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他们几个都对于孩子没什么兴趣，这次回来除了牧野，谁也没去看过Queenie。

    而就连牧野，还是在姑娘午睡时过去看了一眼，也没有跟她过一句话。

    温涯想想觉得有点好笑，心将来姑娘长大，想起你们这几个哥哥姐姐，从前居然没有一个肯陪她玩，也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他从另一端的楼梯上去，找去Queenie姐粉嘟嘟的儿童房去看她。房间的门半开，娃娃这会儿正在气鼓鼓地吃早饭，早饭是婴儿蝴蝶面，切成块的蔬菜和虾仁蛋羹，姑娘明显很不耐烦阿姨喂她，夺过了勺子要自己吃，看样子很不喜欢鸡蛋，只从蛋羹里挑虾肉，阿姨见状，便又把勺子夺了回来，舀了一勺蛋塞进了姑娘口中，姑娘哭丧着脸，只好嫌恶地咽下。

    阿姨的是带有口音的粤语，温涯没完全听懂，但大致可以猜出她是在要她不可以挑食，要把鸡蛋全都吃掉，那样才是乖孩。

    他走了进去看姑娘吃饭，跟阿姨：“她不喜欢吃鸡蛋，下次您就给她换成鱼肉、虾肉……鸡也行，蛋白质补充上就好，也不是非吃鸡蛋不可的。”

    姑娘赞同地猛点头，嘴里吐出一串外星语，温涯也没有听懂，只好捅捅她的肉脸蛋。

    阿姨不赞同地睨他一眼，：“孩子挑嘴，将来身体不会健康——”

    温涯好笑地摇了摇头，：“营养成分都是一样的，这样不爱吃就换那样嘛，咱们大人自己都挑嘴，干嘛不让孩子挑嘴呢？”

    阿姨又开始讲方言，温涯听得头大，只好点头嗯嗯啊啊，心里想还是一会儿临走前去跟阿野他妈妈一下。

    看到他过来了，Queenie反倒有点没心思吃饭了，几口把蝴蝶面干掉，便拉着他过去书房陪她画画，温涯看看时间，还能陪她待一会儿，便在矮桌旁盘腿坐了下来，陪她拿大盒的彩笔在纸上涂鸦。

    Queenie回过头看看阿姨，想了想，在纸上画了一条曲线，温涯看着她挥毫，逗她：“这个是什么啊？你画一个动物送给叔……哥哥吧——”

    温涯心里OS：这辈分真是难顶，还得在这么的孩子跟前扮嫩让人家叫自己哥哥。

    Queenie朋友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然后继续在刚刚画的那道曲线上画了五个火柴人，在右上角上画了一个太阳。

    阿姨看懂了，“画的是去登山吗？”

    Queenie：“……”又在天上画了一个椭圆。

    温涯猜测：“飞船？云彩？月亮？”

    Queenie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发愁地挠挠头，把纸翻了个面，又开始在纸上专心地开始涂一只动物。

    温涯看了一会儿，看着动物的形状慢慢在纸上显现，猜测：“猫？狗？在玩一个……球？”

    姑娘一脸自闭，开始给猫的脸周加上鬃毛。

    温涯好像有点看懂了，：“是一只狮子！”

    还挺可爱的。

    Queenie：“……”

    Queenie不想画了，她把画折了两折，递给温涯，两只馒头手托着下巴，眉头愁苦地撇成了倒八。

    孩子太好玩了，伯牙绝弦，是因为没有了知音，Queenie不想画画，是因为温哥哥是个看不懂她在画什么的笨蛋。

    温涯特别想笑，从她的手里拿过彩笔，拿出从前长风还的时候练就的哄孩技巧，给她画了一个凯蒂猫，：“看！凯蒂猫来找我们Queenie一起玩了，我们来给她涂个颜色吧？Queenie想让她穿什么颜色的裙子？这个可以吗？”

    他选了一个粉红色，而Queenie忧伤地看了看他，忽然“嘤”地一声，张开手整个人一头扑在了画上，宛如一条咸鱼突然失去梦想。

    温涯：“……”孩子的心事真是太难懂了。

    温涯直觉这朋友好像要画什么东西给他，不过他没有认出她画的东西，所以十分郁闷，扫视了一周，便找了一摞认识颜色和动物的卡片递给她，问：“Queenie，你刚刚是想给我画什么？这里面有吗？”

    Queenie咬了咬手指，把卡片全部都摊开，开始认真地在其中翻找。

    很快，她就找到了第一张卡片，递给了温涯，是一张雪花。

    温涯问：“雪……雪花？你刚刚是想要画下雪吗？”

    Queenie摇了摇头，叽里咕噜地了句什么，又继续低头翻找。

    卡片很多，她翻了好半天，温涯便坐在一旁看着她翻。

    时间过了十点，牧野便下来了，他才刚刚换了衣服，穿着白色衬衫，衣袖挽到臂，又帅又仙，简直可以直接去拍杂志，他站在门口：“我来看看Queenie。”

    温涯回过头有被帅到，笑着朝他挥挥手：“我们在画画——”

    阿姨逗Queenie：“看看是谁来了，你快跟他个招呼。”

    Queenie头也没抬，也敷衍地摆了摆手，嘴里嘟嘟囔囔地：“鲨……”

    牧野走了过来，身上散发着一种闻起来让人格外舒服心安的干净的香味，他在温涯身边也盘腿坐了下来，轻声问：“画什么？”

    温涯摇了摇头，老实地回答：“不知道，”

    他们两个人坐在一起，头挨着头看着朋友认真地在那里忙活，只能看到她脑瓜顶上圆圆的发旋儿。

    阿姨倒了水过来，牧野又问：“她现在是干什么？”

    温涯解释：“选一个她想画的图案。”

    他没什么事做，便找了几根彩笔，在纸上自己涂涂画画，牧野便坐在一旁，看着他画。

    温涯天性使然，时候又照顾过弟弟妹妹，与孩子相处时不自觉神色便会柔和下来，有一种菩萨低眉一般的气质，看得牧野目不转睛，几乎移不开眼来。

    而一旁的Queenie翻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想找的卡片，她把卡片举了起来，：“鲨#￥%！”

    她刚刚抬起头，便与牧野对视上，眼睛倏地瞪大，差点当场死机了，“！！！”

    “#￥%&@#！”

    牧野：“！”

    她了很多话，句句都听不懂，温涯接过她手里的卡片，问：“Queenie是想画一只大鲨鱼？”

    Queenie脸上的表情五味杂陈，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高兴或是烦恼，她抬起头与牧野对视一眼，尽力笑了笑，笑出一口不甚整齐的白牙。

    牧野怔了一下，眼中似有些情绪，随即也点点头，朝着她释然地弯了弯嘴角。

    温涯看看二人，把两张卡片放在一起，看了一会儿，方才轻轻地“啊”了一声。

    Queenie朝着他伸出手，温涯眼中涌动着情绪，也自然而然地张开了手，牢牢地抱住了她的身体。

    好久不见了，阿斐姑娘。

    *

    回去的路上，温涯与胡涂涂并排坐在一起，胡涂涂还沉浸在阿斐今年两岁的震惊当中，压低声音，做贼一样地问：“你确定那是阿斐吗？就那个歪牙的胖妞？”

    温涯好笑道：“什么歪牙，阿斐那是乳牙，以后肯定还能长好的，再孩子都是胖乎乎的嘛，你时候也没多瘦。”

    胡涂涂倒是没有对于温涯的人身攻击产生太过强烈的反应，只是摇了摇头，感慨：“那这时间误差真大……阿斐虽然还是凡身，但怎么也是活了九百多岁，那可是九百岁……彭祖也才活了八百岁。论人的寿命越久，魂魄越强，她投生的时间和地点，理应与我们相差不多，可她居然跟我们差了二十年，你——”

    温涯头一次听这一条法则，心中忽然有些不安，问：“那我会怎么样？”

    胡涂涂：“……”

    胡涂涂照着自己的嘴拍了一巴掌，叫你乱话。

    温涯：“我有可能会落在更远的时间后，可能不止是二十年。阿野还要继续等我，是这样吗？”

    胡涂涂苦着脸：“这我也不知道，我们这次本意就是想让阿斐试试，根本没想到居然就能找到你了……之前老牧倒是试着传送过寿数更短的那些东西，可结果究竟怎么样，他也没跟我过……”

    温涯猛然间想起一年前在木芽村那晚看到的萤火虫，想起牧野当晚的反应，点点头：“我知道，可以行得通，不过，只活一季的萤火虫，来了这里，还是只活一季的萤火虫，那我——”

    胡涂涂：“这你不必担心，只要能回去，到时就算你的体质不宜修行，有我们在，难道还能让你老死了吗？世上伐筋洗髓的东西多得是，血煞宫别的不多，灵丹灵草足够给你当零食磕，就是最不济你真的死了，我还能教你修鬼……现在就是怕不知道你会落到哪里去，唉……看来那狐狸也知道这一点，原来他的是这个主意。”

    温涯叹息：“二十年……阿斐九百岁，尚且与你们相差了二十年，可我充其量只能活一百岁。”

    那样会要他再等他多少年？一百年？两百年？

    长风他已经等得够久了。

    胡涂涂宽慰：“也不是那么算的，但就像我之前的，你一定要努力活很长。”

    人的魂魄强弱，就像是脚底的茧，非得要走过沙路，走过土路，淌过水，沾过泥，才能厚实起来。厚实的灵魂不会迷路，他不能迷路，因为会有人等着在与他重逢。

    温涯：“好。”

    “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出来，都要足斤足两地活到一百岁。”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