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029 出城藏宝
霍权也想到了, 思?忖道,“过两天吧。”
“这份奏折能否请大人替下官保管两天。”韩风突然?局促起来,但就?是这样, 青紫的脸仍让人觉得好看。
霍权没有理由拒绝。
落到赵梁手里,韩风没有好果子吃,他也讨不?了好。
恰逢冬荣从外面进?来, 霍权把?折子交给他, “韩御史要的话?你直接给他。”
“是。”冬荣将折子同罗忠的账册放到一起,锁进?抽屉,等走的时候再一并带走。
心下落定,韩风向霍权拱手, “只要不?残害老弱妇孺,大人要下官做什么都行。”
霍权:“......”杀其他人就?行了?
接着韩风又?了句不?知是夸奖还是讽刺的话?, “大人天生是吃这碗饭的人。”一针见血, 字字珠玑。赵梁翻不?了身了。
霍权无言, 目送韩风离开, 待韩风走远了, 他才问冬荣铺子的事。
冬荣气愤不?已,“刚开始那几?个乞丐嘴硬不?肯?,奴才几?拳揍过去什么都招了, 赵驸马那个王八蛋给他们?每人五两赖在咱铺子不?走, 摆明了冲着大人你来的,咱就?这么算了?”
“急什么, 且等上两日再?。”
等皇上把?这批奏折处理得差不?多了, 有赵梁倒霉的时候。
“对了大人, 奴才回来路过刑部衙门,罗忠被抓了, 好像?他杀了人...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让他得瑟...”
霍权:“......”
章州案疑惑重重,刚出事刑部和大理寺都没能查到什么线索,更别?几?年过去,很多证据都没了。
罗忠被牵制住也行,没空找他麻烦。
至于张硕,哪怕他承认受人唆使,罗忠也不?会放过他,等罗忠弹劾他时,张硕好日子也到头了。
这么看来,他岂不?暂时性命无忧了?
奇怪地是,罗忠似乎并没有反击,进?刑部就?没了消息,众人议论纷纷,不?乏调侃罗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起初皇上并没上心,是罗忠自己恳请皇上下令彻查的。没证明自己清白不??,还把?自己送进?了监牢。
还能再傻点吗?
御史台的人聊这件事时,无不?露出幸灾乐祸的嘴脸。
他们?等着看罗忠怎么收场。
等来等去,先等来驸马赵梁被贬为庶民逐出京城的消息。
众人侧目。
赵梁和静娴长公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赵梁被贬为庶民,那静娴长公主呢?
此?时他们?忘记罗忠在刑部没出来的事儿了,纷纷听赵梁的情况,静娴长公主与赵梁和离,赵家在朝为官的人全?部官降三级,停俸禄半年。
赵家这是完了啊。
待听?弹劾赵梁的是韩风,知晓内情的人恍然?大悟。
赵梁虽有静娴长公主撑腰,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仔细听就?知道两人恩怨从何而来。
然?而这么多年韩风都拿赵梁没辙,怎么突然?就?把?赵梁扳倒了?待听?弹劾赵梁的奏折盖的是御史台的官印,众人纷纷沉默不?吭声了。
赵梁离京的这天。
天色昏沉,雨雪凶猛。
赵家被罚闭门思?过,无人相送,只叫马车送他到城门。
天很冷,城门没什么人,赵梁跳下马车后,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形,撑着伞骑在马上。
赵梁吐了一口痰。
呵,又是这个王八蛋巡城。
当?年就?不?该心慈手软留他一条命。
他偏过头,抱紧了怀里的包袱。
“赵驸马。”马背上的人喊他,“别来无恙啊。”
去他娘的别来无恙,赵梁昂起头,眼带挑衅,“韩御史想杀人灭口不?成?”
他虽不?是驸马,但也由不?得韩风作贱。
雪势汹汹,赵梁没有撑伞,头发很快染成了白色,脸上还是惯有的嚣张,韩风收紧手,眼神猝了毒向赵梁投去,转而想到那人?赵梁已是丧家之犬能活着离开京城但没命到达目的地,他松开手,挑眉笑了笑。
每次韩风看到自己就?一副恨不?得杀他的样子,赵梁还是第一次看他对自己笑。
感觉很不?好。
“你笑什么?”
“我笑你无知。”韩风好像想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出了声。
赵梁脸沉如?水。
“赵梁,我?过吧。”韩风止住笑声,不?慌不?忙地?,“你不?杀我迟早会死到我手上!”
算计自己娶长公主做巡城御史,逼自己看他怎么做尽坏事。
他无能,不?能将他绳之以法?。
但山外有山,聂凿就?是赵梁的天敌。
赵梁虽极力压制面上恐惧,但声音还是透了些出来,“你想杀我?”
韩风笑容收紧,眼里迸出滔天恨意,突然?,又笑了,“你猜?”
赵梁心里没底,撑着头皮强势道,“我不?猜。”
?罢,冲着城外狂奔,守城官兵拦他也拦不?住,抬脚就?要追上去,韩风叫住人,“不?用追,那是赵驸马。”
官兵这才停下。
雪色苍茫,赵梁跑到官道的一株大树下,大口大口直喘粗气,看了眼身后,确认没人跟来才松了口气,人心凉薄,他风光时多少人巴结他,想和他做朋友,出了事,就?成过街老鼠人人喊。
父母兄弟都如?此?待他。
令人寒心。
怀里的包袱有些散开,他赶紧收拢,里边有他私藏的银票,没了驸马身份,只有靠这些保证自己将来的生活。
近六万两银票。
静娴那个贱.人自己都没想到吧,长安街的铺子早被他卖了,害怕露馅,他要求买家租赁给他,生意仍在做,每年仍有收益进?项,静娴没发现?也正?常。
他重新好结,抱在怀里准备继续赶路。
雪太大了,视线受阻,无法?辨清经过的车辆。
忽然?,一辆青色帐顶在身旁停下,赵梁大喜,“车夫,捎我一程,我给钱。”
穿着蓑衣的车夫偏过头来,在看清长相的瞬间,赵梁脸上血色褪了个干净,“你...”
那人伸手,掐住赵梁脖子,一拧,赵梁就?没了声。
赵梁死在官道旁的消息传到城里时,霍权正?板着脸训斥聂煜。
原因是聂煜晚上不?睡觉,偷偷写?功课。
太不?令人省心了。
上次他就??过聂煜,聂煜嘴上应得好好的,转身就?忘得一干二净,要不?是陈如?松隐晦的告诉他,霍权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为民除掉赵梁这个祸害让霍权信心大增,在聂煜面前没有露出丁点胆怯来,相反,家伙还很怕他。
焉哒哒的垂着脑袋,脚尖一踮一踮地踏着地板。
“知道自己错了吗?”
“知道了,爹爹别生气。”聂煜抓着霍权衣袖,轻轻扯了一下,带着哭腔道,“煜儿再也不?敢了。”
他就?是太想写?完功课为爹爹分忧而已,孝心被辜负,他瘪起嘴,鼻尖泛红,眼泪蓄满了眼眶,亮晶晶的挂在眼角。
泫然?欲泣的可怜劲儿看得霍权心软,冷硬的语气稍微有所缓和,“你正?长身体的时候,熬夜心个子长不?高。”
“煜儿吃得多。”聂煜声反驳。
“那样只会长胖!”霍权无情地戳穿他。
家伙不?高兴了,背过身偷偷擦眼泪,“煜儿不?胖。”
比冬荣瘦多了。
霍权把?手帕递过去,柔声道,“煜儿不?胖,但经常熬夜就?不?好?了,煜儿不?是想做史官吗,爹爹再和你讲讲司马迁的故事如?何?”
司马迁太值得聂煜学习了。
“好。”
这个故事上次还没讲到高。潮就?被聂煜杂七杂八的问题乱,吸取上次经验,霍权弱化细节,徐徐道,“李陵将军战败被俘,朝中大臣污蔑他向敌国投降,官员纷纷落井下石,司马迁正?直善良,毅然?决然?地站出来为李陵将军?话?,哪晓得触怒当?朝皇帝被入大牢,想到未完成的史书,他忍辱负重的活着,哪怕被处以宫刑也没自暴自弃...”
总算讲完了,聂煜好像很感兴趣,没有断他。
霍权收尾,“司马迁这种坚韧不?拔不?畏权势敢于直言的精神才是史官真正?该有的。”
家伙静默了片刻,忽然?红唇轻启,“李陵将军为什么被俘?”
“匈奴几?万骑兵,而他只有几?千士兵,兵力悬殊太大...”输是难免的事。
聂煜摸腮,“他为什么不?逃?”
“保家卫国的将士怎能临阵脱逃?”霍权?,“他是将军,如?果他都逃了,谁来守护汉朝子民?”
悠悠的,家伙老气横秋地感慨,“那他也太惨了吧...”
霍权:“......”
家伙还有问题,
“什么是宫刑?”
霍权不?欲解释太过细致,简短形容,“生不?如?死的刑罚。”
这话?落到进?门禀事的老管家耳朵里,无异于五雷轰顶,“什么宫刑,什么生不?如?死,大人,是不?是有人要害你?”
老管家扶着门框,头上戴着一顶毛绒绒的灰色帽子,盖住了花白的眉毛,眉毛下,双眼惊慌,“怎么回事。”
聂煜奶声奶气道,“爹爹给煜儿讲故事呢,老管家怎么来了。”
这个时候该在偏院读书才是。
老管家想起正?事了,“赵梁在城外被人杀了,都?是韩驸马所为,赵家人这会儿在衙门闹腾得厉害,京兆尹想请韩驸马去问话?,派人来问问你的意思?。”
韩风是御史,弹劾赵梁的折子是自家大人盖的印,京兆尹直接带走韩风就?是在怀疑大人。
京兆尹不?敢冒险,故而派了人来。
“京兆尹有证据吗?”
老管家摇头,霍权道,“找到证据再来吧。”
韩风的确想亲自动?手,被他劝阻了,赵梁走出京城等待他的就?是死亡,皇上大仁大量饶过他,静娴长公主可没那么宽容大度。
赵梁作恶多端,连带着她长公主也成了别人茶饭后的谈资,这对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来?简直是种侮辱。
最毒妇人心,长公主和离的那瞬即注定赵梁死亡的结局。
“韩御史和这件事没有关系,告诉京兆尹不?要乱抓人!”
老管家应是退下,回话?时,和京兆尹府的官差道,“赵梁作恶多端罪有应得,死了就?死了,牢得着衙门兴师动?众乱喊乱抓吗?我家大人?了,没有证据就?别到处扰人!”
赵梁是被人拧断脖子死的,粗鲁残暴,很像自家大人的做派,不?能让京兆尹查下去。
他冷着脸?,“赵家人不?是被禁足吗,怎么还出来闹腾,是皇上的话?不?管用还是他们?耳朵不?好使?”
官差顿时明白了,扬长而去。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堵在衙门前的赵家人抬着赵梁尸体灰头灰脸的走了,衙门恢复了清静。
赵梁被贬为庶民离不?开霍权的功劳,他让老管家偷偷放出消息,宣扬自己为民除害的好名声。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时间长了,人们?会知道自己是个好官的。
霍权不?免沾沾自喜,让丁大去听听人们?怎么议论他的,可就?像一片树叶掉入湖面没有激起任何浪花来,谈论他的人并不?多。
只有酒馆的?书先生不?遗余力地赞美他。
气馁中又倍感鼓舞,勇气大增,霍权对章州的事感起兴趣来。还把?章州的卷宗带回府,稍有空闲就?看。
罗忠进?刑部已经四?五日了,霍权相信其品行,不?是作奸犯科的人,自己若能为他洗清嫌疑,找到真凶,传出去又是一桩美名。
章州牵扯的人多,事情也多,霍权做了一张图,先把?卷宗提到的人名写?在裁剪的纸条上,再根据彼此?关系贴到图上。
人物关系混乱,他花四?天时间也才捋清楚一部分。
薛向志是不?是被罗忠杀的不?好?,但薛向志和官银失窃脱不?了关系,薛向志出身贫寒,其妻也不?过普通人家出身,薛向志做章州知府的几?年里,田产铺子没增加多少,但后院里的女人大有赶超伯爵侯府的趋势。
知府,哪儿来这么多钱养女人。况且这些女人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并不?能给薛府带来嫁妆钱财。
问题最大的就?是地方官三年回京述职,以吏部考核作升官降职平调的结果,薛向志做章州知府后就?再没挪过窝。
肯定有什么猫腻。
他能看出来,刑部和大理寺也该看得出来,为何没有听谁提起过?
夜色渐深,桌边的烛火快燃尽了,火苗啪啪啪地跳动?着。
冬青拿着新烛上前替换,霍权问他,“煜儿睡下没?”
“天黑就?睡下了...睡觉前缠着陈先生讲了半个时辰的汉朝历史。”
想到聂煜对史官的执念,霍权觉得他多听历史有帮助,况且陈如?松学富五车,讲故事更透彻。
“你最近跟着李先生学到了什么?”晕黄的光衬得霍权眉眼温润,凌厉的气势减了很多,冬青垂眸回道,“京城局势复杂,不?像战场杀退敌人就?庆功领赏,在京城杀了人更多考虑怎么遮掩,不?让人怀疑到自己身上来。”
霍权:“......”
李先生还教这些。
“大人,京郊的新坟建好了,你看是埋人还是藏宝。”
霍权鼻尖微顿,呼出口浊气,没应。
新烛的光亮起,残剩的蜡烛熄灭。
燃烧声了。
霍权把?手里的纸背面抹上浆糊贴到四?尺长宽的纸上,低声道,“再藏几?箱子财宝吧,分散开。”
冬青眼里亮光骤起,“是。”
“明晚天黑再出门。”
上次太招摇,这次不?能再那么做了。
“不?要让煜儿知道。”
“是。”
是夜,夜黑风高,深巷无人。
藏宝再好不?过。
城内已经宵禁,霍权骑马在前,侍卫在后边推着装棺材的马车,车轮辗过石板路,声响在寂静的街上格外响亮。
光影微弱的城门边,守城官兵听到动?静,俱拔出腰间佩剑,如?临大敌地望着慢慢而来的人。
雾气笼罩,视野并不?开阔,为首的官兵望着声音逐渐清晰的方向,大吼,“来者何人?”
嗓音浑厚暗哑,马背上的霍权颤了下,有种做坏事被抓现?行的心虚,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紧随其后的冬青骑马上前,自报名字后,扬声道,“我家大人有事出城一趟。”
官兵们?身躯一凜,齐齐躬身行礼,“见过聂大人。”
寒风肆虐,突下起了雪,雪花落进?脖子凉飕飕的,霍权压下心里害怕,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上前,官兵们?站成两排,脑袋埋得低低的,霍权明白,这种时候用不?着他吭声冬青就?会全?部安排妥当?。
这不?,冬青?‘劳烦诸位请开城门’众人就?争先恐后的开城门去了。
半句盘查询问的话?都没有。
他敢发誓,掌管兵部兵力的武安侯都没这个待遇。
出城很顺利,埋棺材也很顺利,有两座坟在聂家别庄的后山,外观平平无奇,与之前恢宏气派的坟墓比太显寒碜了,霍权问,“府里没现?银了?”
冬荣在前边帮着下手,闻言,不?解地看向霍权。
冬青则警惕地盯着四?周,防止有人偷窥,听了霍权的话?,冬青解释,“大人不?是?上次太招摇了吗?这次奴才特意提醒他们?低调点,大人是不?是觉得这坟太寒碜了?可要推了重建?”
其实冬青也不?太满意,自家大人腰缠万贯,哪怕低调也该低调得高贵优雅,而不?是这两座除了用材讲究毫无气派可言的山堆,刚想喊往放棺材的人停下,霍权就?开口了。
“重建又得等些时日,罢了,将就?着用...”此?处偏僻,周围没有路,想来不?会有人注意这儿。
棺材放进?去,在外砌了圈石板,石板外涂了厚厚的泥,看上去一点都不?气焰,霍权提醒冬青,“记得在旁边做记号。”
别费尽心思?藏了宝,最后自己都找不?到。
这次共建了四?座坟,还有两处在其他地方,极为隐秘,冬青在每一处都栽了两棵树做标记,这么冷的天,树能不?能存活不?好?,霍权让冬青派人盯着。
忙完回府,天已经快亮了。
霍权匆匆回屋,洗漱后脱衣躺好,聂煜心思?敏锐,被他发现?自己夜里出城肯定会问东问西,他不?想家伙知道太多。
比起上次声势浩大的动?静,霍权自认这次隐秘无人知晓。
不?会传出风言风语。
这一觉他睡得很踏实。
醒来后,他去旭日院看了眼聂煜,家伙好像不?开心,腮帮子鼓鼓的,满脸哀怨。
霍权抿唇笑了笑,没有断陈如?松讲学,去御史台归还卷宗。
有些卷宗是张硕从刑部借来的,放府里太久不?合适,况且他已经把?重要内容做了誊抄,留着也没什么用。