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正常。”医生递给他诊断单, “但有一个问题就是，会不会影响以后怀孕, 还需要观察两周，再做检查。”

    谭思齐略收了笑意, 想了想：“总之她本身健康没问题，是吗？”

    医生点头：“后期不发炎，正常恢复好，就肯定没问题。哪怕这个怀孕，出问题机率也不大。”

    “那就行。谢谢。”谭思齐笑着叠起诊断单，放入口袋，转身回病房。

    她没事就好。

    别的都是次要。

    但他刚走近房门口, 脸色就一变。

    耳边，是卫美辰微微发颤的啜泣声。

    他大步走进去，正撞见匆忙出来的护工：“谭先生, 您太太要找您……”

    谭思齐点点头，三步并两步, 走到卫美辰床边。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他倾身搂住她肩膀, 心里被她哭得发酸, “不哭，万一扯到伤口不好，我马上叫医生。”

    “不是不舒服……”卫美辰眼泪黏住了睫毛, “你告诉我，我是不是不能生了……”

    着，她哭得更伤心起来。

    沾着奶油的嘴角向下撇着, 透明眼泪融进那奶白，一起往脖子里掉。

    谭思齐听了这话，一愣，探向床头铃的手顿住：“谁你不能生了？”

    她这么快就知道了？

    还想得这么严重。

    他不算告诉她的，就怕影响心情。

    卫美辰委屈地在泪光里看着他，肩膀轻颤：“我听到的……刚才窗户下边有人，肚子刺太深，以后…以后恐怕不能生了……”

    这里是二楼，窗下有条花园径。安静，很少有人走。

    也不知道是谁恰好在下面乱嚼舌头。

    但应该不是她。

    谭思齐松口气：“没有。哪有不能生。”

    他微笑：“你手术做得很好，伤势也没那么严重，就是当时看着吓人，医生恢复好了就一切正常，没有什么不能生的。乖，快别哭了。”

    生病的人，就容易敏感。

    “那她们不是我？”卫美辰抬起手背，胡乱擦了把脸。奶油被她从嘴角糊到了脸蛋上。

    这时，站在门口的护工，远远地笑道：“卫太太，这事，我猜啊，是五楼的一个男病人，好像是喝酒架的，西瓜刀伤了肚子。跟你没有关系呢。”

    “听到没有？”谭思齐笑着拿起毛巾，给卫美辰仔细擦脸，“不是你，别乱想。不哭了，不然没有糖吃。”

    卫美辰仍疑虑地看着他，吞吞吐吐道：“那你…你让医生来……”

    谭思齐：“你不相信我？”

    “可是”，卫美辰嘟着嘴低下头，“今天你爸爸好像有点不太高兴……难道，不是因为这个？”

    谭立明不太高兴？他倒是没太注意。

    难道是因为输血的事？

    那应该怪他。

    她这般在意，让他觉得心疼和自责。

    谭思齐给她把脖子里掉的奶油渣也擦干净，揉揉她脑袋：

    “你想哪儿去了？我爸他就那样。就算有什么不高兴，也跟你没关系，他要烦的事儿太多了。你别误会，不要多想。”

    “真的？”眼泪擦干，卫美辰的睫毛重新翘起来，像开了两朵花，“我刚才一听，再一联想，还以为你瞒着我……”

    她那一瞬间好怕，怕因为自己刺了张家两个人，结果来个什么因果报应。

    她不信那一套的。居然也好害怕。

    谭思齐把棒棒糖拿出来，用那圆球轻戳了下她脸蛋：“你以为，还你以为，我有什么事瞒着你的？”

    当然不是瞒，而是要等到合适的时机再。

    她微微一躲，低头：“我错了。”

    谭思齐把糖剥好了，笑着递给她：“知错就好。哭成这样。肚子有没有哭疼？”

    卫美辰把糖鼓鼓地含进嘴里，露着嘴角一截雪白，摇摇头。

    想了想，她又忽然笑起来，含糊不清地“哼”了一声：“我要生两个。”

    眼睛还红着。就开始这么得意。

    “好，我们生两个。”眼见雨过天晴，谭思齐赶紧附和。

    心里却想，一个就好，怕她累着。

    她却对这答案不满意，不悦地瞅他一眼：“你应该，就算我不能生，你也绝对不会不要我。”

    谭思齐笑起来：“当然。你出了我的心声。”

    卫美辰这才真高兴了，安心吮糖。

    棒棒糖只是个安慰。到了中午，依旧要给她喂清淡无味的流质物，看着她皱紧眉头，却不得不下咽。

    到了伤口换药时，她又给疼哭了。

    谭思齐抱着半躺的卫美辰，给她擦着眼泪，心中无比自责。

    明明在一起，却没能保护好她。

    真想以后就把她紧紧拴在身上，哪儿也不能磕着碰着。

    *

    傍晚时，韩升闻讯来看卫美辰。

    “你这人，怎么老爱把自个搞得全是伤。”他对她笑道。

    卫美辰朝他吐吐舌头：“可是我最后都好好的呀。”

    韩升笑：“那倒是。”

    坐在一旁削苹果的谭思齐，闻言抬头：“老是伤？还有什么时候？”

    卫美辰悄悄朝韩升挤了挤眼。

    韩升微挑眉，然后转头回答：“有一回过敏差点休克，脸都变形了，她没告诉你啊？”

    谭思齐继续削：“噢，知道。”

    “美辰，多忍忍啊。师兄，再见。”韩升识趣，没多坐，几句话后便起身离开。

    虽然知道她跟韩升没什么，但看到他们熟稔的样子，谭思齐还是有些醋。

    他在心里默默检讨：总不能不让她交男性朋友吧？这样不好。

    苹果削完，谭思齐给卫美辰喂了几片，然后给她处理方便问题。

    目前她伤处不能动，抱她去卫生间也不行。

    卫美辰心腔里，一半软如绵，一半窘如煎。

    这份感觉，她这一辈子是忘不掉了。

    苦日子持续了一个多礼拜，卫美辰才开始能吃点正常饭食，也能被抱着去自个上卫生间。

    都是谭思齐抱。

    他一直陪在医院，贴身的事情都亲自照顾。

    谭思齐在病房里置了办公桌，时不时忙点工作，也供卫美辰在精力好的时候学习功课。

    她不想砸掉考试，吴迪专门给她送来上课的视频，好让她顺利过关。

    令他高兴的是，卫美辰恢复得很好，也没有任何感染发炎迹象。

    医生这是良性循环，接下来的康复过程，基本也不会有问题。

    卫美辰能下床走上几步的时候，那胖丫已经康复。

    她滴溜溜地跑来看姐姐，两个人一起吃谭思齐买的蛋糕，都啃了一嘴花。

    总算吃尽兴了。

    谭思齐也看得舒心。

    见她状况很好，他暂时离开了一天，去邻市看个项目。

    这工作没法落下。但心里仍时时刻刻想着她。

    可能有这么一种规律——当心里始终牵挂着一个人时，身边就容易发生与她有关的事。

    谭思齐在写字楼电梯间里，不经意地看到了卫美辰的那支广告。

    瞬间光影诱人。

    他自然是禁不住驻足了好一会。

    她脸上就刷了些睫毛膏，没别的妆。穿着一身严密的白天鹅羽衣，在水底游过，再柔柔袅袅地从水面钻出来。

    羽衣袖拂掉脸上的水渍，而膏妆丝毫未沾染。

    那姿态，分毫不露骨，却撩进他心底。

    “这牌子不大，不过这两年市场还可以。”身边的周南。

    谭思齐看着屏幕，微勾唇角：“他们有眼光。”

    “有眼光”的可不止是广告商。

    临近傍晚的饭局，有人用还算体面的方式，给他安排了一个年轻女人相陪。

    谭思齐笑笑。难免有不了解他的人，误以为他跟他哥爱好一致。

    但就在准备推掉时，他讶然发现，这女人的长相，竟和卫美辰有五六分相似。

    不过，第二眼看去，气韵神采却是比卫美辰差得远了。

    谭思齐原本只是不动心。

    此刻胸中则升起了恼怒。

    他的女孩，不是随便什么货色可以模仿，更不是任何人可以侮辱。

    这人还想托他帮忙？

    等着倒忙吧。

    “看来你查过我，不过查人的功夫不怎么样。”

    谭思齐面色骤冷，瞟了那人一眼，提前离席。

    归心似箭地奔回青市。

    一路上他心想，等卫美辰身体完全恢复了，要尽快办婚礼。越热闹越好。

    就是要让人看看清，她是他独一无二的妻子。

    一边又牵念着，今天没有他照顾，也不知道她到底好不好。

    匆匆到了医院，在门外就听到笑声和狗汪汪。

    谭思齐诧异地推开门，看见陈允那家伙竟然在呢。他正趴在卫美辰床边，给她放视频。

    不用猜，里头在装可爱的，肯定是他家那狗宝贝。

    谭思齐瞪他一眼：“不请自来啊。”

    “谁让你这么气，我不就是追过你老婆两天嘛，居然从来不让我见。”陈允嘻嘻笑，“你老婆刚才都不介意跟我做朋友了。美辰，是吧？”

    卫美辰抿着笑点点头。

    “出去出去。回家遛你的宝贝去。”谭思齐利落地轰人。

    人一走，卫美辰就笑出声来，还朝谭思齐张开双臂。

    “想我了？”谭思齐眼角飞扬，大步走过去，将带着馨香的美人，轻手轻脚地整个平抱了起来。

    卫美辰腿挂在他臂弯里，胳膊搭在他肩膀上，茸茸的双眼看看他，然后把头一扭，红唇撇了撇：“我才不想你呢。”

    谭思齐笑，低头亲了亲她的耳廓：“那我可真吃亏啊，我可是时时刻刻都想你。”

    亲完了，再心翼翼地把她放下来。

    他仔仔细细地问她，今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身体什么感觉。

    她什么都好，但是想洗头发。

    “行。遵命。”

    谭思齐先放好热水，置好躺椅，将她的伤口严密包好，以免沾上水汽，再将人慢慢抱进去，平放。

    他站在她脑后洗。

    卫美辰头发柔黑，在他手中乖巧地泛出泡沫，软软地缠着他的心。

    她嘴不停哼歌儿。

    谭思齐俯下头，反复地亲了亲：“什么事这么高兴？”

    卫美辰：“原来那医生是你朋友啊。”

    谭思齐拉下脸：“就为这高兴？”

    “不是啦。”她视线往上瞅他，眸如明珠，“我今天，看到了你藏的那个诊断单子。原来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