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无刀的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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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会那日的场景成了京城人茶余饭后的笑谈,实在是看点太多。

    刚开始是曹丕等人的登场,为了热场子自然都是要做首诗,不得不承认曹丕真不是草包,一首气吞山河的诗令人看到了他的雄心壮志,文武双全,世子首选。

    本来这是好迹象,偏偏曹植没怀好意,甚至此诗会就是拆台的,让场面一度失控。

    为了世子之位曹植也是拼了,连着三首诗直接盖过了曹丕的风头,还隐晦指出二哥是文不成武不就,可叹可叹。

    曹丕神色不变,还从容自嘲,艰难保持住了他的人设,但内心杀意凛冽,琢磨着等自己熬死老头,怎么弄死这个混账弟弟。

    煎炸、锅煮,怎么残忍怎么来。

    不过曹冲的至交周不疑也冒头了,虽诗词一道不如曹冲,但经史子集他无所不精,另辟蹊径也在诗会上大出风头。

    曹植很懊恼,可又拿他没法,这时候忽然瞧见了曹瑞,计上心来:“周兄学问广博甚为佩服,但要这世上学问,恐怕无人比得上我那兄长了。”

    周不疑知道他的是曹昂,但却不屑一顾,讥讽道:“你那个江郎才尽的曹子修?”

    他很嚣张的,而且在京城里也不是嚣张了一天两天,但今天终于踢到了铁板。

    本就怀着搅合之心的曹瑞才听到有人父亲江郎才尽的时候,直接起身,当着诗会所有人的面,背了唐诗三百首,宋词也三百首。

    这都是什么,是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化瑰宝,每一首都足以流传千古,可现在却跟地里的大白菜一样。

    “里面有些是大公子的大作,以前在相府外的百诗里听到过,不过更多的还是没听过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首首都是传世之作。”

    此言一出,终止了一切谈论,在场都是读书人,隐隐猜到了什么。

    曹瑞噙着冷笑看向周不疑:“江郎才尽?只是你们无知而已。”

    作为神童,在万众瞩目中背着走了,但觉得意犹未尽,又把妹妹曹醒拉出来,让背三字经。

    本就被镇住的文人此刻更呆了,这都是什么孩子!

    “那女娃背的什么,都是三个字,但言浅意深。”

    “最主要还朗朗上口,最适合给孩童启蒙。”

    曹瑞负傲然:“这便是你们以为的江郎才尽,殊不知父亲早不屑与尔等争命,这些诗词以及三字经只是父亲给我们启蒙所用。”

    家伙简直是不震死人不打算结束,两个娃一样的举动,背着悠然离开,他们走得很慢,每看一个人就摇头叹息,尤其是目光落在周不疑身上更是长吁短叹,那表情就像是看到自己家的傻儿子一样,失望以及至极。

    周不疑被深深刺激到了,他自便为神童,受尽赞誉,哪里能接受被更的孩子鄙视,而且更无法接受这等流芳百世的诗词竟只是孩童的启蒙,嘶吼着:“启蒙所用?不可能,绝不可能!”

    “你不能接受的还多着呢,井底之蛙岂知苍穹之大。”

    噗

    周不疑气到吐血,生死不知。

    曹瑞看都没看一眼,领着妹妹走了,身边跟着史阿跟拓跋刃,两个人尽心保护着,只是当走出诗会,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心眼的老子果然有心眼的孩子,今日过后,恐怕无人敢再编排曹昂了

    一场诗会就在一波三折中结束了,如此惊心动魄,连番转折岂能不被当做谈资。

    谁都不知道,老曹做了伪装也在席间,本来他是想就近看看儿子们的腕,却不想那个自己栽培了多年的孙子给了自己天大的惊喜。

    “才学深厚,腕高超,心志坚韧还够黑够狠,奉孝,瑞儿真成狼崽子了。”老曹在后宅一个院落中欢喜无限。

    郭嘉给他煮酒,随口道:“主公更想他年轻,更具可塑性吧。”

    “哈哈,知我知奉孝也。”老曹笑得爽朗,仿佛心里头最大的一块石头搬掉了。

    不同于诗会文人的羞愧,他是真的笑得开怀,曹瑞是他的孙子,也是他的开心果,也真正走入了眼帘。

    第二日王府有封赏送到曹家庄,曹瑞晋平荆将军,赐天策府一座。

    官职是曹昂以前的官职,府邸是天策府的原府,虽然没有开府权利,但潜在的信号已经足够了。

    老曹的确放弃了曹昂,但又相中了孙子曹瑞。

    曹植的诗会没成全自己,也没成全曹丕、曹冲,反倒让曹瑞成了最大赢家,这种感觉就像追了半天美女,最后美女竟选择了自己的兄弟,不,是自己的侄子。

    靠,这是什么戏码,曹植在家继续抓狂。

    曹丕那里也不好过,在得知自己的侄子成了大赢家的时候,几乎想要杀人,可终归还是压下了怒火,在三楼顶问向司马懿。

    “先生,你怎么看?”

    “以前魏王将大公子看做了年轻时的自己,现在大公子失势本以为后患再无,却不想又冒出个曹公子”司马懿目中流露出异样的光彩,顿了一下:“他太年轻,而魏王还有许多年,绝不能给他靠着大树长大的会,否则会比大公子更加难对付。”

    曹丕推开窗子望着远方淡淡道:“好在我那兄长不得士族支持,又被软禁,就算曹瑞侄儿能得父亲宠爱也是无根浮萍,而且年轻是他的优势,也是致命的软肋,若能在这几日敲定立世子一事,他便不足为虑,现下我所虑者唯有子建、仓舒。”

    司马懿微不可察的摇头,开口道:“子建文采飞扬,颇有大公子当年才高八斗的风采,不过其为人恃才傲物,天下能入其眼者寥寥无几,观其身旁之人无一有治国本领,至于冲公子,虽自幼体弱多病,隐有夭折之象,可一来得魏王宠爱,二来身边也不乏能人异士,不可不防。”

    曹丕听完垂头不语,眼中的厉色却是一闪而过,当抬起头后却又变得温润平和:“冲弟生五六岁,智意所及,有若成人之智,可惜唯独身体太差,不然以父王所爱,恐怕我等兄弟都要远避他方。”

    “冲公子身边都是魏王亲信,好在那些人不能涉足朝堂,这是我们的优势。”

    曹丕又一次摇头:“不,我们的优势不在他的人不涉朝堂,而在于他有夭折之象。”

    司马懿闻声一颤,却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听曹丕继续:“听冲弟自诗会当晚偶感风寒。”

    窗前,曹丕负而立,望着脚下城中来来往往的人流,一种握天下的感觉油然而生:“据冲弟快要下不来床了”

    司马懿屏住了呼吸,目光凝视着曹丕背影,久久后缓缓低下了头,若是曹昂在此的话定会惊呼,好一个曹丕,竟令冢虎低头,难怪乎他在世的时候司马懿兢兢业业。

    而在司马懿的心中则惊恐于曹丕的成长,以前那个时常请教自己的少年如今已是真正的枭雄。

    时光,让人飞速成长,也冷酷无情。

    以前他不能完全理解,但现在他洞悉世情,无刀的残忍胜过劈斩的刀锋。

    这场夺嫡之争终是要图穷匕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