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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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五晚上, 程羽珂还是租了一辆车去了机场,她可不想再重复一遍那天地铁上的尴尬经历。姜念衫昨天还是坚持给她发了航班的信息,明摆着就知道她一定会来。

    这一周的时间她差不多想清楚了, 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矛盾,所有争吵都是由无数误会聚成、压缩、再爆发。

    相处几十年的夫妻还有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也没见人家动不动就闹离婚, 终究是她们当年太过年轻了,满心想的都是自己,忽视了对方的感受。

    其实她们都一样,渴望那份爱意,又害怕再次受伤, 到头来就是两个人都别扭。

    这最后一次机会,是她给自己的, 也是给姜念衫的。

    可是对方似乎不懂得好好把握。

    “你好, 请问这趟航班是晚点了吗?”程羽珂举着手机给咨询台的人看, 语气间尽是不满。

    “我这边查询到的信息是航班已经准点到达,您可以试着联系一下乘客。”客服人员露出标志性的微笑, “请问还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没有了,谢谢。”

    程羽珂总觉得有股无名之火在心头升起,电话也了,就是没人接, 总不能掉马桶里出不来了吧?

    抱着再等等的心态坐回车里,不停拨着电话,得到的却无一例外都是冰冷的提示音,这让她烦躁不已。

    她最烦言而无信的人,更烦拿她当猴耍的姜念衫。

    她的时间就不是时间?

    程羽珂越想越气,又一个无人接听过后 , 愤愤地把手机丢在副驾驶,一脚油门轰了出去,怒气冲冲回了家。

    桌上还扣着几盘卖相相当差的菜,托姜念衫的福,她这几天闲着没事干竟然真的买了菜回来练手。虽然看起来像是在浪费粮食,但一周的练习后起码不会炸锅了。

    其实吃起来也就那样,比难吃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既然姜念衫非要吃,那就干脆顺了她的意,到时候吃死吃活就跟自己没关系了。

    “喂,刘秘书,你们姜总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这个……”刘秘书当时本来坐在车里等人,当她再出去的时候,就见到救护车飞驰而来,姜念衫满身带血地被推了上去,“姜总今晚有个重要会议,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她接到的通知是:不要声张,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程羽珂。

    姜念衫被救护车接走的时候,苏虞和陈倜也跟着一起。

    正赶上晚高峰,路上堵得水泄不通,医生只能在车上做简易的急救工作,可这车子开得不稳当,医生们也很局促,只能先做伤口的消毒工作,顺便清理下她脸上蹭到的血污。

    酒精触及她侧脸的时候,躺在床上的人才勉强睁开眼睛,眼底尽是疲惫的神情。喉咙动了动,声音细若游丝:“别告诉……程羽珂……”

    “可是……”如果不是她这句话,苏虞的手指已经压在拨号键上了。因为她只能想到这个人,她希望程羽珂能在,哪怕是给姜念衫一个坚持下去的念头。

    “别……她忙……”姜念衫尚有一丝理智存在,如果要解释的话,以她现在的状态怕是根本不清楚,“求你……”

    她能感觉到这一刀扎得很深,她神智正在被慢慢抽离,不久之后就会彻底昏死过去,再往后的事情,她想象不到。

    她还不想再见。

    只是……如果真的无能为力了,就不要给她徒增悲伤了。

    她对程羽珂亏欠的已经够多了,她还有梦想,还有事业,还有未收获的幸福,何苦因为自己被困在互相折磨的牢笼里呢?

    “好……我不。”苏虞抹了一把眼泪,事到如今她只能向上帝祈祷。

    “谢谢……”姜念衫的身体不容许她再坚持下去,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缓缓闭上双眼,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程羽珂还在纠结姜念衫这家伙人不来就算了,居然连电话都不懂得一个,当她是什么?司机吗?

    不来就不来,还白瞎她兴冲冲准备了一下午!

    看着那几盘黑乎乎的菜,她越想越气,干脆站起来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进了垃圾桶,抓着菜谱又埋头研究去了。

    程羽珂有个习惯,看书的时候一律谢绝扰,所以干脆把手机调成了静音,独自沉浸在别人做的既好看又好吃的饭菜里。

    虽然知道姜念衫忙,也知道她忙起来顾不上理人,可明明答应了的事,不来就不来,连个电话都不知道吗?这让她心里很不好受。

    带着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程羽珂干脆一头埋进枕头,沉沉睡了过去。她需要一个清醒的脑子,一定要养足精神才能去找姜念衫的麻烦,这回她一定要装作很生气的样子,绝不轻易松口。

    谁知第二天一早,头昏脑胀从床上爬起来,刚开手机就显示收到了二十多条未接来电,吓得她以为自己要被通缉了。

    “贺诗远你有病啊?”

    “你才有病吧!”姚嘉高分贝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出来,吵得程羽珂直缩脖子。

    “怎么了……”程羽珂顶着乱蓬蓬的头发站在镜子前,就看到眼底一片乌黑,看来就算离了职黑眼圈还是消不下去,“大清早的不吵会死吗……”

    “我靠!程羽珂你个王八蛋!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买最早的机票回江清,中午之前我见不到你你就死定了!”

    程羽珂昨晚装了一脑袋埋怨姜念衫的词,自然没睡好,现在大清早再被她一吼,火气一下就蹿上来了:“你叫我去我就去?你算老几啊?”

    姚姐也是半夜才接到了好友受刀伤入院的消息,当时又急又气,直接一个电话把贺诗远喊了出来,要她帮忙联系程羽珂,结果就是了一晚上电话都无人接听。

    “我告诉你,念现在被人捅伤了在医院,人还在昏迷状态,你赶紧给我滚过来!”

    被捅伤?在医院?

    太多信息突然进入,让她的大脑几乎宕机。姜念衫昨晚不是去开会了吗?为什么出了这种事?

    “喂?人呢?别给我装死啊!我——”

    “我知道了。”程羽珂只觉得脑子嗡嗡响,先前关于姜念衫失约的猜想全部一扫而光,只剩下担心。

    最早的航班在九点,看了眼表,程羽珂东西都来不及收拾,直接拎着包就往机场赶,并不是因为害怕姚嘉的威胁,而是害怕再也见不到姜念衫。

    再见?想都不要想!

    贺诗远一早就在机场候着了,等到人匆匆上了车,先递了一块面包过去:“先吃点东西垫一垫。”

    “念衫她怎么样了?”

    “人救回来了,你不用太担心,只是……”

    “只是什么?”程羽珂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把面包都捏扁了,手上还在用力。

    “你去了自己看吧。”贺诗远自己都心有余悸,她陪姚嘉守了一晚上,自然知道一些内情,如果再晚送进抢救室一秒,恐怕现在就不是程羽珂回来能解决的事了。

    车子已经飙到了限速,程羽珂虽然心里着急,却也不好叫好友继续提速,只感觉心像被放在油锅上煎一样,手心不断渗出冷汗。

    “听是因为苏虞的事。”贺诗远从后视镜瞟了一眼好友,见她一脸死相,就知道她心里很不好受,但这些她必须,“那篇文章发布后人物原型都被扒了出来,苏虞继父恼羞成怒,直接在公司门口闹事,念她是为了保护苏虞才……挨了刀子。”

    都怪她,如果不是她逞强要帮苏虞,如果不是她提出那个以文字形式传播的愚蠢方案,姜念衫现在应该是站在她面前的,她们两个明明好不容易才解开了心结……

    她永远都学不会珍惜眼前,永远在失去后才想着挽回,却根本没想过如果连挽回的机会都失去了,她该怎么办?

    车子还没停稳,一刻也等不了的程羽珂就开车门跳了出去,留下身后的贺诗远大骂她神经病,她现在一点都顾不上这些了。

    “姜叔叔!”

    姜洋蓬头垢面地坐在长椅上,垂着头,神情恹恹,显然女儿的突然受伤对他来是致命的击,他已经无心去跟董事会的那帮老狐狸演戏了。

    姜洋艰难地抬了抬眼皮,眼底尽是疲惫的神色,目光一闪,又多了一些诧异,似乎很惊讶她会出现在这里,哑着嗓子缓缓开口:“珂……你怎么来了?”

    “是我叫她来的!”姚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几人身后,在她旁边还跟着贺诗远,不过现在程羽珂没心思调侃她俩。

    “你这家伙绝对还在骂念不守信,你倒是睁开你的眼睛给我好好看看!她是出了什么事才没去成的!”姚嘉把一张被血染红的飞机票狠狠拍在她肩头,“想当英雄就自己去,念她这刀是替你挨的,你是怎么有脸怪她的?”

    听完苏虞的描述,姚嘉恨不得给程羽珂也来一刀,刚好两人躺一起也算圆满了。

    她气程羽珂,更气姜念衫的不争气,为了跟这家伙和好还真是什么都敢做,都上去帮人家的追求者挡刀子了,这得多伟大啊?

    程羽珂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怔怔盯着那张遗落在现场的机票。姚嘉的句句属实,她就像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完全不知道、也不曾想过姜念衫会出危险,竟然还在盘算着怎么找她的麻烦。

    “我下周五的飞机,要来接机吗?”

    那张被染红的机票上还隐约能看到到登机时间,姜念衫没有骗过她,从来没有。

    可她呢?因为自己的肚鸡肠,误会了姜念衫和宋柏智的关系,自己了分开的话,却还因为对方拒绝复合而闹脾气,她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姚嘉啊,你也别怪珂了。”姜洋知道这俩孩子的弯弯绕绕,到底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有责任,“念出了事她比谁都不好受。”

    “我没怪她啊,我恨死她了,我宁愿现在在ICU躺着的是她!”

    如果没有程羽珂,自己的好朋友应该不会为了她故意放弃出国的机会,也不会为了躲她跑到离家几千公里的法国,更不会因为她的馊主意被人捅伤。

    人人都程羽珂表现出来对姜念衫的包容超乎想象,可谁知道她只是在偿还自己的错误呢?

    “我……对不起……”程羽珂冲着姜洋缓缓低头,强忍鼻腔的酸涩,“我对不起她……”

    “哼!”姚嘉怎么看她都不顺眼,眼不见心不烦,干脆拉着贺诗远去找医生问探视的问题了。

    不一会儿,姚姐就风风火火拉着白大褂往众人面前一站,拍了拍他的肩膀:“赶紧把注意事项都完,我们赶时间。”

    戴着大口罩的医生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这女人和院长是什么关系,只能忍气吞声地给她们讲医院限制家属进入重症监护病房的规定。

    “一会儿麻烦大家穿上防护服,佩戴好口罩,每次限一人进入,探视总时长为三十分钟,请各位家属严格遵守时间,如遇特殊情况酌情取消或延后探视机会。”

    “姜叔叔,您先吧。”

    姜洋看了一眼在场的几人,拍了拍程羽珂的肩头示意她放心,转身跟着医护人员去换衣服了。

    程羽珂一直呆呆盯着那张机票,就好像上面还残留着姜念衫的气息一样。实话,她从未如此想见姜念衫,想再听一听她的声音,哪怕她训自己,她也会毫无怨言照单全收。

    只是……不要像现在一样连相见都成了奢求。

    苏虞一直没敢离开,她心中有愧,如果不是她,这些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

    “程总编……对不起……”

    “嗯,没事,不怪你,都是我的问题……”程羽珂哑着嗓子,像是无法控制心中的悲怆,全部化为了一颗石头,塞在她心里,堵得她喘不上气。

    “嚯,你真行,念还在里面躺着呢,你和暧昧对象你侬我侬?”姚嘉一直盯着她这边,她快气疯了。

    自贺诗远跟她了苏虞的事,她就处处看这个编辑不顺眼,也不知道姜念衫有什么毛病,把竞争对手留在公司等着过年吗?这个挡刀的操作更是让她惊掉下巴。

    “姚嘉,你不能这么她,你看看她的样子,像是没事人吗?”贺诗远喜欢姚嘉不错,可也不会为了讨好她放低自己的底线,程羽珂的为人她再清楚不过,如果不爱,谁会在已知分开的情况下为她准备那么多生日礼物?

    况且苏虞的样子,一看就是被拒绝了好多次,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样子。

    “贺诗远!你就帮着她吧,我再跟你一句话我就是狗!”完姚嘉就转头去了等候区,刚好接替出来的姜洋。

    这位姜家一把手已经是泪眼模糊,晃晃悠悠甚至有些站不住,多亏被扶了一把才坐下。

    安置好姜洋,程羽珂面带愧疚地看了好友一眼,她感觉自己今天已经把这辈子所有道歉的话都尽了:“抱歉,害你俩吵架了……”

    “没事。”贺诗远也觉出自己的微笑很不合时宜,就收敛了笑容,用肩膀撞了撞她,“她一会儿绝对会哭着她是狗的。”

    “我是狗……”

    果不其然,还没几分钟,姚姐就裹着厚厚的防护服出来了,一脱掉就扑到了贺诗远身边,一边抹泪一边找她借纸。

    她自认为心里承受能力不错,可当真的看到好友面色苍白地躺在一堆仪器中,眼睛还是忍不住一酸,瞬间泪如泉涌,她怕再不赶快出来就要被自己的眼泪淹死了。

    更何况外面还等这个程羽珂,她应该更想见里面的人,那就让她多待一会儿吧。

    “你赶紧给我滚进去!我看你心烦!”

    姚嘉重重在程羽珂的后背拍了一掌,得她一个趔趄差点扑到墙上,可被的人回过头来却明显略带感激地看着她:“谢谢。”

    这是她第一次进重症监护室,许多年不来医院的习惯仿佛在今年被彻底破,心底的恐惧却并没有因此减少太多。

    姜念衫就是被这样一堆滴答作响的仪器包围着,静静躺在病床上,再也没了往日里的严厉,更没了那份生气。

    她就呆呆站在那里,刚想伸手就被陪同的医护人员喝止。

    为了防止患者感染或是受到二次伤害,所有医院都规定家属不许近距离接触在ICU的患者,尤其是像这种刚刚脱离危险不久的患者。

    程羽珂从未如此期望自己能抱抱她,她知道,哪怕两个人再见,身体上的接触也是少之又少,更别提一个温暖的拥抱了。

    她不会希望躺在那里的人会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因为无论是谁,剩下的那个总是痛不欲生。

    好在医院并没有禁止家属在患者身边坐下,程羽珂双手交握抵在额头,胳膊肘撑在腿上,不敢去看她苍白的面庞。

    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不顾形象抽咽起来:“我不怪你了,真的不怪你了,你别吓我好不好……我回来,我回来,我再也不走了……”

    为什么她总是这么晚才能意识到这些,为什么她不能早一点明白过来呢?

    她终于出了口,可那个人,却无法回应她的答案。

    “你不是还要尝我做的饭吗?我学了,我真的有在认真学,念衫,你醒过来好不好……”

    “你想怎么罚我骂我都好……只是求求你,不要再离开我了……求你……”

    突然,尖锐的声响在病床周围盘旋,陪同的医生本来都沉浸在两人的美好爱情中了,听到警报声立刻扑到呼吸机前,看着上面显示的数据,面色凝重,赶忙呼叫同事来帮忙。

    “患者血氧饱和度指标异常,心率降到四十以下,需要紧急注射肾上腺素!准备插管!”

    程羽珂的神经一下绷紧了,刺耳的警报声还在不停的响,每一下都如同利刃扎她心头:“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匆匆赶来的护士抬头看了她一眼:“患者很可能是气道堵塞或者误吸,需要紧急救治,家属需要立即离开,麻烦配合一下。”

    程羽珂还没缓过神,不由分被推了出去,怔怔看着围上来的一群人。

    “出了什么事?”

    那帮医生很急,语速也都很快,夹杂着的专业词汇她完全听不懂,只能呆呆地摇头。

    “我——操!”这是程羽珂第一次如此清楚地感受到胸中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怒不可遏地一拳砸在墙上,也丝毫分散不了她心中的悲痛。

    “珂,你先冷静一下,出这种事谁都不愿意。”贺诗远好不容易把姚嘉安慰好了,又看到好友在自残,觉得无奈又在情理之中。

    “老大!”陈倜因为姜总入院的问题,不得不公司医院两头跑,刚刚结束了一场会议就飞快赶来,跑的满头都是汗,“姜总怎么样了?”

    对于他来,程羽珂一直是支柱般的存在,不管发生什么,只要她在就没有问题。

    “人还没醒。”姜洋不是没看到程羽珂的神情,正因为愧疚,才更加怨恨当年的自己,“辛苦你了,陈总编。”

    重症监护室里,医生们身影忙碌,好久才陆陆续续有人出来,马上就被在外焦急等待的家属们团团围住。

    “病人虽然已经脱离了危险,但我们建议还是在ICU观察一段时间,因为她现在并没有产生自主意识,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危险。”

    “好,没问题,麻烦你们了。”

    对于姜洋来,钱根本不是问题,要是女儿没了,那他恐怕会懊悔一辈子。

    整夜的等待让年事已高的姜洋有些吃不消,在众人的劝下先回去休息,姚嘉也被贺诗远好歹劝走了,本来还拥挤的走廊瞬间变得空荡荡

    程羽珂知道,坐以待毙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于是整理了下心情,带着苏虞和陈倜去了楼下的快餐店,她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谁参与其中。

    她绝对饶不了那个伤害姜念衫的人!

    “程总编……”苏虞一张嘴就泪流不止,她从未如此怨恨过自己,如果不是她,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对不起……都怪我……我就不应该让姜总管这些事……”

    “我不怪你。”程羽珂垂着头,死命咬着唇,她的怒气简直要突破天际了,“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继父现在人在哪儿?”

    苏虞看了一眼她,顿了几秒,缓缓讲述了这些天发生的一切,包括那个在网上散布个人信息的人。

    网络……个人信息……

    这些事让她想到了不久前的侵权事件,当时也是有人把这些消息发布到网站上来嫁祸她的,和这次的手法出奇一致,让她心中升起一个不详的念头……

    一直坐在一旁皱眉听着的陈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拍一下大腿:“老大!会不会是吴广维?”

    “嗯,我也怀疑,总之先把人找到。”

    江清市并不大,可要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这让程羽珂觉得很挫败。

    她一向不喜欢求人,可都这个时候了,躺在病床上的姜念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她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凶手,给姜家,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二叔。”

    “你怎么来了?”程进有些奇怪,他和这个侄女已经快十年没见了,自从她父亲出了事,两家就断了联系,到底还是害怕被牵连。

    程羽珂来找他也完全是无奈之举,现在姜洋的状态很差,她无法让一个因为女儿受伤而悲痛欲绝的人再度插手这件事,这样无异于在他伤口上撒盐。

    程进是退伍军人,人脉非常广,加之他在江清市的影响力,当年因为哥哥的事,他不得不选择断了联系寻求自保。

    一个因账目造假进监狱的亲戚,足以让他在社交圈中颜面无存。

    “你要找人?找人干什么?”程进点了一根烟,靠在沙发上闭着眼,显然并不欢迎这位侄女,“违法的事情我不做。”

    “我有个……很重要的人受伤了,现在人还在重症监护室,我想找出是谁害了她。”

    “哦,那你就去找好了,找我能有什么用?”程进一边吐着烟圈,一边透过烟雾盯着她,眼底尽是不耐烦。

    程羽珂最讨厌吸二手烟,可当下却一点厌烦的神情都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艰难地轻轻把头偏向一边:“他很会躲……所以我想求您,帮帮我。”

    “我凭什么帮你?”

    “凭……”是啊,凭什么?她还有什么筹码可以让他心甘情愿帮自己呢?想到这儿,她只能默默垂下了头。

    “算了,这么些年了,好歹你还叫我一声二叔,我也不至于一点情面都不讲。”

    “那您的意思是……”程羽珂感觉他话里有话,可也猜不出是什么。

    “你就当欠我一个人情,到时候有必要,帮我做些事情,这也算是等价交换。”

    程进的城府很深,程羽珂完全想象不到他的“某些事情”到底是什么,可她当下也别无选择,只好点点头:“好。”

    ===

    这是程羽珂今年第一次来探监,望着玻璃窗对面神采奕奕的父亲,不看穿着还真不知道到底谁是罪犯。

    “珂啊,你怎么来见我还臭着一张脸,是爸爸不帅吗?”

    “你能不能别那么自恋……”

    自从知道父亲很可能是被人陷害含冤入狱,她对于父亲的怒气就消减了不少,毕竟她相信以父亲的人品是不会做账目作假这种事的。

    “你什么时候带念来看我啊,我都一整年没见她了。”

    她的父亲和其他人很不一样,不如他在得知女儿喜欢同性的消息后,做出的反应完全出乎程羽珂的预料。

    他只是乐呵呵地盯着女儿,一个劲地问她对方好不好看,人怎么样之类的。在见到姜念衫后,更是喜欢的不得了,只觉得自家女儿走了狗屎运,白捡了这么大个便宜。

    “一年?你的意思是念衫她来看过你?”

    如果按照她想的那样,姜念衫在离开后,整整两年应该都是待在法国的,不会有机会来看父亲,可为什么父亲却她来探监过呢?

    “对啊,念这孩子真的很健谈,你工作又努力又积极,甚至当上了总编辑,我怎么就不见你跟我聊这些呢?干脆收她当我女儿算了!”

    程父没有注意到女儿逐渐攥紧的拳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接着:“她你什么都好,只是工作太拼命了,都没什么时间来看我,她就替你跟我聊聊天,免得我寂寞。”

    原来……她真的一直都很重视这份感情,她真的从未骗过她。

    她对姜念衫来是很重要的人,一直都是。

    “爸,其实……我们准备办一个婚礼,很正式的那种,等你出来了我们就定时间,行吗?”程羽珂抹了下眼角,吸着鼻子,眼眶憋得通红。

    原来真的如她所想,自己就像个无理取闹的丑,拿着一件本就不大的矛盾翻来覆去找她麻烦。

    “当然好啊,那你可抓紧准备准备,我还有几个月就该翻案了。”程父笑了笑,看了一眼身后的钟,冲着狱警点了点头,“你爷爷的老宅给你了?”

    “嗯。”

    “好,你记住,千万不要声张,不然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你自己注意安全,也告诉念一声,你们两个要好好的。”

    她们两个要好好的,这是父亲祝福,更是她的期望。

    “我们会的。”

    探视时间结束,狱警看起来和程父关系不错,带人走的时候还转头冲程羽珂笑了笑。

    程羽珂无法理解姜念衫对自己的忍耐程度,为什么都这样了,还是选择了一言不发地离开?她应该被骂、被,这都是她活该。

    路上,计程车司机放着劲爆的歌曲,哼着不着调的词,也完全干扰不了程羽珂自责的心情。

    贺诗远的酒吧今天歇业,一是工作日,开不开门都无所谓;二是最近她身边的人似乎都陷入了一种悲痛欲绝的状态,她不得不充当起一个心理医生的角色。

    姜念衫也算是她的朋友,除了偶尔数落她几句不懂得珍惜眼前的人之外,她觉得她还是很好的。因为两个控制欲爆表的人在一起,能走到今天这样的程度已经是别人往而不及的了。

    “我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跟死了没埋似的,好歹两句话啊?”贺诗远拿筷子敲了敲程羽珂,把人大晚上请来家里不是让她们来演哑剧的,“诶,你呢,两个字。”

    “两个字。”程羽珂嘴巴动了动,马上又闭上,不再出声。

    贺诗远要被气死了,提了两瓶洋酒过来,往桌子上一顿:“实在不会话就喝两口。”

    “不喝,我开车来的,总不能酒驾。”

    姚嘉一直默默注视着两人,虽然很不情愿和程羽珂坐在一桌吃饭,可难得贺诗远提出聚餐,勉强看在她的面子上来了,可看着两人互动把她晾在一边,就是觉得不舒服,相当不舒服!

    “爱喝不喝,程羽珂你烦死个人!”姚姐抓起酒瓶就往杯子里倒,任谁都拦不住,过了一会儿怒气冲冲把酒瓶往桌子上一丢,自己闷声喝了起来。

    不知道是酒量不好还是喝的太快顶到了,火锅才刚吃了一半,姚嘉就红着脸趴到桌子上一动不动了,贺诗远喊了她几声也无济于事。

    “怎么办?”

    “留着在这儿睡觉呗,这不正顺了你的意吗?”程羽珂发现好友盯着姚嘉的眼睛都直了,拿脚后跟想都知道她快被这个直女大姐逼疯了。

    “我还是问问吧……”贺诗远没想到真有人喝了酒后酒品会这么好,乖的像只猫咪,一动不动只是在那里睡觉,一时不忍心扰她,“算了,等她醒了再吧。”

    两个人就这么对坐着吃火锅,气氛一度到达了一个及其诡异的程度,她们俩都不是文静的人,也都很健谈,只是今天出奇的,觉得无话可聊。

    “你认识什么厉害点的厨子之类的人吗?”程羽珂一直对吃火锅热情不大,因为不管怎么心总会夹到自己不喜欢吃的菜,放回去有点不地道,堆在碗里又会被人挑食,令人头大。

    “怎么,太阳西边出来了,你竟然要学做饭?”

    “是,我觉得……我都这个年纪了,再不会做饭就跟你一样废了。”程羽珂习惯一句怼一句,尤其在面对贺诗远的时候,这种技能更是被用的淋漓尽致。

    “我觉得就照你的挑食程度,吃不吃都无所谓了吧?”贺诗远习惯了被怼,没多大反应,指了指她碗里被不心夹进去的几根香菜,还有旁边堆着各种没吃的涮菜,“我要是种地的,绝对不卖给你一根菜,饿死你。”

    “贺诗远你长没长脑子!我学做饭又不是为了自己吃!”

    她想趁着姜念衫生病期间好好精进一下厨艺,免得到时候一碗“粥饭”又把人撑死。

    更何况姜念衫的身体机能正在逐渐恢复,医生也她的意志力很强,再过几天就能苏醒了,到时候转出重症监护室,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去当陪护了。

    听到这儿,贺诗远差不多明白了,好友这是开窍了,终于懂得留人先留胃这个道理了:“哦?没想到啊,珂贤妻良母哦?”

    “滚蛋!”程羽珂飞了她一记眼刀,觉得吃的差不多了,才把筷子一拍,“我吃饱了是要回家的,你好好想想她怎么办,万一这位姚姐醒了以后觉得你对她做了什么,那你浑身长嘴都不明白了。”

    “是是是,我回酒吧睡总行了吧?”

    “你就留她一个人在家?”

    贺诗远挠了挠脸:“那怎么办?”

    这可把程羽珂问到了,那天姜念衫喝多了两人是睡在一张床上的,可屋里这俩人情况还跟她们不尽相同,正在低着头苦思冥想的时候,思绪被电话铃声断了。

    是二叔来的。

    这些天来一直没有消息,程羽珂本来就没对他抱太大希望,她们家的人她再清楚不过,都是无利不起早,更何况她只是做了一个口头承诺呢?

    “找到那个叫吴广维的人了。”

    这个消息让程羽珂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人找到了就会有头绪,可是对方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如坠冰窖。

    “可是人已经死了。”

    死了?

    程羽珂抓着手机的手一颤,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唯一有作案动机的人竟然死了?到底是意外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事情的发展好像已经完全超出她的预期了。

    “我们见面。”

    作者有话要:  更新来晚了,真的抱歉!

    (悄咪咪一句,不出意外的话明后天都会更新6k字,周日因为要上新书千字榜,更新时间会在晚上九点以后)

    考虑到有好多宝宝是从之前一路追过来的,这几天先不开防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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