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二次登台演出3
宋赫李香梅离场后,演出前从二楼下来找座位的几位贵客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身旁的厮或丫鬟见状,忙上前伺候他们用茶漱口。
正在几人端起茶杯时,秦家姐妹四人身穿红、黄、蓝、靛色拖尾收腰振袖罗裙从楼梯处翩然而下,从舞台右侧飞燕游龙般依次上来,随着她们轻盈的步调,纱质裙摆褶皱翻腾,宛若染了色的云彩。
四个公子哥和旁桌的三位富家姐一时看呆,手中的茶杯就这么干举着,嘴微微张开,这种姿态对于受过严格家教的几人来实在是不雅,要搁平时,侍候的下人早就委婉提醒了,只不过这时的丫鬟厮也迷了神,顾不得主子了。
直到秦家四姐妹各自坐在古筝前,几位贵人才猛然回过神,和旁桌对视一眼后,赶忙喝着茶水掩饰尴尬。
富家姐这桌有两位是上次来过的,还有一位是年龄稍大些刚出嫁不久的新妇,她放下茶杯后凑近另两个妹妹,低声道:“她们穿的罗裙是哪家的?竟是这样好看,两位妹妹可在街上哪家铺子里见过?”
其中一千金半捂着嘴,怕惊扰了台上的演出,她声音很低,几乎耳语,回应道:“实不相瞒,我和阿清自前几日看了她们那成套红裙后就逛遍了京城街铺,霓裳阁倒是有相似的,可到那里仔细一瞧,却只是形相似,其韵味却少了些什么。”
霓裳阁是京城最好的衣铺,除了成衣,店里也接“高端定制”,据老板曾是宫廷裁作,十几年前到了岁数出宫后开了间铺子,又收了好些女红慢慢培养教授,这才有了现在的名气。
秦家四姐妹的演出服确实是出自霓裳阁,但铺子里挂上售卖的成衣最便宜的都要二两银子,姜阮没钱买,便发动“三寸不烂之舌”功力,好歹的买了八件学徒练习制作的废衣,又顺了点花色的布料。
由于面料差,做工也不精细,所以只花了一两银子,最后田掌柜付了账。
拿回家后姜阮连夜改衣,秦家姐妹四人和李香梅也帮着缝缝补补,这才有了舞台上令人惊艳的演出服。
女团今天的表演形式是四人在上半段一齐抚琴,到下半段才两两一组分开。
秦琴拨弄琴弦起调,几个脆音后其余三姐妹跟着弹琴,四个八拍过后歌声起——
“如今男子负责赚钱养家~”
“女人负责貌美如花~”
“却不知女人也可养家~”
三个姐姐一人一句,秦画接上,俏皮一笑,半唱半了句:“男人也能貌美如花!”
这一句给台下的男性观众逗乐了——
“女人赚钱养家?如何养?”
“难不成背麻袋、扛大包、做跑堂?”
“纤弱女子哪能做得?!女子赚钱不就是那点子花事……嘿嘿!”完还坏笑了两声。
讲这话的男人穿着一身中等面料的棕色袍子,瞧着是稳重的颜色,却被他贼眉鼠眼的神情给毁了个点滴不剩。
旁边有女客人听见,便冷笑出言讥讽,“不就是什么?你倒是敢出来?!咱们女人缝补刺绣不能赚钱吗?制香制粉不能赚钱吗?再不济,蒸馒头包子去街上卖不也是补贴家用?”
这位姐姐算是客气的了,还有位泼辣些的,直接道:“你这厮言谈龌龊,可见心里多是腌臜,烟雨楼没少去吧!”
烟雨楼是京城地界内最低等的花楼,达官贵人不屑去,寻常人都绕着八丈远,只有那能赚些钱又想图快活的汉子才时不时的去光顾。
他确实经常去烟雨楼,这老娘们咋知道的?!
棕衣男人被呛了狠狠几口,眼珠溜溜直转,心想要怎么怼回去。
坐在他们前头的那三个富家姐听着音回过头来,出嫁的这位上下量了一眼贼眉鼠眼男,脸上是温和的笑意,出口言语却如刀锋一般,又冷又利,
“何皇后是燕朝康帝的发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曾为康帝揽阅奏折时而批复;盈朝李太后年青时作庆帝幕僚十五年,得太平盛世;赫朝/太/祖/皇帝之妻郑柳葭,年青时曾是率兵十万的大将……”
她一连了七八个女中豪杰,最后笑容更胜,“你难不成比皇帝还能干?”
这话的侧面意思就是:连皇帝都能尊重女人且委以重任,你算老几啊敢这么诋毁女性同胞。
棕衣男被噎得快心肌梗塞,脸憋得通红,见四周的视线都在他身上,半晌,寡不敌众的灰溜溜的猫着腰逃出酒楼了。
“豪言壮语”的这位富家千金姓陈,是礼部尚书的独女,今天非要拽着她一起来的一个是兵部侍郎的爱女,姓赵,另一个是户部侍郎的爱女,姓曹。
听两个姐妹第一楼有四个弹跳唱出色的女子,她开始是不屑于的,表面没有出,可心里总归是觉得这些难登大雅之堂,只当是卖了妹妹们的面子才来,可听了台上四姐妹唱的词曲后,她方才懂得,原是真的不一样,并不是为男人而谄媚献艺。
她们四人唱的歌词简洁明了,听后仿佛给她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为何女子不能赚钱养家,让男人只貌美如花呢?
台上的演出还在继续——
秦琴和秦棋回到古筝前弹琴,秦书秦画站起来换到台前跳舞,她们的舞步整齐划一,蓝靛色的裙摆随着动作纠缠叠加到一起,飘摇间形成渐变的颜色。
“……谁女子不如男~”
秦画唱完了这一句,乐声又响了四个八拍后渐渐静止。
台下响起轰鸣的叫好声,竟有八成都是女人,有个梳成婚后发饰的妇人一连叫了几声“好”,然后把腰间的荷包扔了上去,有了她这开头,后面跟了好几个扔荷包的,离她们最近的那三个富家姐也扔了手帕上去。
旁桌的四位公子哥两两相对视,寻思着他们一大老爷们扔荷包和手帕是不是不太好,于是就掏出碎银子扔了上去。
秦家四姐妹不露痕迹的躲开那十几个碎银,等喘匀了气才肩并肩站成一排,对着观众谢幕——
“多谢诸位捧场,我是红红。”
“我是火火。”
“我是恍恍。”
“我是惚惚哦。”
“我们四姐妹登台只为献艺,请诸位勿要扔银子,留着钱多点几道第一楼的‘珍馐’吃吧。”
观众们听见这俏皮话,纷纷一乐。
秦琴走上前,捡起一张粉色的帕子,走到台边弯腰,对着赵姐一笑,道:“谢谢这位姐姐的手帕,我正好缺一张呢。”
她刚又是弹琴,又是跳舞唱歌,运动量不,出了汗,凑近时能闻见一股清淡的香味。
姓赵的千金姐见她突然上前来,又闻见一股十分清香的味道,不知为何,忽地红了脸,轻声道:“你拿走用便是了,无需言谢。”
秦棋捡起一张手帕,拿起来,她生性腼腆,被姜阮“强练”了好久才能在表演时收放自如,这会儿演出完了,便又有些害羞,但也学着姐姐,对后面扔手帕的那位女子挥了挥,“多谢您的手帕,我会好好保存的。”
被“点名”的那个女子没想到自己的帕子居然会被捡到,深呼了一口气,大声道:“你拿着用!回头我再绣给你!”
刚喊完话,她的丈夫浑身散发出“醋味”——我平时让你绣个帕子你都不肯,现却要白白给别的女人绣?!
秦书一向是冷若冰霜,她胳膊一伸,便捞起一块帕子,攥在手里,动作行云流水,又快又准,好似是从地上抄起来一杆银枪,她微微颔首,对着手帕的主人曹姐道:“多谢你的帕子。”
曹姐袖子下的手捏着,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眼神扫过她白皙冷艳的面孔,几瞬后才发出声音,“不客气。”她又看了眼秦书身上冰蓝色的裙子,问道:“你喜欢蓝色吗?”
秦书点了点头。
秦画也捡起一张白色绣着梅花的帕子,笑起来眉眼弯弯,话的声音又软糯讨喜,“姐姐,谢谢你送的手帕哦,我太喜欢啦,就留下咯。”
初嫁为新妇的陈姐被她笑得心痒痒,看着她软嘟嘟的笑脸,不禁想要尖叫——
啊啊啊!我以后要是能生个这样玲珑剔透的闺女就好了!
“拿走拿走!下次我再给你扔!”
秦家四姐妹人手一张帕子,挥舞了两下,然后胳膊转到胸前弯曲,做了个谢幕礼,翩然离去。
那四个贵公子盯着舞台上的碎银子发愣,而后齐齐转过头看向旁边桌子的三个千金,满脸不可置信——银子不捡,居然只捡女人的手帕子?!邪了门了!
那三个千金也转过头来看他们,眉毛抬起,嘴角带着“张狂”的笑意,好像在——怎么地吧!妹妹们就爱香香的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