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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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渔这一晚一直昏沉,不?过记忆倒是没有被高热烧坏,依稀记得有人喂水喂药,额头上的冰敷也被不?时更换,对?方动作轻柔心,掌心有力,在这个本来?应该无助的黑夜,带给荏弱的她一丝久违的安心。

    她以为?这个人是廖非非,后来?半夜出了一身热汗,整个人因为?黏腻醒来?,疲惫地睁眼,床头灯开着,她和江枫关切的眼睛对?上,她才知道这个人是他。

    “你怎么?没走?”她嗓音沙沙的,像口破锣。

    江枫整个晚上就睡在她房间里的单人沙发上,喂她喝完了水,干脆在她窗前的地板上坐下:“我走了,把你扔家里自生自灭?我可干不?出这种事?。哎,廖非非人呢?”

    “出差了。”

    真是病来?如山倒,夏渔暗叹自己现在就是条在岸上的死鱼,只剩喘气,什么?扑腾的力气都没了。

    她一看时间,都深夜三点了,心里十分抱歉:“我没事?了,你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江枫撑着额,掩饰唇边的一抹苦笑。

    一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撵他,都病成这样了,还?老想着不?去麻烦别人。

    可是不?陪伴,她又?怎么?知道,这是他最长情的告白?

    “我天天上班,可是鱼丸生病一年可碰不?上几次。”

    他眼波温柔,无论?是大男孩一般的笑容,还?是深夜里迷人的嗓音,都带给人很强的安全感,这种感觉熟悉到?令人鼻尖微酸。

    夏渔蓦然意识到?,在很多年以前,其?实她就很依赖他了。

    痛经?了知道他会骑车送她回家。

    爬山力竭,知道他在前面,他总会伸手拉她一把。

    物?理课听不?懂老师在?什么?,但心里不?会特别着急,知道有他在,她总会搞明白的。

    现在的夏渔坚强独立,凡事?都要自己拼自己上,但她知道她不?是一直这样的,她曾经?很长时间依赖一个人,也花了很长时间去戒掉因为?这个人而养成的坏习惯,然后告诉自己,应该独立了,这样总是麻烦别人的自己很丢脸。

    有一次她下班开车回家,开电台。

    电台里的女主持透过电波问了一个问题。

    ——你生命中有没有一个特殊的人,想起他(她)时,快乐和痛苦同样清晰,想忘,却总是念念不?忘。

    “如果?真的有这个人,生活给你一种可能性,这个人又?回到?你生命里,那也许是冥冥之中给你的暗示。”

    “你也是他(她)生命中最特殊的那个人。”

    夏渔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竟在这样身体?极不?舒服的的深夜,想起电台里的那段话。

    白天的坚强都是伪装,只有深夜的脆弱才是真实的。

    她知道自己其?实想念着依赖这个人的感觉,但理智告诉她不?可以,他们已经?回不?到?过去,她也没有资格去依赖。

    “我身上都是汗,能不?能扶我去浴室。”她抹去脑海里的那些杂念,最后请他帮个忙。

    “别折腾了,我给你端水进来?。”江枫很自然地掌心贴上她的额头,高热明显退下去一下,“洗澡就算了,毛孔都张着,容易再受凉。”

    江枫很快端来?温水,扶她坐起来?后,很自觉地出去了,夏渔感动于他细致入微的照顾,却也愈加不?知道如何收拾好自己本就纷乱的心情。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床沿,发着呆。

    许久之后。

    “嘟嘟~”

    “鱼丸,好了吗?”

    “哦……好了。”原来?他还?没有走。

    “那我进来?了。”

    江枫推门而入,就见她换了一身清爽绵软的睡裙,大眼盈着光,整个人柔柔弱弱的,却有一种出水芙蓉的美丽。

    多想现在就告诉她,其?实根本没有别人,即便在分开的日日夜夜里,他也没有停止过爱她。

    他的心脏最滚烫最赤忱的位置,自始至终只写着“夏渔”二字。

    “都发烧了还?不?回去躺着,这样也好,明天咱们俩都可以偷懒不?用上班了。”

    今晚的他极尽温柔,扶着她的胳膊让她重新躺下,又?不?放心地测了一下她额头的温度,随后眉目温和地开口:“看在你生病的份上就不?折腾你了,这几天你就别来?我家了,我过来?你这里,你就看着我练练指法好了。”

    夏渔闷声不?响,对?他的“好心”并没有任何反应。

    这在他预期之外,他观察她表情,发现她有些郁郁寡欢,这通常是不?妙的前兆,?明她心里藏着事?,或者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

    是什么?决定呢?

    江枫有些慌张了。

    他又?流露出那仿佛要被抛弃的眼神,夏渔心有不?忍,只好装作了个哈欠:“困了,你要不?想走的话,就睡客厅吧。”

    *

    夏渔做了一晚上病秧子,幸好退烧药吃得及时,她又?年纪轻身体?底子好,第二天起来?头也不?疼了,除了稍微有些虚弱无力,精神大抵恢复了九成。

    她起来?时,客厅飘着粥香,平时闲置不?用的厨房今天难得派上用场,她进去一瞧,米粥和鸡蛋已经?煮好,锅里正沸腾的馄饨一个个饱满可爱,让人非常有食欲。

    她皱了皱鼻子。

    这个男人什么?时候这么?持家有方了?

    江枫扭头见到?她:“晚上想吃什么??我早点下班去买菜,上回你不?是想吃糖醋排骨?晚上我就给你做一个?”

    “你不?是?你没做过?”

    “菜谱看一下不?就会了。”

    “哎我?你跟廖非非两人能不?能有空收拾收拾这厨房?灶台的灰都有一尺厚了,我看上面还?有疑似蟑螂腿的东西?。”他跟个家庭妇男似的,絮叨起来?。

    “蟑螂腿?”

    家里有蟑螂?

    夏渔脸刷得白了,到?底身体?没恢复,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姑奶奶,我?的是疑似!你恶心什么?啊?灶台我全擦干净了啊——”江枫在她身后嚷嚷,“真的很干净的,不?信我舔给你看——”

    夏渔干呕得更大声了。

    这顿本该食欲不?错的早饭到?底被蟑螂腿给毁掉了一半美味,夏渔喝了点米粥,在江枫的软磨硬泡之下吃了三个馄饨,就彻底饱了。

    目送他进厨房洗碗的背影,她的目光逐渐慌乱。

    两人相逢以后,相处模式越来?越诡异了。

    从一起吃晚餐,到?一起过夜,现在甚至开始一起在家吃早餐,心平气和商量晚餐吃点什么?。

    夏渔脸上无波无澜,其?实内心已经?兵荒马乱。

    *

    她没有听从江枫休息一天的提议,坚持要上班,江枫拿固执的她没办法,开车送她到?安泽路校区时,他才去上班。

    没想到?早已经?有人在等她。

    是方韵。

    今天的她穿着没有上一次见面那么?贵气逼人,很普通的衬衫牛仔裤,这是一种很明显的要拉近人与人距离的穿着风格。

    夏渔预感自己上次的那番话起作用了。

    “夏总,我十年没出来?工作了。”

    还?是上次的位置,方韵坐在她对?面,两个女人面对?面交心,也在步步试探对?方诚意:“你有没有想过,用我这样脱离社会那么?久的中年女人,是不?是冒险了点?”

    “我对?我自己都没信心,除了养孩子做妈妈外,我对?这个社会来??就是个废物?吧?你又?凭什么?相信,我能为?你带来?价值?”

    “你问我凭什么??”夏渔笑了笑:“就凭你来?夏果?两次,你已经?踏出全职妈妈进入职场的第一步了,那就是从家里走出来?。”

    “真正的废物?不?会走出自己的舒适区,但至少你来?了,方姐,不?要再妄自菲薄了,我知道你心里根本不?认输。”

    方韵脸色变了变,随后苦涩一笑:“是的,你别笑话我,我的字典里没有输这个字。”

    “但是你看。”她伸出右手,手指上空荡荡的,依然并没有戒指,“我把戒指拿下来?了,我的婚姻就是输了,我不?服输都不?行。”

    夏渔目光坚定:“婚姻是两个人的、两个家庭的,但事?业,是你一个人的。”

    “方姐,听我一句话。”

    “人除非到?了终点,否则,人生任何一个阶段都可以是起跑线。”

    方韵默了一会儿。

    “我喜欢你这句话。”她最后抬起眼皮,已经?不?再年轻的脸上终于出现如释重负的笑意,“十年后的起点,我选择从夏果?教育开始。”

    ***

    方韵这天下午入职夏果?教育,连同她,还?有一个黄子薇的姑娘,销售部?从一朵独苗,到?今天的三朵金花,团队逐步建立起来?,夏渔这段时间的职场焦虑终于减轻一点,这天临下班前,了一通重要的电话之后,她靠在椅子上,脱力了一般。

    心情谈不?上是好是坏,她只是做了个必须要做的选择。

    也谈不?上对?自己不?好。

    自从放弃了编制铁饭碗,也就等于和舒服的生活彻底?再见,这些年她干的所有事?、所有的压力,其?实都是在为?难自己。

    她越来?越像一块没有感情的冰,连捂热自己都不?屑于去做,这样的她,自然鲜少想过要讨好自己。

    理智地做一个选择,然后坚持下去,这就是她现在的生活信念。

    到?了下班时间,江枫踩着点接她,顺便不?忘炫耀后备箱里他刚采购好的新鲜蔬菜。

    “我的招牌糖醋排骨,我连广告词都想好了。”他围着围裙,在她家的厨房大放厥词,“江式糖排,有点醋有点甜。”

    夏渔刚要开口奚落他,他已经?夹了一筷子排骨,在她耳边喃喃了一声“尝尝”,一块炸得酥脆甜香的排骨已经?滑入她的舌腔,顺便也堵上了她的嘴。

    他笑眯眯地欣赏她的狼狈,被她瞪了也不?悚,黑色眼瞳里的温柔有令人心颤的力量。

    夏渔胸腔里的心脏无法控制地蹦跳了一下。

    “你要烫死我啊,舌头都要烫化了。”排骨明明一点都不?烫,她却故意找茬。

    “烫吗?我吹过的啊。”他狐疑地凑过来?,和她离很近,是真的关心她烫到?了没有,“舌头伸出来?我看看,是不?是红了?”

    “神经?,才不?给你看。”夏渔别扭转身,不?理他了。

    被他拉着准备晚饭,半个时后,三菜一汤终于做好,两人面对?面坐下,江枫给她盛稀饭。

    她沉默地接过稀饭。

    江枫唠叨,不?知不?觉管起她的生活起居:“你病刚好,今天还?是别吃太硬的东西?,晚上喝点粥就行了,要是饿了,我冰箱里还?留了十来?个菜肉馄饨,你饿了就煮几个吃。”

    “知道了。”夏渔难得温顺。

    每道菜都好吃,她一一尝过去,等到?那碗粥全部?下肚,胃暖了,身体?也仿佛可以重新孕育无穷能量。

    她慢慢地放下碗,抬眸,凝视对?面吃得风卷残云的男人。

    她最近胃口,剩菜基本都是他吃的,没少跟她抱怨每天跑步的时间比以前多了半时,他时间又?紧张,只好把早起时间又?往前提了半时。

    他吃饭吃得香,没有注意到?她此刻的沉默。

    夏渔见他吃得差不?多了,知道是时候了。

    “我联系了从教我琴的宋老师,明天开始,你去她那里上课吧。”

    她用没事?人的语气,甚至朝他扯了一下嘴角,“不?好意思啊江枫,我本来?想坚持的,但是实在没有精力,你还?是……换老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