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公子,您这样不行啊!得——”六两突然止住话茬,他在思考怎么文雅的提出“追爱”建议,想了半天,半里路都走出去了,他才接着道:“要不您找个由头离得姜掌柜近些,来个那啥,叫什么来着,哦,对,叫‘近水楼台先得月’。”
司家家财万贯,自诩“是有传承”的人家,其实不过是三代前赶上战乱“好时机”,踩了狗屎运得以发家,这滔天富贵人家须得讲究规矩,规矩里有一条,下人必须是家生子,如此,连老子娘的卖身契都攥在手里,方可值得信任。
六两却是个特例,他原本是街边的乞儿,饥九顿饱一顿的从西边一路乞讨到江南,能活着到达富庶之地已然是老天垂怜,可好运还没停止,他又被好心的司宿捡回了家,主子力排众议,终得将他留在身边,并起名为六两。
司宿不好端架子,六两又没接受过“下人上岗前培训”,所以被养成了习惯性“蹬鼻子上脸”的性子,心里想什么就跟主子什么。
五金不同,他较重规矩,主子仁慈是情分,他这下人少话多做事是本分,在听到六两竟敢“拿乔”,操心起主子的婚姻大事,他惯常的一副“死人脸”活了下——眉头紧皱,鼻孔里喷气。
他这意思就是——不懂规矩!
六两闻声瞅了他一眼,也不在意,只是笑道:“五哥,你也有好主意了?快快同公子一。”
五金一噎,“哼”了声,“我没你那脑子。”
司宿听见身后的动静,嘴角溢出一丝笑意来——五金也是执着,明明每回都吃瓜落,被六两噎得不行,却依旧“不改初心”。
他忽然一愣,自己缺的就是这副恒心啊。
不过,六两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好像……有些道理。
……
傍晚,京城南区一座富商的宅院里。
白日里在越时那两位碰瓷的少爷和姐回到家里用饭。
饭桌上,白芷姑娘一手拿着签名不舍得放下,手心的薄汗快将纸上的墨水晕开了,一手拿着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有一下没一下的杵着。
她母亲瞧见了,舒展的柳叶细眉一下子拧起来,“一手扶碗,一手拿筷,平时教你用饭的规矩学到哪里去了,这样不伦不类的像什么样子!”着,她又眼尖的看见自己闺女手里好像有东西,“你另一只手上拿着什么?”
白芷姑娘人鬼大,眼珠一转,“母亲,我没拿什么呀。”话间将手上的纸片递到自己哥哥的手里了。
我还没老眼昏花呢!
他们母亲被气笑了,“没拿?成——阿娟,你来。”她用下巴尖指了指着女儿身后站着的贴身丫鬟。
富贵家庭的少爷姐出门肯定不是独行,后面不是跟着厮就是丫鬟。
阿娟瞅了瞅主子哀求的眼神,又看了看自家夫人的冰山脸,无需犹豫,心里暗道声:对不住了姐,然后上前将白天的事情了。
这贵气的夫人不知是问话有两把刷子,还是经验太多,问着问着,连她儿子出主意碰瓷的那茬儿都问出来了,也不管闺女“不务正业”的追星了,当即发怒道:“白枫,出息了啊你,年纪竟学会那些不三不四的,兜里没钱是怎么着?居然行骗要人家的东西,不能用钱卖吗?”
少年白枫一愣,心想:是啊,当时怎么没想起来用钱换呢?
哎呀,失策了!
晚膳吃了一个时辰,兄妹俩被母亲骂了多半个时辰,最后领了“禁足令”便垂头丧气的各回各房闭门思过去了。
贵妇斟酌了一会儿,叫来儿子身边的厮,吩咐道:“从明日起,白枫除了私塾哪里都不许去,你将他看好了,他要是再敢耍聪明……哼!”
再耍聪明会怎么样夫人没明,但厮从那声冷哼中知晓得明明白白,得了吩咐,软着两条腿麻利的出去了。
等厮也离开,贵妇才对身边的嬷嬷道:“越时娱乐的掌柜倒是个妙人,枫哥过几月便要科考,万一被旁人知道他今日德行有亏,恐又是一场麻烦。”想到这里,又是一阵伤神。
“唉,这子,怎么不让人省心呢,还有,不知他那……市井的手段是跟谁学的。”她本来要“下作手段”,觉得太难听就换了个词。
身边的嬷嬷心疼道:“夫人,您一人操心这许多,不如告诉老爷吧,让他管管。”
贵妇垂下眼皮,嘴里发苦,“我倒是想呢,可他最近被外头的野花勾了心,整日回来便是一身脂粉味,呛得我嗓子疼!有话也懒得同他讲了。”
这贵妇姓章 ,娘家父亲是个六品官,当初嫁到从商的白家来算是下嫁,白家老爷年青时从长辈手里接过生意大权,一心一意的做生意,章 夫人那些年过得挺顺心,却不想等一双儿女长大了,男人也露出了“浪荡子”的真面目,开始时还知道遮掩一番,最近是越发的不靠谱了,整日早起出门去谈生意,晚上回来家里带着一股子风尘气。
面对着章 夫人的质问,白老爷无所谓的一,哪哪个老板就爱挑那些地方,为了赚钱不得不去呀。
章 夫人的嬷嬷是跟着她从娘家过来的,最早是她的奶娘,两人情谊深厚可比母女,自家姐心里苦闷,嬷嬷也跟着难受,“夫人,等少爷中举就好了,您也莫太过忧愁,再,谁家的男人不偷吃腥呐,幸好姑爷没给人带回家来给名分,那才是真真怄火。”
“唉……”许是有些认命了的心思,章 夫人长长叹了口气,她娘家时告诉母亲,她听完后也是这样的。
过了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道:“您现在替我去越时走一趟,带些礼……顺道……”
天渐渐黑下来了,几乎所有开张的店铺门前都点起了红灯笼,还有些卖吃食的铺子在店门前摆了个摊子,招揽客人,经过的游客瞧着新鲜便会上前品尝、购买。
人来人往,街上依旧热闹非常。
越时娱乐不做零售买卖,加上开业一天忙忙碌碌也累了,姜阮正算让郑樟关门,清静清静,这时,一辆马车停在街口,她站在门前瞟了一眼,从马车上下来个五十多岁身穿紫衣的女人,对方直直眺望过来。
姜阮一愣,好像是在看自己?
她等了几息,那女人快步走了过来,后面还跟了个厮扮相的男人,怀里摞着几个锦盒,锦盒高高的,遮得他只露出一对不怎么浓密的眉毛。
紫衣大妈挂上笑脸,“您是越时娱乐的姜掌柜吧?”
“是的,额……您是?”姜阮一头雾水。
章 夫人的嬷嬷笑了笑,“我家夫人让我替她向您道声谢……”
……
几盏茶的时间后,姜阮把一张写有宋赫和李香梅签名的纸拿给章 嬷嬷,嘴里着“您慢走”,然后将人送出了门。
看着马车离开三条街,姜阮才回到厅内,郑樟问了句,“掌柜,咱关门?”
她点点头,“关上吧,”又道,“郑叔,您还叫我姜就成。”
郑樟麻利的关好拴好门,正色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咱拿着这份工钱,就不得马虎,该咋叫就咋叫。”
完,他跑到后院,从侧门出去绕去店门门前,将门从外头锁了一层。
姜阮看着会客区域桌上的几个锦盒,走过去掀开一个瞧了瞧,是两罐茶叶,底下的盒里装的应该也是这类礼品了。
白家会来人道谢,姜阮猜到了,只是章 夫人居然是宋赫李香梅的粉丝,再想想她闺女是女团的粉丝,啧,这一家子有点追星潜质啊。
“老板,吃饭呗,就等你了。”赵河川的话音断了姜阮的思绪。
后者一笑,“得嘞,”她指了指桌上的锦盒,“搭把手,咱们把盒子拿到后院去,里头有好东西,跟大伙儿分了吧。”
赵河川抱起三个大锦盒,“还挺沉,里面是啥啊?”
“一会儿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身量不高的赵河川抱着盒子颤悠悠走着,宋赫和周柯见了赶忙迎上来接过去,放到正屋的圆桌上。
锦盒被一一开——好茶,好酒,摆件,砚台,点心,都是精细的好物。
姜阮想了想,章 夫人送礼过来的意思估么着是让她口风严一些,将她儿子闺女的事儿瞒好,没有直接送钱,应是怕她把东西还回去,心思倒是巧妙。
周柯拿出一罐茶叶——瓷罐上画着优美的纹路和花样,瓶口用金线捆着,他“嚯”了一声,“姐,这老些东西谁送的啊?”
姜阮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你就当是从天降下来的吧。”
秦书从他手上夺过茶叶放回盒子里,问,“是白天要签名那姑娘家送的?”
姜阮含笑点了点头。
秦书又道:“用送回去吗?”
“不用,留着就行,白天那事儿就当没发生过,忘了吧。”
提到“要签名的姑娘”,其余人都反应过来,原来是那家人送的“谢罪礼”啊。
姜阮将东西和大伙儿分了,吃过晚饭,洗漱后,她躺在床上再脑中确定艺人们接下来的安排,想着想着,眼皮渐沉。
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