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表哥自那日回去之后,在家中养了半个月,也好得七七八八了。但他一好,便将你留给我的那些钱,又拿去赌了。”言及此,表嫂不禁潸然泪下。
而这个结果,是梅津早便预料到的。但让梅津没有预料到的是表嫂后面所:“他这去了赌便赌了,可他不知惹了什么仇家,那群天杀的,把他得半死不活的,就,就那么,扔到了家门口!”
“怎会被,既然钱已经给了钱庄,钱庄的人怎么会如此清闲,要来他呢?况且,往常也不曾见过有什么人与表哥有龃龉啊。”
“是啊,完人,连个面都不露。一声不吭就走了,若是要钱,那便同我啊,我豁出这张脸,也要把钱凑齐。可这,不要钱,光人算是什么事啊!”罢,她又抹了一把泪,喃喃道:“会是谁的呢?要不,你给求求魏公子。他不是在赌场有门路么,当初不就是他在赌场看见了你,才带走你的么!你替嫂子求求他,让他帮忙找找看,你表哥他是惹了什么人了?”
“嫂子,问到你要如何?你能如何?让表哥赌的时候,远远地避着那人。他就能放心赌了?不是我不帮你,是我不想为了你们这些事,去求二公子。”
梅津全程捂住了严澈的耳朵,她不愿意让严澈听见这些话,不仅是她的凉薄,更是他母亲这些无可救药的话。而严澈全程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声不吭地喝完了一碗稀粥。饿了几天的肚子才算填进去些东西。
“妹子,你怎么能如此话?他好歹是你表哥,平白无故被人了。你就一点不管不顾?不求你能找着门路,替他出气了,你连帮着问问是什么人的,你都不乐意。妹子,做人不能太不讲良心。”表嫂震惊地看着梅津,此时她好似完全忘记了她为了把严笃义从赌场捞出来时,她将梅津绑着来到魏府这件事。
句句着良心情义,却句句都是利己之语。
她不忍地看向魏越,后者正在摊点前细细看着那些对联。每一幅都是他们,还有杨时一笔一划写出来的。
要为了那个烂泥一样的人,屡次麻烦魏越,她开不了那个口。
喝完一碗粥后,严澈的手暖暖的。他伸出一只瘦的手,围着梅津拇指环成圈,而后就那么静静地握着梅津的拇指。一言不发,他甚至都不看向梅津或是自己的母亲。
梅津捂住严澈的手却僵住了,她不知该收回或是继续放着,艰涩道:“严严,天儿冷。姑姑给你捂捂耳朵。就不冷了。”
严澈轻点头,声音清楚地嗯了一声。
他都能听见。
但是严澈什么都没。他比梅津了六岁,在梅津身边整整待了四年,从懵懂孩童,到如今听到这些话沉默不语的少年,他与梅津也有一种密不可分的联系。
这是一种真正意义上,单纯的血缘之亲。
在梅津被表哥骂,被锁在院子里不给饭吃时,在梅津感受绝望时,严澈都像个暖炉一样,凑近梅津的身边,轻声叫她姑姑。给梅津那些并不好笑的笑话,给梅津偷偷塞吃的,给梅津偷偷拿药…
那么在严澈无助,孤单时,梅津也会不顾一切地来温暖他。
若让梅津当日甘愿被表嫂绑着送来魏府,以及今日她会端着两碗粥过来,更多的也是不愿看严澈受苦。
但此时,她不知严澈是希望自己什么样的话,去回应他的母亲。
梅津怕自己会让严澈失望。
严严,你会希望姑姑如何做呢?
不远处的望湖,站在魏越身边:“公子,你之前让我见着严笃义在赌场,便一顿。上次我见着他了,那几个人下手没轻没重。看样子是得不轻,我们就把人给送回家去了。你,梅姑娘这表嫂,是不是得跟她哭诉这事呢?”望湖又悄咪咪地往后看了几眼,“这哭得,挺委屈的。公子,你这梅姑娘若是知道了,会生气不?”
望湖突然对自己这个问题深思了几遍,恍然大悟又愤怒:“公子,这事儿你让我去干。不厚道!若是梅姑娘反应过来了,她责备我,你可得给我兜着!”
魏越:“满脑子想什么呢。去,给他们送碗热粥,哄哄。”
望湖愣了,哄谁?
让他来捋一捋:梅姑娘没喝这粥,那这粥只能是给梅姑娘的表嫂和侄子的。公子哄哄,哄梅姑娘的侄子?还是,哄哄她表嫂?
想及次,望湖惊悚地望着自家公子:“公子,你!”
魏越抬眼看这个傻缺,就想拿把汤勺给他脑子来一勺:“少在这胡思乱想。你去讨好讨好她表嫂,下次梅姑娘生气了,念你点好。我好少罚你点儿。”
公子,过河拆桥也不带如此快的啊!望湖欲哭无泪地端着两碗粥走过去。
一碗递给比自己矮了一大半的鬼,他满脸悲戚,懂事的严澈差点都要替他难过了。
另一碗递给了表嫂,果然,他听见表嫂是在向梅津哭诉严笃义被一事。
“严大嫂,公子让我给你拿碗热乎的粥。”望湖尽量装的平静。
“多谢兄弟。”表嫂堪堪止住眼泪,接过了这碗粥。
梅津越过望湖,瞧了一眼魏越。
想到严澈,她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也许,这个口也并非那么难开。
“严严,你在此等会儿姑姑。姑姑去去便来。”梅津蹲下,温声。
严澈乖巧地点点头,问:“姑姑,我答应了公子要来找他。我能进去么?”
他怯怯地看着魏府气势汹汹的大门,门前端坐着的是魏夫人,门柱旁倚靠着的是魏澜。还有一众魏府之人。
“家伙,你找我家公子?我领你去。”望湖突然。
梅津感激地冲望湖点点头。而后她提起裙摆,一步步走向魏越,心中五味杂陈。
她又一次,向魏越寻求帮助了。她好像暂时,没法成为,与魏越共担风雨之人。
她甚至,抵不过一次表哥表嫂带来的雨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