
“冬令营……”江驯,“我还是?会去。”
“哦,”椿岁斜了他一眼,“你去呗。本来就是?好事。”
“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聊聊。”江驯很轻地弯了下唇角,垂睫低声同她。
椿岁微怔,佯装生?气的情绪下意识地收了回去,半晌,轻轻点了点头,却像是?承诺一样应他:“好,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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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驯这几天还是?没来学校,椿岁却也?不恼了。安安心心地复习准备期末考,就是?有一点,还是?让她想把江驯拉出来痛骂一句渣男。
明明冬令营要放假了才开始,这厮之前却骗他立马就得走。
知道江驯还没出发去平城,椿岁也?没去找过他。既然江驯愿意面对?,她也?不在乎等这么?一段时间。
直到江驯要出发的前一晚。
不想让江驯太嘚瑟,又知道过年估计也?碰不到他,还是?忍不住想做点什?么?意思意思。注意就到了无人机社练表演的设备上。
家?里的是?只能低空飞行的微型无人机,椿岁怕挂太重的东西它也?支撑不住,挠头两秒,立刻定了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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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的人请注意,里面的人请注意。你已经被包围了,不要做无谓的抵抗,请立刻放下手里的武器高举双臂,出来投降。”
江驯:“……?”
江驯开院门的时候,就看见个低空飞行的无人机在他院子里横行霸道地晃悠。机身?上还系了根细线,细线一端系了颗糖,糖纸背面粘了张卡片。
“新?年快乐,等大?一岁的江驯回来。”
——岁岁
半透的糖纸裹着不知道什?么?滋味的甜,像颗星星一样缀在细绳的一端,只要他抬手,就能够到。
江驯弯唇把它解下,无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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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都出去放风了,干脆溜达一下。椿岁严格按照法?规指示,范围内低空飞行,顺便练了下无人机社教的几个表演动?作。直到联机的画面里出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椿岁有点懵,看见时语姝并不稀奇,她最?近也?住到学校附近了,就在她和时年住的这个区东西相向的一片区,离学院也?不远。奇怪的是?,大?晚上和她碰头的,是?个陌生?女人。更奇怪的是?,马路对?面站着的两个看似路人的中年男子里,有一个特别眼熟。
椿岁只反应了一秒,就想起了这个男人是?谁。就是?第一回 见到乔佑的时候,盯梢一样等在远处的男人中的一个。
心跳猛地快起来,一个荒诞的念头,自己都不敢置信,又像是?有自我意识一样,把许多事情串联在了一块儿。
她被拐,出现在山城车站时身?上塞着并不符实的身?世介绍。半年后和她几乎一个模式出现,被时家?收养的时语姝。
和意图拐带乔佑有关系的女人,时语姝认识。
……
椿岁没敢飞得太低,怕被发现,时语姝和这几个人也?没聊很久,分开之后,那个陌生?女人和两个男人短促地了个照面就走了。
心翼翼地把飞机飞回来,一直拿到手,椿岁才沉沉吁了一口气。
迅速把飞机里的内存卡取出来放进笔记本。
设备离得远,收音不是?很清晰,开到最?大?声又有很多噪音。毕竟是?民用?的微型设备,没有那么?专业。
椿岁挠了挠脸,立马开先前剪视频玩时用?的降噪软件处理了一下,听墙角似的贴着音箱听了个大?概。直到清楚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努力咽了一口,椿岁赶紧拿过手机,给椿浚川拨去了电话。
“怎么?了岁岁,这么?大?晚上的还不睡觉?”椿浚川逗她,“和你那个男朋友吵架了啊?”
“……”椿岁虽然无语,被自己脑洞大?开的念头吓到的情绪倒是?缓和了不少,“爸,我跟你个正经事。”
“嚯,”椿浚川笑了声,“早恋可以,早婚我不答应啊。”
椿岁眼睛一闭,啪叽一掌拍住额头,更淡定了。
“你们去年抓住的那几个人贩子,是?不是?指认过一个叫孙姐的人,但一直没线索?”椿岁问。
这个孙姐神秘得很,好像每个人的长相,都有点不一样。而且那几个人,这几年都没再见过那个女人。
椿浚川一凛:“是?。”
“爸,”椿岁严肃道,“我有个很大?胆的想法?……”
-
“爸,”椿岁一本正经地看着椿浚川,“你这个思想觉悟很不行啊。”
椿浚川脸色是?有点憋不住的难看,敲了下椿岁的脑袋:“你胆子倒是?挺大?。坏人等着逮你,你还能嬉皮笑脸。”
椿岁嘿了两声,撒娇似的靠过去揽住他胳膊:“那可不,从根正苗红,胆大?包天。”
椿浚川不担心不紧张是?假的,可也?拦不住。况且,这后面还关系着好几个不同的家?庭。
情感上完全不愿意椿岁去冒这个险,理智却告诉他,姑娘的选择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这帮人涉嫌的多起拐卖儿童案里,至今还有五个孩子没有找到。不谈这些孩子的家?人这些年来找寻的艰辛,有位孩子的母亲甚至因为弄丢了孩子过于自责选择了轻生?。如果?能顺利抓获这个叫“孙姐”的关键嫌疑人,不只是?律法?上的胜利,对?活着和逝去的人也?都是?慰藉。
“准备好了吗岁岁?”牙医姐姐椿岁认识,开玩笑似的问她。
椿岁抿唇比了个OK的手势才松开椿浚川,躺上诊疗椅。转头对?着椿浚川:“爸你出去等我吧。我待会儿龇牙咧嘴的多丑啊!”
椿浚川嘁了声,没走,也?没离得太近。
“岁岁的牙又整齐又漂亮。”牙医和她随意地聊天。
“谢谢,”椿岁笑,又不要脸地,“我也?觉得挺好看的。”毕竟谁都夸她笑起来好看。
“椿队你放心吧,”牙医边整理手术器材边笑道,“就像补牙一样,不疼的。”又,“就是?可惜了,岁岁这么?健康的一颗牙。”
椿岁抿了抿嘴,抬着眼睫对?牙医:“要是?我早点长智齿就好了,用?完了还能拔了。”她也?挺舍不得她一颗健康牙的,“林姐姐,我准备好啦。”
椿浚川心里一酸。椿岁是?害怕弄牙的。时候没换牙前,姑娘实在太爱吃糖,蛀了两颗牙。他陪着丫头一道去看牙的时候,朋友刚听见钻子的声音,就瞪大?眼睛指天发誓:爸爸我以后再也?不吃糖了,反正乳牙也?得掉,咱们就不看了吧。如今却要跟没事儿人似的反过来安慰他。
牙钻像电流一样的声音响起来,椿岁胸腔起伏轻吁了口气,张开嘴。
钻头在她第二?磨牙上钻出个合适的空间,牙医取过纽扣大?的追踪设备嵌入,补上复合树脂。
“岁岁,”椿浚川认真同她,“你这些天一定要记住,只能吃流食,避免用?力咀嚼。那颗牙也?不能受撞力,设备太,电池一旦启动?可以维持的时间也?不长,知道吗?”
“好,”椿岁坐起来,看着他弯了个灿烂的笑,“放心吧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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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岁没和时年时闻礼季知夏透露半个字,连时语姝在内,都以为她只是?按先前好的那样回山城陪椿浚川过年。
没了时刻在身?边的时年,没了江城车接车送的司机,在山城落单的机会就多了去了。这自然也?是?椿岁的本意。
很“顺利”地,在落单的时候碰上了要碰上的人。
大?概是?觉得她这么?个姑娘实在没有杀伤力,两个大?男人没用?迷。药没上闷棍,直接捂着嘴把她给拖上了面包车。
不紧张肯定是?假的,只是?心里有了势必想达成的念头,那点心脏狂跳的紧张又成了动?力。椿岁自认为演技炸裂地用?紧张感展现了那一刻的慌乱害怕和无知。
兵荒马乱里,趁着有人扯胶布的空隙,椿岁适时把上下牙床重重咬合,直到被堵上嘴反绑住手腕。
像事先预料的那样,她的包、手机、电子表,都被男人很谨慎地扔出了车窗,连外套口袋都被搜了一遍。
椿岁像事先毫不知情却被强行掳走的人一样,战战兢兢缩成一团窝在后座上。
“就这么?着了?不要喂点药让她睡?”开车的男人问。
椿岁一愣,这声音居然和秋游那回,松鸣山山道上下巴有条刀疤的男人一样。
“不用?,”绑她的男人嘲了声,“孙姐那位千金了,要让她记住自己到底是?怎么?丢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恶趣味。”
司机在后视镜里瞥了眼:“那个十几年前在火车站被老李弄丢的就是?她吧?”
也?是?好笑,拐人的居然还把人弄丢了。
“对?,”男人,“还让个吃皇粮的捡去了,你这运气。”
司机轻嗤了声:“现在不也?还是?得去给傻子做老婆?还不如从就在那户人家?养着,养熟了也?就不会想着动?别的心思了。”
“还是?孙姐出手?”男人问。
“嗯,”司机,“那户人家?只认孙姐。”
“十几年前就肯出几十万,现在不会还是?那个价吧?”男人八卦地问。
“反正不会少。”司机回他。
男人嗤了声:“不是?这些年煤老板不行了么?。”
“反正比咱们有钱。”司机。
“这丫头丢了,那家?人后来不是?又问孙姐买了一个?”男人问。
“傻子嫌丑,不喜欢。”司机调笑,“倒是?见过这个丫头的照片一直念念不忘。”
男人大?笑起来:“傻子懂个屁!”
……
椿岁碾了碾牙。还好这会儿她手脚都被捆住了,不然还真保不准想给这俩一人脸上来一拳。
都他妈是?什?么?垃圾!
椿岁把眼睛闭起来,又瑟缩似的蜷成一团。她得养着点精神,这几天肉都没吃上一口,她走路腿都发虚了,刚刚的柔弱还真不全是?演的。
面包车走的国道,约摸过了一个半时,车速缓下来,停到路边。路边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帕萨特一早停在那,司机在车边抽烟。
椿岁被带下面包车,一路精神高度紧张心跳得像蹦迪一点不困,又要装出极其害怕楚楚可怜的样子,又哪儿都动?不了,只好硬把掌心掐破了,挤出了点生?理眼泪。
男人把她的帽兜套住脑袋,大?半个身?子挡住她,国道上正常行驶的来往车辆并不会注意。
一边要演戏,一边还要注意那辆帕萨特里有没有“孙姐”。这帮人分工明确得很,当?年那些孩子,都是?由这个不知道真名的孙姐搭的买家?。
如果?这辆帕萨特里没有孙姐,她不知道追踪器的电池还能不能撑到她遇上孙姐为止。大?家?定的方案是?不管能不能抓捕孙姐,不管她有没有递出信号,都要在追踪设备电量耗尽之前保证她的安全。
想到这,椿岁神经绷起来,祈祷车里有人,她不想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就这么?被错过。如果?今天草惊蛇,那个女人不定再也?不会出现,那五个还没下落的孩儿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原来的姓名。
帕萨特后车门开的瞬间,椿岁开始庆幸那天去松鸣山看祈愿牌的时候,又花钱替自己挂了一块“心想事成”。
“丫头疯了?!”交接的男人看着一路都很温顺,突然跟蓄了力爆发了似的一脚蹬上汽车门框,挣扎起来的椿岁喝道。
面包车司机听见动?静,车窗刚摇下一半——
“都不许动?!警察!”
一早和周边县市的警力做过通气部署,为了不引起人贩子注意,各个岔路口甚至都等着交接不同牌照型号的汽车,此?时将?两辆车团团围住。
椿岁眼睛能看见那几个人被反剪双手压到了地上,也?能看见有人把孙姐从车里拖了出来扣上手铐,但是?耳朵好像已经听不见了。困意像开了闸,泄洪似的涌上来……
“岁岁!岁岁!”
众人看着一下子软下去的椿岁,一阵兵荒马乱,只有椿浚川还算淡定,扒拉开人群抱住女儿招呼道:“别慌,睡着了。我们家?幺儿从就这样,玩儿累了秒睡,都不带声招呼的。”
“……”行吧,没事儿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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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医院病房里,时年站起来,瞥了江驯一眼,气音似的念叨了一句。
他和老爸老妈也?是?在岁岁“任务”完成之后才接到通知赶过来的。气吧,舍不得,只剩后怕了。骂吧,人家?姑娘睡了一天一夜了,还没醒。
倒是?被他不肯缘由忽悠过来的江驯,还可以再忽悠一下。
“嗯,”江驯应了一声,怕吵醒睡着的椿岁,问得很轻,却难掩话音里绷紧的紧张,“岁岁她……”
时年拍了拍他的肩,压低音量,几乎用?嘴型:“出去。”
“你不要觉得她没戴氧气面罩,没在特护病房,没插上各种管子就是?没事,”时年着着,就抬手把脸和眼睛都捂了起来,肩膀跟着很有节奏地幅度颤抖,声音听上去憋着一股劲似的,也?一道发颤了,“那是?因为医生?……没有抢救的必要了。反正都这样了,还是?让她舒服一点吧。就……那种跟植物一样的状态,你懂吧?”
这可不就是?睡得沉得跟颗植物似的了么?。时年没有心理负担地想。
江驯怔然地立在原地,脑袋里跟被人扔了颗炸。弹,轰然之后只剩了消音似的嗡鸣。
隔着病房门透明的玻璃,姑娘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只是?像睡熟了一样。
江驯嚅了嚅唇,以为自己能出声,却没听见空气里有任何声响。
“你们……”季知夏手里拎着煲好的汤,看见俩男孩子一个傻不愣登,一个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站在椿岁病房门前,扬了扬眉,“站在外面……”
季知夏话还没完,时年赶紧赶在江驯回神之前转身?,揽住季知夏的肩拍了拍:“老妈你来了啊。哎,你煲汤又有什?么?用?呢,岁岁现在也?不能吃不能喝的,”毕竟还在睡嘛,“哦我知道了,”时年语气沉重起来,“你是?想着岁岁万一,万一醒了嚷着饿,随时能吃到是?吧。老妈……”
季知夏头大?地看着他,又瞥到一边跟离魂了似的江驯,似乎有点明白时年到底在演什?么?了。刚想让他别闹,时年就掐着她的胳膊,拼命使眼色让她配合。季知夏无语,倒也?没再开口。
江驯不是?没听见身?后的声响,只是?好像……好像怕挪开一会儿视线,姑娘就会消失一样。连呼吸都不敢放重,胸腔里滞地轻牵一下都闷得刺痛。
“江同学,”季知夏对?江驯离魂的样子实在有点看不下去,干脆开口叫他,“你来了。”
喉结在脖颈上轻滑了下,江驯微垂了下眼睫,努力把视线收回来,转身?:“阿姨。”叫完人,又紧接着,“对?不起。”
少年声音很低,嗓音像在粗粝砂石上磨搓过一样,季知夏愣了愣,刚想跟他岁岁没事,就看见少年矮身?屈了膝。
“老妈你别拦着他,”时年伸手挡了挡季知夏想扶江驯起来的手,又在江驯看不见的地方对?着季知夏一顿挤眉弄眼,故意,“要不是?他三心二?意朝三暮四地跟岁岁些有的没的,岁岁也?不至于因为心情不好就一个人跑出去玩儿。不一个人跑出去就不会遇上这么?些事儿。所以还是?怪他,你得让他补偿啊。”
季知夏瞪了时年一眼。这子后来明明知道是?她去找了江驯,才让江驯刻意和岁岁保持距离,这会儿还故意装不知道似的这么?,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况且他们如今也?知道,这是?岁岁和椿浚川一早安排好的,并不是?岁岁在闹脾气。
“阿姨,我不是?想补偿。”江驯笑了笑,“我只是?……想和岁岁在一起。”
“阿姨,”江驯哑声,“对?不起。”
“我……做不到。做不到离开岁岁,做不到不去在意她,做不到答应您的事情。”
“所以……能不能让我和岁岁在一起。”江驯努力笑了笑,咽下喉间腥甜,郑重地问。
“但我妹妹这会儿是?植物人啦。”时年咋咋呼呼地喊了一声,“你不介意啊?”
“??”季知夏开始觉得这子不是?在忽悠江驯是?在套路她了。
江驯没回答他的问题,却用?一种单纯到近乎执拗的语气重复道:“我想和岁岁在一起。”
时年腮帮子脱臼似的“嘶”了一声,不知道是?酸的还是?感动?的:“妈,你就同意了吧。哪天他要是?敢对?岁岁不好,不是?还有我呢么??看我不断他腿。”
“你得过人家??”季知夏不给面子地无情拆穿”
“妈妈妈妈,”时年赶紧,“注意气氛,注意气氛!”
江驯一愣,猛地抬头看时年。
岁岁……一定没事。
“快起来,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实诚了?”季知夏扶了他一把,又瞪了时年一眼。
时年立马翻着睫毛看了眼天花板,嘀嘀咕咕了一句:“反正敬茶的时候也?得跪,早点晚点的事儿,当?彩排呗。”
“哥,妈妈……”椿岁站在三个人身?后,嗓音带着点刚睡醒的哑,一手费劲高举着那瓶补充水分的葡萄糖,“你们站外面干嘛呢?”
时年伸手提过椿岁的点滴瓶,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地对?江驯:“岁岁就是?精神高度紧张睡着了而已。”又提了提手里的点滴瓶,“这个,没怎么?吃东西,给她挂的葡萄糖。”
“江驯,”椿岁刚醒,还有点迷瞪,带着刚睡醒的娇气,慢声慢气地问他,“你来看我了啊?”
江驯垂睫看着她,明知道她没事,整个人却被失而复得的情绪紧紧裹住。
少年抬手,心翼翼地抓住她没有戳针的胳膊,一把将?人揽住。真实的温度贴在他心口的那一瞬,整个人才慢慢柔软下来。
椿岁瞪大?眼睛眨了两下,还有点茫然。十多天不见,江驯这么?勇了?
难道这就是?传中的别胜新?……不是?没有,她瞎的。
“我去!当?着我的面!算了算了算了,要抱赶紧抱啊,给你们十秒时间。”时年,“我他妈就当?我这十秒被点穴了动?不了。”
谈了恋爱的人果?然智商是?负数。连江驯这样的都无可避免。
椿岁要真成了植物人,他还会连话都怕吵醒她,压低了声音要江驯出来话?椿岁要真成了植物人,他和老妈还能这么?淡定?
况且椿岁挂的就是?葡萄糖而已,哪里是?什?么?维持基本生?命体征的药。但凡江驯有一点分心,瞥一眼点滴瓶上贴的标签,就不能被他给忽悠了。
季知夏还在呢,江驯情绪再撑不出,也?不能太过分,很快就僵着胳膊硬把人放开了。
“哎,”时年撇撇嘴,满脸没眼看地叹了口气感慨道,“谈了恋爱的人,真的容易脑子进水。”
椿岁一脸的不以为然,且十分理直气壮地回他:“谈恋爱的人脑子进水很正常啊,他都坠入爱河了,不进水明陷得不够深!”
时年:“……”居然觉得没毛病。
季知夏在后面憋着笑,把手里的汤递给江驯,却是?对?时年:“阿年,陪我下去一趟,有东西忘在后备箱了。”
时年盯着江驯极其自然接过去的动?作挑了挑眉:“行吧。”
明明刚刚是?他想在老妈面前给江驯创造机会的,这会儿怎么?又忍不住酸起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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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岁不知道老妈和时年去拿什?么?好东西了,她听完一个长长的故事,他们俩还没上来。
“所以岁岁,我没那么?好。”江驯喉结轻滚咽了一口,带着同过去和解的释然的笑意,轻声告诉她,“毕竟……我是?连亲生?母亲,都觉得我可有可无的人吧。”
江驯是?用?很平淡的语气同她的这些,椿岁也?明白江驯需要从她这儿得到的情感回馈,并不是?同情。
椿岁伸手过去,捏了捏他的指节,声郑重一本正经地:“你在我这里,是?可有可有的人。”
江驯愣了下,又忍不住轻声笑出来。
姑娘总能用?她自己的方式,精准地踩中他软肋,让他觉得自己是?被喜欢的人需要,是?被她全心全意肯定的存在。
“那你不去做交换生?了?”椿岁问他,又,“其实只要清楚了,你想去就去嘛。反正到了高三我也?忙得很,估计也?没空理你。”
“其实……”江驯难得有点不自在,“我看过交换生?的课程,我并不是?很需要。冬令营……也?不是?一定要去。”
“?”椿岁看着他不自在中透着点“彪悍人生?无需解释”的逼王劲,冷笑一声。
“所以你就连那会儿都还在忽悠我?”一想到她还特意去给人送粥,椿岁就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真是?拖着病体你都脑子清醒啊。”
江驯对?她的冷嘲热讽毫不在意,抬手揉了揉她脑袋,抿唇无声笑了下。
“以前我以为……”江驯,“我再也?没什?么?好怕的事情。后来才知道,我会害怕的事情还有许多。”
“会怕你吃苦,会怕你累,会怕你不开心。也?会怕……你不喜欢我,甚至厌恶我。”
“现在又明白,原来我最?害怕的事情,是?再也?不能陪着你。”
“我也?不知道我清不清醒,我只是?觉得,”江驯弯了下唇角,替她把碎发拢到耳后,低声告诉她,“我们岁岁,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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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庆路上的洋楼一直空着,江驯偶然听椿岁提了一嘴对?这种老房子感兴趣,就趁着开春,提前请人收拾过,带她来玩了一整天。
直到惯例性地吃完晚饭就找不到她人。
“怎么?爬树上去了?”江驯收拾完出来找人,看着已经把自己挂到树上去的姑娘好笑地问。
椿岁啧了一声,佯装嫌弃道:“你看看你,这都是?什?么?直男审美。人家?在院子里种花花草草,你居然在院子里种棵椿树。这是?准备到了春天踩了嫩芽去摆摊吗?”
别,超市里卖得还挺贵。
姑娘闲适地漾着腿,比枝桠上新?发的嫩芽还要鲜活,居高临下望着他质问。
江驯微愣,花了半秒理解了一下她的脑回路,随后没忍住,下颌微仰,缓眨长睫看着她轻笑出声。
看着他一副“跟你有关”的表情,椿岁扬了扬眉眼,等着他发挥最?近日渐回归的怼人功力。
“因为我听——”江驯弯了弯唇,故意顿了下,“哪家?孩儿要是?长不高,就在院子里种一棵椿树。每年春天拍一拍它,家?里的朋友,就能长高了。”
椿岁吊儿郎当?晃荡着的腿一顿,迅速眨了两下眼睛。
她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怼回去。又的的确确没了从前江驯嘲笑她学生?身?高时的气愤,只剩了奇妙的感慨。因为这话,就是?椿岁自己的。
就好像是?——你以为对?方嫌弃或是?并不在意的事情,突然有一天,发现对?方早就把过往里那些微不足道的,甚至是?连她本人都已经忘了的,随口而出的一句话记在了心里。
椿岁抬头望了望树冠,对?他:“可是?这棵看上去有好多年了啊。这树长得再快,也?没那么?迅速吧。”
“嗯,移栽过来的时候就有十几年树龄了,”江驯笑了笑,“总不能赶不上那位朋友的速度。”
这个院子,明显是?有人经常理的,其余的花草被规规整整地修葺成了适合庭院生?长的模样,唯独这棵树,没有一点枝桠被修剪过的痕迹。像是?被人放任自由生?长,肆意挺拔。又被人细心呵护,心翼翼珍藏。
椿岁阖着长睫眯起眼睛,空气里,春夜的风带着轻轻碎碎的花香,又混杂着草木独属的清新?味道。
这半年,她真的窜高了不少,不知道有没有这棵树的功劳。
有些事情闭合衔接成了一个环的感觉,似乎——还挺美妙。
“行了,”江驯见她仰着脑袋发呆,好笑地伸手,“快下来吧。”
椿岁回神,低头看他,两个脚丫子晃得更起劲了:“江驯,那你明明什?么?都记得,”椿岁把憋了好久的话问出口,“那会儿为什?么?要装不认识我啊?”
江驯轻怔,把要去接她的手收回来,单手抄进兜里,眉眼微挑了下:“怕你喜欢我啊。”
“……?”椿岁一呆,心脏轻轻跳了下。
月光下的少年恣意地站着,无疑是?出色的,骄傲的。是?独一无二?的耀眼存在。
椿岁嘁了声,好笑地问他:“那为什?么?后来又不装了啊?”
江驯仰头,看着枝桠上晃腿轻笑的少女,低声笑喃:“因为……我喜欢你啊。
——
夕曛抽尽时,花朵萎落进尘土;
赤乌赫赫,星星睡进沉默的河。
唯你是?春色永恒,天光无边;
亦是?弥天浓雾里——难驯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