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公子,我们想借你之手,寻个人。”一直与魏越对话的蒙面人压着嗓音话,好似喉咙里堵了棉花。
听得真叫人难受。
魏越心一沉。
他暗暗紧握酒杯,故作镇定地酌一口,轻笑道:“寻个人,只要二位价钱到位了,都好。”
既然已经做戏了,那魏越便陪他们做全套。他继续将自己伪装成唯利是图的商人。
蒙面人不急不慢道:“二公子莫急,我们给出二公子相应的酬劳,二公子也得先取得我们的信任才行。”
魏越冷哼一声:“笑话!既是你们找上我,难道不该是你们须得让我信任么?二位,这桩生意,谈到这便没意思了。”
言下之意乃是:没有信任的生意,谁陪你们玩?
对面却也不急,悠悠道:“信任自然是有的。只是既是双方合作,我们也得给予二公子些助力。只要二公子让我的人,进入你的钱庄里便可。”
在座的每个人,闻言皆一震。竟敢提出这样的要求,这不是合作,而是妄图将钱庄收归囊中。即便他们不一定有这样的本事,但众人皆心知肚明:一旦进入钱庄,这些人便会如同跗骨蛆,想方设法、抽丝剥茧一般地获取钱庄内部情报。
即便是没法操控钱庄,也好似在魏越身上刺入一根针,时不时地要跳动出来,刺得他遍体鳞伤。
世上岂有此等好事?
众人皆缄默,等着魏越的回应。
魏越低头笑得直不起腰,在一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抬眸,懒懒道:“二位,玩我呢?”
他的钱庄是能让你们随便进的么?
“我不管你们寻什么人,我没兴趣。更无合作的可能。”魏越丢下这句话,转身便走。
他自知一旦踏出这杨府,那么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便浪费一半了。但若是答应这些人的要求,便等同于将钱庄的情报网置于危险之地。那么到时,他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此时,他已然可以断定。这些人要寻找之人,便是梅津。
而这些人背后的势力,应当便是梅先生一直隐姓埋名的原因。
“公子,你在欲擒故纵?”方杜亭紧一步跟出来。他敢笃定,对方丝毫不知魏越也在调查梅家人一事。故而公子这样,是在赌。
赌他们会相信,魏越不仅此刻不知他们的目的,往后也不会探查。
而是会成为他们的提线木偶,任其摆布。
但魏越可不是。
“魏兄,父亲让我送送你。”杨时在后面喊了一声。追上来。
魏越脚步顿住,杨时一上来便揽住魏越的肩,低声却又放肆地笑:“魏兄,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见着,送上门还要装深沉的傻缺。”
方杜亭在后头也忍不住笑,他们费力想要探查对方底细,结果一场家宴,对方就将自己的底抖擞地差不多了。还自以为能在魏越手上讨到便宜。
魏越淡笑,喉结上下微动:“意料之中。”此言一出,他身上随之披上一层绚烂的亮光。
众人侧目,发现远空猛然炸开一朵烟花。杨时得意地一挑眉尾,:“这烟火,还没放完呐!看样子,我给你准备的量够足。”
魏越眸中星光闪烁,清澈明朗。这场烟火,是他赠梅津的新岁之礼。愿她得一场惊艳,得一岁欢喜。
但实际上,这一礼,还缺了一半。
他问:“有马么?”
“魏兄,我家后院的马,我早提前让人给你牵来了。仗义不?”杨时拍着胸脯道。
可魏越头也不回地就往门口走:“谢了。”
杨时见他看也不看自己,气得找方杜亭评理:“有他这样的?这叫什么,见色起意?不是,见色忘友!”
方杜亭轻拍杨时肩头以作安慰,感叹道:“这梅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能让公子如此上心。又是调查,又是筹备烟花。如今,溜得快到我们连公子的背影都瞧不着了。”
杨时微微摇头:“你不懂。这是少年时的情谊。他也总算,等到了。”
方杜亭忆及陆定然所言,轻声道:“若这梅姑娘,并非公子所寻之人呢?”
杨时哑然。
是啊,魏越怎就如此笃定,她便是梅津呢?
可此时的魏越早已马而过,空荡荡的街巷回荡起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他身侧带过一阵风,卷走深巷中的一缕梅香。
恍惚间,他的思绪竟回到幼年时:自己迷迷糊糊间,趴在一匹颠得他胃里酸水都要翻腾而出的马上,去往梅府。
那时他身后,驾马之人正是梅逸鹤。
那是一个炎炎夏日,空气中氤氲着香甜的蔷薇花香;晚风拂在他干涸了血迹的肌肤上,温热却解暑的夜风夹杂着那一缕香甜,沿着他的肌肤纹理丝丝蔓延开,提醒着魏越要保持清醒。
那个阴暗潮湿的暗房,成了魏越永生难忘的记忆,但因着那一晚马背上的夜风,他的记忆中平添了一朵盛放的蔷薇。
还有梅逸鹤先生。
魏越的思绪被巷口朦胧的灯笼光拉回,烟花快要放尽了?怎的有人提前回来?
魏越未及深想,马儿已风一般地掠过这几人。可迟了一瞬,魏越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公子!”
这声音,听着耳熟。
魏越急拉缰绳,“吁~”呼哧呼哧喘气的马儿堪堪停住。马儿回过首,正对上提着一柄灯笼的梅津,眼中满是错愕。
想是不曾预料到魏越会驾马经过这儿。
身后望湖一路跑赶上前来,:“公子,你怎的骑上马了?对了,我同梅姑娘你在杨府,梅姑娘便坚持要来杨府门口等你。”
“等我?”魏越翻身下马,走几步到梅津跟前。此时隆冬,寒气正盛。魏越一身皆是驾马收揽下的寒气,呼出一口气,瞬间凝成一团白雾。
“怎的不把烟花看完?”他低头问,话里话外都是无奈又纵容的意味。
“既是公子准备的烟花,理应要等公子一起看。”梅津答。
魏越低笑:“你人过来了,可烟火还在放。若我尚未出来,等烟花放完了。你在哪等我都无用啊。况且,若是我走得不是这条道,你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这姑娘,怎的此刻有些傻。
梅津却连连摇头道:“不不,将才陆定然照着公子吩咐的赶来了。我已经托他同船上人,留着一些了。这会儿,他应当快上船了。至于公子不走这条路,是我疏忽了。”
此时陆定然的一叶舟,的确如她所言,靠近了湖中的大船。
魏越心道:陆定然,我何时吩咐他了?
嘴上却:“无事。既碰到了,便一同前往吧。”
既然陆定然已经赶到,故而梅津过来时只带着了望湖,由陆定然护着月牙以及魏成泽与严澈两个鬼。
望湖十分不合时宜地问:“公子,咱们驾马去吗?”
梅津下意识地看看这马,魏越瞥了望湖一眼,:“你好歹掂量掂量自己多重,你看这马是能驮得了三人的马么?”
望湖挠头笑笑:“嘿嘿,这定是不行。”
“步行。”魏越无情回首,“我与梅姑娘都留下陪你一起步行。”
言下之意是:他是可以带着梅津先走的。可他们却决定陪着望湖一同步行了。
梅津窘迫地跟在魏越身后,苟着一言不发。望湖是担心她出事才跟着来的,此时却要遭到魏越的“虐杀”。
而望湖再一次感受到了公子的过河拆桥。即便现在没拆呢,也快了。
他欲哭无泪地跟上:“公子,你真无情。”
到了此地已经距闹市很近了。由于烟花停住了,街市上的人流也如潮水般,四散离去。三人只走一段路,便遇见了意犹未尽之人,三三两两结伴而返。
路上两个结伴同行的女子边走边议论今夜的烟火盛会。
“好不容易有场突如其来的烟火,竟只放了那么一会儿便停了。”
“是啊!但往年都是不曾有的。今岁也不知是谁的点子,竟能想到在宛水上,放如此盛大的烟火。”
“此事好像保密工作做的很好,我问了好几个人,都不知。”
……
梅津好似犯了个错的孩子,看向魏越:“公子,我好像不该让他们停止的。”
这样勾人兴致之事就好比士气,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此时人潮已退,再放烟火,有些人也不会再回头了。
“无事。这本来便是放了咱们自己看的。”魏越道。
望湖在一旁笑着附和:“是啊,这些人都是沾了梅姑娘的光啊!”
“沾了我的光?”梅津疑惑地看向望湖。
望湖此时才自觉自己漏了嘴,忙道:“还有公子!他年前早便央求二公子给他弄一船烟火了”
梅津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她悄悄看向魏越,魏越面不改色,看样子应当真如望湖所的那般。
望湖跟在魏越身后,悄声:“幸好幸好,差点便漏了嘴。公子,你嘱咐我备着的耳坠子,我带着了。诺,给!”
买这一船烟火时,魏越确实嘱咐了望湖备着这耳坠子。这是一副他亲手所做的耳坠子,预备作为守岁之礼,赠与梅津。
“不必了,收起来吧。”魏越轻声道。
作者有话要:
我是个没有存稿的,“裸奔”作者,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发。但基本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